水中浮现着逝去灵魂的回忆，一件件一桩桩，是不同种族的一生，精灵、龙族、恶魔、海妖的回忆……有葱郁茂密的深林，湛蓝无垠的大海，还有赤红荒凉的魔界，碧若琉璃的天空，莉莉丝不由看得出了神。
甚至，她还在冥河里看到了自己的回忆。
骑在黑龙背上遨游天空的尽头。
和金发神明在阳光闪耀的花园里聊天。
和黑发少年牵着手在学院里散步。
与死灵法师在铺满花瓣的棺材里拥抱。
……
正出神时。
一只大手准确无误地捏住了她的后颈勺，把她整个人朝后提。
莉莉丝：“！！”
她摇着尾巴挣扎，却被死神抱了个满怀。
“为什么不让我看？刚才……还用这样的姿势提着我，我又不是猫QAQ！”
莉莉丝从死神的漆黑的斗篷下探出一个小脑袋，不忿地说。
死神似乎有点绷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哑的笑，声音低沉而性/感：
“倘若不小心落入冥河，会有不少苦头吃。”
莉莉丝闻言不由一阵担心，诺伊斯还在冥河里泡着，不知道被河水冲到了哪里。
死神似乎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在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用担心，你的同伴比你更强大，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莉莉丝：“……！”这么直接的说她弱真的好嘛。
不过，诺伊斯不会有生命危险，还是让她稍微放心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
莉莉丝才发现她还在死神的怀里待着，整个人都缩在祂的斗篷里面。
对不起……她和阿德里安抱习惯了。这家伙又是几万年前的阿德里安，从外表上看完全没有什么区别，身上清冽冷淡的雪松香气也一模一样。
莉莉丝偷偷瞄了死神一眼，发现祂似乎并不排斥她，便安心赖在了祂的怀里。
原因无它——
伴随着夜色渐深，冥河周围的雾气越发浓郁，气温也偏低。虽然死神的身体没什么温度，可祂的斗篷却可以挡风，还有毛绒绒的领口。莉莉丝不仅钻进了死神的斗篷里，还搂住了祂挺拔的腰身，脸颊正好贴在领口的毛绒绒上取暖。
就这么不知道行驶了多久，冥河渐渐流淌到了尽头，变成了一条坠向深渊的瀑布。
“抱紧我。”莉莉丝听见死神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而后身体骤然一轻，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失重的状态。
莉莉丝：“！！”
她连忙把阿德里安抱得更紧，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贴在他的身上。
下坠。
下坠。
下坠。
不知道坠落了多久，二人出现在一处绝对黑暗的渊面上。这里除了汇流成海的冥河之水，什么都没有。河中的灵魂早已沉入了更深的海水下，唯有死神和祂怀中的少女行走在水面上。
阿德里安将莉莉丝放开。
莉莉丝睁开眼睛，发现周围一片黑暗，除了死神那双散发着淡淡磷光的冷碧色眼瞳，什么都看不清。
她想施展一个光明魔法用来照明，却无济于事，换成火焰魔法也没有用。
“这里没有‘光’的存在。”阿德里安轻声说，“不过，我赋予你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
伴随着死神的这句话，莉莉丝发现她能看清周围的景象了。可这里除了一片平静无波的渊面，还有她和阿德里安以外，什么别的东西都没有，就连载他们来的那条骸骨小船也不见了。
莉莉丝试探着用脚尖踩了一下水面，却没能引起一丝波纹。这无边的渊面，好似一个无形的结界，将她与阿德里安，同渊面下的世界隔开。
“你好奇下面有什么？”阿德里安问。
莉莉丝点点头。
“那是负罪的灵魂洗清罪孽的地方。”死神垂下眼，冰冷的眸光仿佛已穿透黑暗深处，“相信我，你不会想下去看的。”
“我的同伴是不是也在下面？”莉莉丝还在担心诺伊斯。
“你就这么关心他？”阿德里安薄唇微挑，反问。
莉莉丝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个时候的阿德里安，不是不应该认识诺伊斯吗，为什么会吃醋？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数万年后的阿德里安的意识，已经在和死神的暗中较量中占了上风，暂时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
莉莉丝还没回答，手腕就被阿德里安握住，被他轻轻一带，就落入了银发神明的怀中。
“刚才你和另一个我离得很近。”阿德里安嗓音低哑，“我不喜欢。”
莉莉丝这下总算意识到了什么——难道现在和她说话的，是她渣过的那个阿德里安？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对。
重点是这个神为什么会自己醋自己啊？
就算是数万年前的他，那不也还是他么_(:3」∠)_
不过阿德里安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他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修长冰冷的手指一点点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像是找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吻上了她的唇。
第42章 Chapter 42 渎神
莉莉丝忽然感觉到, 有什么东西从身后缠上了她的脚踝。
她将阿德里安推开，垂眸向下看去。
星空色的小章鱼此时已经从深渊的水面下爬了出来，似乎是又消耗了不少力量的缘故, 它的身形小了一大圈。但即便如此，它还是挡在了莉莉丝的身前，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瞪视着死神。
“居然这么快就能挣脱渡亡之海的束缚，”阿德里安赞叹般说道, “不愧是你啊。”
小章鱼完全听不懂他的话, 眼中满满的都是对阿德里安的排斥, 以及对莉莉丝的独占欲。
阿德里安：“……”他懒得跟一头章鱼计较。
“当务之急, 是尽快把你送回现实世界。”阿德里安向莉莉丝解释, “耽搁得越久, 找到回去的时空坐标也就越难。而且……我的意识好不容易占了上风, 凭我对自己的了解, 另一个我很可能想把你留在这个时代。”
莉莉丝也严肃了下来：“我们该怎么回去？”
“跟我来。”阿德里安说。
莉莉丝抱着小章鱼, 跟在阿德里安的后面，朝黑暗深处走去。
“你要带着它一起么。”阿德里安瞥着这只缩在莉莉丝怀里的章鱼一眼，越看越觉得不顺眼。
“小章鱼能有什么坏心思呢？”莉莉丝问, “带上它也没什么吧。”
阿德里安语重心长地说：“回到现实世界以后，祂还会变成那个魔法之神。再者说，祂不是想生活在这个时代么, 就把祂一个神留在这里好了。”
莉莉丝认真思索了一下阿德里安的提议。
她很清楚，是之前她的欺骗和拒绝, 让本来就精神状态较差的诺伊斯崩溃成了怪物，才导致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诺伊斯变成了弱小的史莱姆形态。
——遵循规则、秉承理性的魔法之神，深知囚/禁她是错误的行为, 却无法压抑内心的爱意，无法克制住自己不这么做，这才是他精神状况出问题的最主要原因。
只要松开手就可以放弃他……
似乎察觉到她的抉择，小章鱼用柔软的触须轻轻缠上了她的指尖，依恋地和她贴近，凭借本能发出了轻轻的挽留声音。
莉莉丝不了解章鱼的语言，却莫名觉得，可以理解它的意思。
她迟疑了一下，把小章鱼塞进了魔法袍的口袋里，看向了阿德里安。
“我们出发吧。”
阿德里安也明白，即便把魔法之神留在这里，经过一段时间的成长以后，祂还是有能力独自返回原本的时空，便没有拒绝莉莉丝带走祂。
“闭上眼睛。”阿德里安低声说，牵住了莉莉丝的手，“以永夜深渊为坐标，我们返回现实世界。”
莉莉丝依言闭上了眼睛。
时空渐渐波动……
大陆上的地貌也许会在时间中变迁，导致时空旅行时出现问题。但永夜深渊是灵魂的永寂之所，亿万年来都永恒不变，自然也就不用担心空间坐标发生变化，穿越时只需要拨动“时间”一条坐标轴即可。
这也是阿德里安将莉莉丝带回永夜深渊之后，才选择返回现实世界的原因。
*
“可以睁开眼睛了。”阿德里安低声说。
莉莉丝睁开眼睛，发现眼前的景致，依旧是寂静幽暗的水面，和之前一点区别都没有。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口袋里的小章鱼消失了。
“诺伊斯去了哪里？”莉莉丝问阿德里安，“不会是……还留在之前那个时空吧？”
阿德里安缓缓摇了摇头，“被我丢出了神域。”
虽然回答简短，但莉莉丝听明白了阿德里安的意思——带着情敌回到现实已经是他能接受的底线了，穿越回来以后，就第一时间把他丢到了永夜深渊之外。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阿德里安柔声问。
得知诺伊斯没有大碍以后，莉莉丝彻底放下心来，也不想出去面对他了——想想看，她rua了小章鱼那么久，它现在变回了人，见面得多尴尬啊。而且，万一他又想把她囚/禁起来怎么办？
莉莉丝又转念一想，既然阿德里安的意识降临到了数万年前，索萨和拉斐尔大概也是一样，这就可以解释之前发生的一切了。嗯……他们是为了找她而过去的，而她好像把他们抛在了那个时空。为了小命着想，还是先在永夜深渊里苟着，等他们消消气再回人界吧。
想到这里，莉莉丝掀起睫羽，可怜兮兮地看向了阿德里安。
“你愿意收留我吗？”
被她用这种眼神看着，阿德里安自然是说不出来任何拒绝的话，何况莉莉丝的请求简直不要太合他心意。
银发神明微微颔首，朝她优雅地鞠了一躬。
“这是我的荣幸。”
莉莉丝看向四周：“可是你这里有住的地方吗？”
“当然有。”阿德里安含笑说道。
莉莉丝牵住了他的手，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阿德里安，你似乎比从前更喜欢笑了。”
这次，死神冷碧的双眸也微微弯起。
“这是因为遇见了你。”
莉莉丝耳尖微微泛红，连忙别过了脸去，转移话题道：“你刚才说的‘住的地方’在哪里？”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体骤然一轻，竟被阿德里安拦腰抱起。
“我带你去住的地方。”银发男人垂下霜白的睫羽，眸光温柔地注视着她。
莉莉丝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把脸颊埋进了阿德里安的怀里。数万年后的死神，没有像之前那样身披斗篷，而是穿着矜贵的礼服，衣料的质感很好，凉丝丝的，正好给她的脸颊降温。
他的眉眼依旧俊美无俦，时光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阿德里安带着莉莉丝，来到了一片水上宫殿群。
繁复的哥特式建筑自水面耸立而起，成排的飞扶壁和立柱支撑着高耸的建筑，下半部分埋入水中，整体呈现出一种轻盈又崇高的升华感。只是建筑的材料由黑曜石构成，减弱了神圣性，显得尤为阴森可怖，恍若吸血鬼的古堡。
穿过高大的尖形拱门，走上重重台阶，莉莉丝被阿德里安放在了宫殿的神龛上。
这里原本是死神的神殿，但神龛之上，死亡之主的神像已经被拆除了。她正躺在神像原本应该在的位置。
莉莉丝还没来得及发问，便被一双大手捧起了脚踝，虔诚的吻落在她的小腿上，像信徒祈求着神明的垂怜。
莉莉丝的瞳孔微微睁大，下意识想躲避，朝神龛的另一边爬去，却被修长冰冷的大手抓住了小腿。大理石神龛光洁如镜，倒映出她的身影，她纤细的手无处凭依，只能任由他将她拖了回去。她想推他的肩膀，双手的手腕被他单手攫住，而他的吻已经又落了下来。
第43章 Chapter 43 魔王大人的修罗……
永夜深渊那恒久黑暗的天空, 凭空出现了一道道光耀的裂隙，圣光、龙焰与魔法灵光轰击着死亡之主的神域，和那时三位神明围攻魔法之神的神域时差不多。
莉莉丝：……梅开二度, 总觉得这场景有点似曾相识。
正在吻她的阿德里安，察觉到外面的动静，清冷的长眉微微蹙起。他站直了身体，薄唇微抿, 整理了一下略微散乱的银发和衣领。
“莉莉丝, ”死神用冷绿色的双眼看着她, 眸光柔和, “你要跟他们离开吗？”
“我不会勉强你留下。”阿德里安又说, “但请让我陪在你身边。”
莉莉丝想了想, 另外三个神明肯定不会轻易罢休, 如果让他们把阿德里安的神域攻破就不好了, 便点了点头。
“我想出去见见他们。”
“好。”阿德里安微微抬手, 一道空间裂隙便出现在神龛旁，他将银发少女拦腰抱起，走进了裂隙之中。
传送的眩晕过去, 莉莉丝发现她被阿德里安抱着，正漂浮在半空。黑龙形态的索萨，以及天使形态的拉斐尔就在不远处。
诺伊斯也从之前的章鱼形态, 变为了人形，用巫师帽遮住了苍白冷峭的大半张脸, 只露出绝美的下颌线。
看着几位神明之间剑拔弩张，气氛紧绷，一副要打起来的模样，莉莉丝提议：“我们坐下来聊聊？”
*
莉莉丝和四位神明, 落在了梅菲尔德学院里的魔法饮品店，要了一个靠窗的包间。
索萨买了两杯粉紫色的“恋爱的感觉”，递给莉莉丝一杯。至于其他神，索萨给他们买了“青柠气泡水”、“柠檬红茶”、“冰镇酸梅汁”。
莉莉丝一眼就识破了索萨的小心思，不过也没有拆穿。她咬着吸管，小口小口地喝着，眸光悄悄瞥向窗外——学院里还是一派热闹的景象，那些她熟悉的面孔换成了更为青涩的面容，算着时间，大概是新一届的法师学徒入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