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是大白天,她冷不丁就出现在窗户外, 抱着手撇着嘴,挂着“尔等愚蠢人类幼崽”的表情检查他的作业。
她的幻影在阳光下留不下影子,也没有任何气息和先兆,但沢田纲吉总是能靠着自己超直感的外挂提前察觉到什么, 迅速抬头, 及时捕捉到这个偷渡的魔女小姐,也抓住了她脸上没来得及收回——或者是根本不屑收回的嫌弃表情。
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起身默默关窗, 把那个叫人生气的家伙关在外头。
虽然这并没有什么用处。
那幻影只是轻轻一跃,就穿过了窗户,在他的书桌上溜达,一脸“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奈何不了我”的样子分外惹人生气。
而有时候,当那位魔女小姐白天不知吃到了什么鬼东西、受到莫名刺激后, 到了晚上她就会变成可爱小猫咪,悲伤地往沢田纲吉床头一坐,忧郁地开始报菜名。
魔女:“清蒸鸡, 黄焖鸡,大盘鸡,香酥鸡, 肯德基……”
沢田纲吉:“……”
魔女:“熘鲜蘑、熘鱼脯、熘鱼肚、熘鱼片、醋熘肉片……”
沢田纲吉:“……”
魔女:“坛子肉、红焖肉、黄焖肉、酱豆腐肉、晒炉肉、炖肉……”
沢田纲吉:“呜哇啊啊啊啊好了好了别说了!你今天又想吃什么啊?!”
魔女可可爱爱地歪头一笑, 坐在少年肩上,伴随着他沉痛的脚步声下了楼,像是一只摔你水杯勾破沙发挠花窗帘撞倒衣柜后依然纯洁无辜理直气壮的小猫咪。
小猫咪有什么错?
小猫咪是永恒正义的!
所以, 每到这时, 同处一室的鬼畜教师都会吹着鼻涕泡, 用装睡无视掉自己弟子那张丧里丧气的可悲脸蛋。
蠢纲,你自己惹来的麻烦,你自己搞定吧。
这种麻烦,可千万别指望别人。
之后,时间流逝,季节轮转。
不知不觉间,沢田纲吉习惯了身边那位神出鬼没又性格恶劣的魔女小姐,习惯了在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刷新这只Q版小恶魔,并在她与鬼畜老师的联合压迫下被指挥得团团转。
而也是在不知不觉间,他经历了各种各样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事件——
从来自复仇者监狱的逃犯六道骸,到来自彭格列暗杀部队“瓦里安”的挑战,再到那稀里糊涂又乱七八糟的彭格列家族继承仪式……各种各样的事件接踵而至,将原本还颇为茫然无措的废柴少年历练得一天比一天强大坚定,也推着他一天比一天远离的普通人的世界。
最后,十六岁的少年看着聚集在自己身边的同伴,虽然心中不断冒出诸如“我果然还是觉得这不太行”、“为什么我要成为黑X党啊我明明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呜,真的不能退出吗”之类的吐槽,但他到底还是撑着没有跑路,硬着头皮在彭格列继承仪式上接下从一世时就传承下来的“原罪”。
从这一天起,这个十六岁的年轻人,正式成为了彭格列十世。
巨大的彭格列城堡内。
森深雪如幻影一般站在角落,凝望着人群中央那个面容青涩却又已经初步露出她熟悉模样的人,摇摇头,怀着复杂的心情笑了笑,手上把玩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心中感慨万千。
“这到底算是命运……还是缘分呢……”
谁也说不明白。
森深雪将手上的烟反手丢进垃圾桶,决心在宴会开场前跑路,反正如她这样的局外人,谁也不会注意到她才对。
可事实上,就像沢田纲吉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是个普通的废柴学生一样,对于森深雪来说,“局外人”这个说法也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
只见当森深雪在宴会场中悄然后退时,还没等她退到边缘,碧洋琪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边,按住了她的肩膀。
“阿雪。”这位外国大美人此刻的神色十分担忧,“你看到隼人那孩子了吗?”
碧洋琪口中的“隼人”,是狱寺隼人,沢田纲吉的家族成员、岚之守护者,同样也是这位大美人的弟弟。
但森深雪跟他并不太熟,毕竟她跟碧洋琪比较熟悉,而狱寺隼人又有恐姐症,对碧洋琪有着极可怕的心理阴影,因此无论是碧洋琪也好还是她森深雪也好,都是狱寺隼人远远见到就绕八百米跑路的角色。
森深雪呆了呆,指向人群:“应该在那里吧?”
碧洋琪忧虑道:“是啊,我也觉得应该是在那边,可我刚刚去看了一眼,竟然没看到那孩子……真是太不应该了,这样重要的场合,他怎么能缺席呢?”
森深雪:“……那不如你去医务室看看?”
碧洋琪惊讶:“隼人受伤了?什么时候?谁干的?”
森深雪:“……”
倒不是“谁干的”,而很可能是那小子猝不及防跟你打了个照面,然后被自己的心理阴影干趴下了。
但森深雪不好意思将真相说出来打击这位爱弟心切的姐姐,只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碧洋琪转身去医务室了。
森深雪松了口气,准备继续跑路,可没走两步,一只手轻轻拽住了她的袖子。
她脚步一顿,侧头看去,迎上了一个穿着帅气黑西装但却神色天真的少女。
库洛姆·髑髅,沢田纲吉的雾之守护者,或者说0.5个雾之守护者。而另外的0.5个雾之守护者六道骸,则因为他又被关进了复仇者监狱,今日暂不出场继承仪式。
森深雪看着这个小姑娘,心情微妙:“……你干什么?”
库洛姆仰着脸,小声道:“骸大人说,今天见到的都是万恶的黑手党,所以让我一定要好好跟着BOSS,或者跟着你也可以……但BOSS那边人太多了……”说着,这个小姑娘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森深雪:“……”更微妙了,这带孩子的感觉。
森深雪明明记得,六道骸最初登场时是以邪魅狷狂的小脸蛋取胜的,那一句“我从地狱归来了”的宣言,撑起了整个片场的时髦度和中二度。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此人化敌为“友”、被收编彭格列后,竟偷偷变成了口嫌体正直的傲娇,不但具备了谐星特性,甚至还成为了眼前这个小姑娘的保父!
这保父是把她当什么?托儿所吗?!
森深雪看着库洛姆天真无邪的脸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行吧。”
算了算了,反正是阿纲的守护者之一,而且也的确是个什么都不太懂的孩子,顺手照顾一下也是正常。
森深雪是这样想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有些守护者就像是多米诺骨牌,捞到了一个还会捞到第二个。
——比如说不知道怎么从她面前闪现过的小奶牛蓝波。
蓝波,彭格列十世的雷之守护者,一个七岁的小鬼。
……简直离了大谱!
森深雪看着这开心得到处撒欢的小鬼,直接捞起,塞进了库洛姆怀里。
库洛姆非常乖巧,逆来顺受地接过小朋友,还拍了拍他的脑袋。
“今天情况复杂,最好不要给大家添麻烦哦。”库洛姆温柔说,“骸大人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呢。”
蓝波懵了:“……”
等等?这位漂亮大姐姐这是在恐吓他吗???
好可怕QAQ
森深雪揣着两个守护者,觉得这事儿不行。
于是她决定回到宴会场,把这两人带回给他们的BOSS沢田纲吉。
但她又走两步后,敏锐回头,很快在某个角落发现了面色发青的狱寺隼人。
森深雪:“……”
狱寺隼人看到森深雪,先是露出惊恐面容,但他很快发现森深雪的身边并没有碧洋琪的身形,顿时又大大松了口气。
“是你啊……”狱寺战战兢兢又强做镇定地说着,“老姐她……她应该不在附近吧?”
森深雪:“……她去医务室了。”
狱寺隼人大大松了口气,那一脸“我大概马上就要死了,呜,十代目我真的好舍不得你”的表情瞬间消失,精神百倍地站起来了。
“哦,说起来,我刚刚看到老姐后跑太快了……十代目现在在哪儿?”左看右看。
森深雪深吸一口气,又长叹一口气。
算了,没事,没关系……不就是一带三吗!
把这小子也揣上后,森深雪继续向前走,在撞见了爽朗大条总是不在状况的晴之守护者笹川了平后,这才从最靠谱的雨之守护者山本武的口中得知了沢田纲吉这会儿正跟Reborn一块儿被九世叫去书房的真相。
山本武啊哈哈笑了两声后,突然想到关键:“这不是刚刚发生的事吗?你们怎么全都不知道的样子?”
众人:“……”
你说的很好,下次别说了。
森深雪轻咳一声:“我觉得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出来了,这样吧,你们现在去——”
“快出来了吗?那好,我们赶快去找十代目吧!”这是超积极分子狱寺。
“嗯?好啊,阿纲是往这个方向去的。”山本武向某条走廊一指。
“但是蓝波大人想吃糖……”这是摸着肚子的小鬼头。
“糖?我好像有……奇怪我为什么会有糖……”这是迷惑的笹川。
森深雪:“……行了你们去找吧,我就先——”
库洛姆拽着森深雪,跟上了大家,一边走还一边嘱咐起来了:“森小姐,要好好跟上大家啊,如果一个人落下了,BOSS会担心你的。”
森深雪:“……”
你们好歹也听人把话说完啊!!
于是,在森深雪好气又好笑的瞪视中,一群性格各异的家伙毫不客气地拽着她,将她拉进了彭格列城堡的深处,找到了庭院中正在跟Reborn说着什么的沢田纲吉。
而当那个少年惊讶看向大家,不好意思地说“大家怎么都来了”的时候,森深雪看着这样的一幕,听着四周乱糟糟的热闹声音,揉了揉头发,近乎叹息地笑了一声。
“唉……你们啊……”
“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近乎叹息的声音,从森深雪口中逸出,消散在了风中。
但还是有人听到了。
Reborn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一边,看了她一眼。
“这就是彭格列哦。”
森深雪没有回答。
而在她的视线尽头,那个被守护者们拥簇着离开的首领很快察觉到了两人的落单,疑惑回头,呼唤他们。
“Reborn?森小姐?”
“嗯,来了。”Reborn淡定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森深雪看着这个家伙的背影,又抬头看看那个年轻人和他周围人们的笑脸,无奈地又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来了啦。”
第169章 未来可期
有一些变化, 切实地发生了。
它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当事人本身都未曾察觉到的时候潜移默化、悄然改变。有的人并未察觉到这样的改变,只是被时间和事件推着向前,焦头烂额地处理接踵而至地一切;而有的人虽然察觉到了, 但却又选择了放任。
对此, 消失许久的系统发出了困惑声音:[你不是说你不相信命运吗?]
[是啊。]
森深雪笑了一声, 没再回答。
……
之后, 又是一年盛夏。
当沢田纲吉拿到自己的第一个外派任务,第一次独自去处理某个小镇中莫名交火的两个小家族的问题时,森深雪不知道为什么, 竟久违地变作Q版模样,坐在了他的肩上,熟练地揪着他的头发,表示自己也要一块儿去。
呜哇, 得救了!
沢田纲吉没多想, 先是松了口气, 但又很快提起心来,小小声道:“这样真的可以吗?九代爷爷说让我一个人做这件事来着……”
小魔女冷酷道:“当然是你一个人, 难道你以为我是过去帮你的吗?”
沢田纲吉:“……”好无情!
少年人抓了抓头, 苦恼叹气, 但习惯了逆来顺受的他也说不出半句反对的话。
“那好吧……我知道了。”
离开彭格列大本营后, 二人刚踏入最近的城镇, 森深雪就恍惚了一下。
时间似乎没有在这个城镇里留下任何痕迹, 无论是那个小小的许愿池,还是附近打闹的孩子, 又或者是熟悉的手工糖店, 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森深雪感到自己身边的这个人, 似乎是十四岁,也似乎是十六岁、十八岁、二十四岁……她见证了他的一切,而他也如此。
哪怕此刻的他并不知道。
沢田纲吉敏锐地察觉到了森深雪的走神,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手工糖店。
“森小姐喜欢这个吗?”沢田纲吉好奇问。
森深雪回过神来,稍稍沉吟:“说喜不喜欢之前——阿纲,你吃过吗?”
“还没来及。”沢田纲吉挠挠脸,“这些天一直都很忙来着……”
森深雪纯良一笑:“那你不如先尝尝,再告诉我好不好吃?”
沢田纲吉果然是个好骗的孩子。
森深雪才不过这样一说,他就爽快应下,买了一小包手工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