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摄政王的声音过大,又或是太后心虚。在邢晟拉着林婉清准备进软轿时,永康宫的宫人缓缓走出。当那名宫人看到摄政王时,下了一大跳,不敢在慢慢走过来,立马加快脚步。
“王爷。”那名宫人擦了擦微微出汗的额头,要是早知道摄政王就在外面,他哪里敢走得这么慢,“太后娘娘宣见清和郡主。”
“不必了。”邢晟冷眼瞧着那名宫人,“太后既然不满意本王未来的妻子,以后也别见了。”
邢晟不怕承担骂名,在世人眼中,婉清只是一介孤女,处于弱势,那些人要骂就骂他这个权臣,骂他不敬皇室,狼子野心。骂就骂吧,只要能跟心上人好好地生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宫人没想到摄政王竟然是这样的反应,也敢劝说摄政王,只好回去禀告太后。
太后不可置信地看着宫人,弟弟真说出那样的话了?
“反了,反了。”太后愤怒,拿起桌上的茶杯就砸到地上。
皇后听到宫人的话后,却觉得摄政王极有可能是真的看上清和郡主。清和郡主还未及笄,就已长得十分貌美,普天之下,恐怕很难再找出那么貌美的女子。江山美人,摄政王选的必定是美人。
皇上说起摄政王时,眼底并无半分厌恶,反而带有敬重。皇后便想只怕功高震主的不是摄政王,而是蒋家,听闻皇帝亲政是摄政王先提出来的,偏偏父亲却要皇上先大婚,哪怕后宫纳有妃嫔都不可以,必须大婚。若皇上看重摄政王,摄政王也真心为皇帝好,那么真正该防备的就是蒋家。
得出这一答案后,皇后也就不认为摄政王这么对太后有什么,摄政王的名声不需要那么好。
“母后,王爷是一个心疼人的人。”皇后脸上没有半分不悦,反而赞叹,“清和郡主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合该有一个把她捧在手掌心的人。”
“皇后姐姐这么巴着王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姐姐出自邢家呢。”淑妃讽刺。
“母后出自邢家,皇上便有邢家的血脉。”皇后道,“嫁夫随夫,本宫跟邢家也算有几分缘分。”
太后的心情极不好,揉揉眉心,便让皇后她们先行告退,别在这里碍她的眼。
邢晟亲自送林婉清回的郡主府,到了府上,又道,“太后虽是皇帝的亲母,但亲母没有江山社稷重要,特别是一个有野心的瞎眼之人。”
“太后是王爷的亲姐姐吧。”林婉清听摄政王那么形容太后,真不知该怎么说。
“一个只想过河拆桥的狠毒妇人而已,亲姐姐算什么。”邢晟嗤笑,“妻子才是陪我度过后半生的人。”
林婉清表示她真的不懂得这些古人,她还以为太后会十分看重摄政王这个亲弟弟,毕竟古代的女人特别需要依靠母族,摄政王是太后母族的人。
“外戚专权。”邢晟道,“这些年,她就只看到这个,偏听小人之言,许是她想做一个贤后,让人称颂,无母族专权,她无愧于皇室,无愧于天下。”
卫子夫吗?林婉清想到了西汉时期的卫子夫,汉武帝的皇后,卫子夫确实没有为母族谋权,卫青是依靠军功一步一步地爬上去的。到最后,卫子夫、卫青以及太子不还是被弄死了,后宫巫蛊,含冤而死。
“名声没那么重要的。”林婉清不在乎,“不过就是一道枷锁,想来太后在乎的也不是这一个,在乎的是皇上,是权势。”
“明白就好,以后不管宫里谁来宣旨,是谁的旨意,都别轻易入宫。”邢晟怕自己还没有顾及到的地方,今生有不少事情都发生了变化,例如日后被蒋家送去庄子的蒋娴成了皇后,皇帝也提早亲政。
邢晟在永康宫前拉着清和郡主林婉清离开的事情,很快就传到那些皇室宗亲的耳朵里,其中还有邢晟的推波助澜,他就是要他们知道他对太后的态度,对林婉清的态度。
昭华长公主听闻后,不禁轻笑,“倒是懂得护妻。”
别的皇室宗亲听到这事或许会很生气,认为邢晟没有把皇族放在眼里。昭华长公主却不这么认为,太后的所作所为真心让人瞧不上,假意关心弟弟,却又不想弟弟成婚生下儿子,就怕皇帝的帝位受到影响。太后也不想想,要是摄政王想要那么做,直接养废皇帝就行了,何必那么用心。
“母亲,您对清和郡主似乎很满意。”自家母亲跟摄政王犹如亲姐弟,必然不可能看摄政王娶一个一无是处的女子,那清和郡主应该不只有容貌可看,谢子安好奇。
“好奇了?”昭华长公主怎么可能不知道儿子在想什么,“若不是摄政王喜欢清和郡主,你娶了她,倒是也可以。”
“别,您千万别这么说,要是王爷听到,您的儿子就惨了。”谢子安认为摄政王很小心眼,“先前在梅林时,我与镇南王世子遇见去赏梅的摄政王和清和郡主,便想上前打声招呼,未想王爷直接让侍卫拦了我们,还拉紧清和郡主的披风,分明就是不想我等看见。”
“你们这些没眼力劲的,都看见他跟清和郡主一块儿了,还上去。”昭华长公主调侃,“要是我,我也让人拦了你们。”
昭华长公主知道摄政王极爱清和郡主,一个男人深爱一个女人,自然不希望她被别人瞧了去,心眼小是小点,却让女子欢喜。
“母亲,太后那边”谢子安微微皱眉,只怕皇帝跟太后的关系也没有表面那么好,皇帝算是摄政王一手教出来的。
“不是为娘瞧不起女子,而是有时候,该含饴弄孙,就该含饴弄孙,没孙子,那就且等着。”昭华长公主叹息,太后就是一个脑子不清楚的女子,要是换作自己,必定细心维护好跟摄政王的关系,一个没有贪婪权势的弟弟多好,何必把弟弟推远。要是换成其他人,指不定早就恼怒,还真造反了。也亏得邢晟没有那么多想法,因为这一点,昭华长公主等几个明理的宗室也不愿意亏待摄政王。
守江山比打江山难,知人善用方能长久。昭华长公主年轻时也疯狂过,干政过,甚至参与宫变过,但当侄子坐上皇位后,她就再也没理过那些事情,反而因此受到宗亲和皇帝的敬重。
当天下午,蒋夫人进宫见了皇后。蒋夫人话里话外就是让皇后暂且听太后的,压制清和郡主,别给未来的摄政王妃脸面,再有就是生下嫡子,只要皇后生下嫡子,蒋家就能扶持她的儿子当上太子。
皇后听了那些话,表面微笑,心里却不赞同。皇上才多少岁啊,正年轻着,皇帝必定不想这么早就立太子,蒋家越界了。
“本宫先是皇上的妻子,国母,方是太后的儿媳妇。”皇后道,当即就表明态度,她不可能都听太后的。
“听贵妃颇为受宠,太后也念着淑妃。”蒋夫人微微皱眉,不好说女儿不对,女儿是皇后了,就只好暗示她。皇帝看重贵妃,那么皇后就更该依仗太后,别让淑妃讨好太后。
“此乃皇上家事。”皇后想让蒋家别再那么做,可她明白母亲不可能听她的,父亲更不可能听她的。
“皇家无小事。”蒋夫人再一次道,“皇后,您父亲甚是担忧你。”
蒋夫人的意思也是蒋首辅的意思,只要皇后生下儿子,那他就能让皇后当上太后,皇后的儿子成为皇帝。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父亲不如多担忧担忧兄长。”皇后起身,“母亲还是早点回去吧,以后若无召见,万不可随意入宫。”
蒋夫人有诰命在身,确实可以请求觐见皇后。但皇后不愿意这么纵容蒋夫人,怕蒋夫人仗着身份频繁进宫,她也知道就算她母亲没进宫,他们也有其他途径跟她传话。她早已经做了决定,她是皇后,不再是蒋家的女儿,不可能牺牲夫家,成全母族。
“是。”听女儿这么说,蒋夫人心冷,女儿从小就是有主见的人,女儿怕是不听自家的话了,却也不敢说不好。
当蒋首辅听蒋夫人说起皇后的事情,不以为意,女儿是依靠蒋家才成为皇后的,皇帝不可能对女儿那么好,只要稍微让女儿遇到一点挫折,让她晓得其中的厉害,她自然就会听话。
蒋家自以为他们做的密不通风,却不知道皇帝早已经知晓他们的打算,还是皇后透露给他的。
这些人如何,林婉清不知道,也没兴趣去知道,她正看着绣娘送来的新衣裳。
“这套粉色的不错。”林婉清在长宁侯府穿的比较素雅,那也不是她乐意的,而是其他人挑过布匹后,剩下来的才是她的。搬来郡主府后,一时间也不大爱穿颜色艳丽的衣服,“府上的人都做了新衣吗?”
很快就要过年了,林婉清也知道该给府里的奴仆做一套新衣裳,这才能让他们忠心一点,没的其他府上有,就她郡主府没有。
“做了。”初夏笑着回答,“就连王爷送来的那只猫都有一身。”
长宁侯府,顺天府府尹的张老夫人正带着孙女张佳进府,找的是长宁侯林老夫人,说是姐妹许久未见,前来看望她。
第49章 退礼
即便清和郡主已经搬出侯府,林老夫人也未添置花草,想着要是宝贝孙女平日想过来也能过来。因此,张老夫人来到林老夫人的院中,就见院子较以往单调,她们虽然一母同胞的姐妹,但已经许久未见面。
“前不久,听闻长宁侯府分家,本该过来看看你的,偏偏有事,就给耽搁了。”张老夫人早前认为长宁侯府已经落魄,小辈里又没有几个能支撑起来的,也就极少过来,顶多就是让儿媳妇走动走动,逢年过节也有节礼往来,就当是寻常的亲戚。而现在,长宁侯府竟然分家了,家风一下子好起来不少,跟侯府断亲的清和郡主还成了未来的摄政王妃。
张老夫人便想林老夫人是自家姐妹,还得得走动走动,又听孙女说到梅林的事情,就亲自过来。
“佳儿前次跟安平郡主是赏梅,还带了八姑娘过去,未成想”张老夫人叹息,“不是做姐姐的说你,你家八姑娘着实不懂事。这被掌嘴了,万不得怪在清和郡主头上。”
林老夫人看着亲姐热络的模样,心里不以为意。前世侯府被抄,张老夫人还活着,也没说赎买已经成为奴仆的妹妹,连见都没见一面。亲姐妹又如何,这嫁了人就不一样,成了两家人。
“让你们为难。”林老夫人道。
“自家姐妹,说什么为难的话。”张老夫人笑道,“本打算带佳儿去跟清和郡主赔罪的,若不是她,八姑娘也就没去那儿,自然也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听闻妹妹跟清和郡主关系还不错,就想不如你哪日带了她去,也省得她担心受怕,处理不好。”
“姨婆。”张佳走到林老夫人身侧,恳求道,“说来,佳儿还未曾见过清和郡主呢,还请姨婆引见。”
“只怕不成。”林老夫人直言,“快要过年了,也没空过去。”
“佳儿和郡主年岁相差不大,倒也能一处玩耍。”张老夫人脸上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反而劝说,“平日出去宴会,也能坐一处。”
“郡主极少参加那些宴会,我现在也算不得是她的主母,做不得住。”林老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姐姐心里的那点心思,就是瞧着清和郡主成了摄政王的未婚妻,这才过来的。宝贝孙女刚刚被封为郡主时,也不见姐姐带着孙女过来,说白了,一个‘利’字。
为了家里,为了孙女,要是林老夫人是张老夫人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只不过攀与被攀的人换了一下,看法自然不一样。林老夫人可是知道的,张佳从小就是按照宫妃的路线教养的,心思深沉,只怕宝贝孙女不是张佳的对手,别被卖了还给人家数钱。
张老夫人没想到林老夫人会这么说,两个人是亲姐妹,自己的儿子又是顺天府府尹,两家走近,对彼此也有好处,妹妹竟然如此不给脸。张老夫人也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聊了几句,留下来吃了晚膳才走的。
“祖母。”回去的路上,张佳就问一同坐在马车里的张老夫人,“明日可还要去郡主府?”
张佳本以为祖母都亲自过来了,长宁侯老夫人一定会带着自己去清和郡主那边,结果林老夫人直接拒绝。
“过去做什么。”张老夫人因林老夫人的态度不大高兴,伸手抓着孙女的手,“别过去了,送些年礼过去,不算是赔罪礼。梅林的事,错不在你。”
林老夫人没有出手,那么孙女就不该送赔罪礼,送了也不见得能缓和。兴许清和郡主就不知道林婉玥是孙女带过去的,没怪罪孙女,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做多了,反而弄巧成拙,让人以为他们张家得罪了未来的摄政王妃。
第二天,清和郡主府果然收到张家送来的年礼。郡主最近收到不少年礼,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也送了年礼,说是清和郡主搬进郡主府第一年,小小的年礼而已,万万不能推辞。管家倒也没有跟他们推辞了,都放在府库里,再回礼就是。
由于张家算是长宁侯府那边的亲戚,所以管家特意告知清和郡主一声。
“张家?”林婉清在长宁侯府时听过,也远远见过张家的人几次,奈何她是个不受宠的,又被说是不祥之人,因此,她属于不能见客的那种。张家的人去长宁侯府时,给了其他女孩礼物,却不曾给她。
林婉清不认为张家的人会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外界不是还传自己是不祥之人么,那只能是张家故意无视她。
“把他们送来的退回去。”林婉清不愿意与张家有牵扯,“本郡主不用他们雪里送炭,自然也不用他们锦上添花。在长宁侯府时,其他姐妹都有,本郡主没有。如今,其他姐妹没有,本郡主就不该有了,何况本郡主也不再是长宁侯府的人,跟他们也不是亲戚。”
管家二话不说,就让人把东西退回去。
张家收到清和郡主退回的礼,又听到来人说的那些话。张老夫人皱眉,当即找来儿媳妇,冷下脸,“府里差那一份礼吗?没的一个嫡女比庶女还不如。”
“是儿媳做的不妥。”张夫人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张家确实不缺那一份礼,但外面都传长宁侯府的七姑娘是不像是人,她也不愿意招惹那个晦气,正好长宁侯府上下都漠视七姑娘,她也就未准备七姑娘的礼,长宁侯府的人也未说什么。
这一来二去,张夫人也就习惯了,再去长宁侯府时,送礼就会漏掉七姑娘。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张老夫人见儿媳妇认错态度好,也就不再追究,看来他们很难再跟清和郡主交好。张老夫人也懊悔,自己先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