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发委屈的她,如今只想去妈妈家。
只是,孟金玉和弟弟妹妹们都不在家。
姜果只能到处游荡。
这会儿,柚柚是去顾祈哥哥家玩耍了。
听说顾祈哥哥很快就要离开这个村子了,小团子很不舍,但是,她也打心眼里为好朋友感到高兴。
得快乐时且快乐,柚柚没再想着分别的事,她坐在顾祈哥哥家里,一会儿吃饼干,一会儿吃鸡腿,吃得小嘴巴油汪汪的。
只是,就在她和顾祈哥哥玩得正开心时,刘安琴来了。
刘安琴是来哄儿子的,不过,她儿子不搭理她。
失望逐步累积,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量变引起质变,如今的顾祈,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只想要妈妈再看自己一眼的小孩了。
此时,看着妈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样子,顾祈说道:“爸爸等一下就回来,他说,你们的离婚证明还得补办。”
当时得知顾智民的“死讯”没几个月,刘安琴就嫁给周鑫了。
那时她是拿着部队的烈士证去领的结婚证,因此,她和周鑫的婚姻是有效的。
只不过,如今顾智民回来了,一切又变得复杂起来。
好在这事是部队弄错了,相关部门会负责到底。
顾智民跑了好几个办事处,最后得到了一个准信——只要他和刘安琴重新补办离婚证明,事情就算彻底解决了。
得知顾智民真要和自己“离婚”,刘安琴整个人都懵了。
她哭着摇头,说自己不舍得顾祈,求他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看着她哭成泪人儿,柚柚摇摇头。
刘阿姨怎么总哭呢?
好吵啊。
“刘阿姨,你求顾祈哥哥也没用呀,想要跟你离婚的,是顾叔叔。”柚柚好心提醒。
刘安琴不听她的,继续哭着说:“小祈,妈妈一个人过不下去的。你是想要逼我去死吗?”
柚柚瞪大了眼睛:“刘阿姨,你还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是我姥姥教你的,还是我舅舅教你的呀?”
顾祈说:“柚柚,我妈不认识你姥姥和舅舅。”
柚柚陷入沉思:“这就是老师说的无师自通吗?好厉害呀。”
刘安琴心情不好,听着孩子软糯的声音,总觉得她是在阴阳怪气。
一气之下,她就将气都撒在了柚柚身上:“这是我的家事,需要你过问吗?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就像个长舌妇一样,你再在边上吵,我就把你舌头拔了!”
柚柚一听,吓得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紧跟着,小团子感受了一下。
万幸,舌头还在。
她得保护好自己的舌头!
刘安琴看着她,愈发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怒气,语气阴冷:“我知道,是你妈让你来的吧?让孟金玉消停着点,一个农村妇女,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吗?就算我死了,也轮不到你妈当顾祈的后妈!”
刘安琴是想明白了。
顾智民肯定看不上孟金玉,但是,耐不住孟金玉自己上赶着想要勾搭他。
这不,她都已经按捺不住,让家里的闺女上门拉拢关系了。
“给我滚出去。”刘安琴压低了声音,狠狠地对柚柚说了一句。
见柚柚因为不敢看自己而将目光挪向屋外,她冷笑一声。
顾祈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露出这一面,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用双手捂住柚柚的耳朵:“别怕。”
柚柚眨巴着眼睛。
顾祈哥哥说什么?
他太傻啦,捂着她的耳朵,她都听不见了!
但是听不见不要紧,柚柚的小嘴巴还能说话。
此时,她望着屋外那逐渐逼近的身影,委屈吧啦地说道:“顾叔叔,她好凶。”
“咯噔”一声,刘安琴的心跳仿佛漏了半拍。
刘安琴震惊地看向柚柚。
刚才柚柚的目光落向屋外,并不是怕了自己,而是因为,她看见顾智民回来了!
她慌张不已,理智逐渐回溯,脊背却变得无比僵硬。
转过身时,望着顾智民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倒吸一口凉气:“智民,你听见什么了——”
顾智民冷淡道:“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刘安琴的脸涨得通红,她用力地摇头:“智民,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刚才我太着急,太会口不择言。”
“你现在有空的话,跟我去把手续办了。事情再拖延下去,你可能会被举报重婚,那就得不偿失了。”
刘安琴都快要难以呼吸,她泣不成声,哭着求他原谅:“我可以和周鑫离婚的,我们重新开始,一家人重新开始。”
可是,顾智民的语气仍旧波澜不惊:“安琴,给自己留下最后的体面。”
刘安琴崩溃地闭上了双眼。
他们之间的感情,再也无法挽回了。
望着这一幕,柚柚歪了歪脑袋,像小大人一般叹了一口气。
又离了一对。
……
孟金玉是在傍晚快开饭之前才去顾家接的柚柚。
一到顾家,她就听说,顾智民和刘安琴办离婚手续去了。
这事早就已成定局,如今补办手续,只是走个过场,留下证明文件而已。
孟金玉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催着柚柚赶紧回家。
一路上,柚柚发现妈妈的心情格外好。
孟金玉的眼睛亮亮的:“明天一早,我就要去春雨服装厂了。”
她想进春雨服装厂的事,只告诉了孩子们以及村里几个比较亲近的朋友。
许薇薇和林莉对此上心得不得了,时不时都要来看一眼,问她新衣裳赶制得怎么样了。
从刚开始的不确定,但如今慢慢有了信心,这是一段漫长的过程。
至少对孟金玉而言,这会儿她对自己做出的成品非常满意。
“真的吗?柚柚陪你一起去!”柚柚激动道。
“你就不去了。”孟金玉笑着说,“明天是周六,你要去文工团练舞的。”
柚柚一拍脑门子:“差点忘记啦。”
“这段时间妈妈太忙了,都忘记问你练习得怎么样。最近有没有学会什么新的舞蹈?”孟金玉问。
柚柚点头如捣蒜:“学了好多新的舞蹈,团长阿姨还给我请了老师,教我唱童谣呢!文工团实在是太好玩了,所以我想请弟弟一起来,只可惜,团长阿姨拒绝了我。”
孟金玉瞪大了眼睛。
自己进文工团当小演员就算了,还想塞个小小关系户进去,她小闺女现在在文工团里简直是愈发如鱼得水了,啥都敢说!
“那徐团长是怎么说的?”
柚柚唉声叹气:“团长阿姨说,我们文工团不是托儿所哦。”
孟金玉噗嗤一笑:“柚柚怎么说的?”
“柚柚呀,”小团子挺起小胸脯,骄傲道,“柚柚说,我弟弟都已经念小学啦!”
孟金玉都逗乐了,即便这孩子不说,她也能想象得到,当时徐团长一定也是哭笑不得的。
“柚柚,你就别为你弟弟操心了。善善一门心思都扑到学习上面去了,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让他把所有的书看完,哪愿意去学跳舞呀?”
柚柚抿了抿小嘴巴:“那哥哥呢?”
“哥哥想要当军人啊。”孟金玉揉了揉她的脑袋瓜子,“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做的事,等你们长大之后,都会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的。”
柚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那姐姐呢?”
她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阵“呜呜呜”的啜泣声。
抬起眼,柚柚发现自己和妈妈都已经快走到家门口了,而姐姐,正坐在家门口哭呢。
姜果确实很伤心。
刚才,她听见妈妈和妹妹的对话了。
哥哥想当海军,妹妹喜欢唱歌跳舞,弟弟热爱念书,可她呢?
想到这里,她茫然了。
她什么都不会,就像是没有脑袋似的,每天浑浑噩噩的。
这可不是她妄自菲薄,毕竟连季小天都承认她缺心眼。
在家中,她不受欢迎,被人骂没有良心。
在学校,她念书成绩一般般,考不出什么好成绩。
至于在村子里,她现在就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姜果越想越伤心,坐在茅草屋门口,眼泪拼命往下掉。
“姐姐,不难过了。”柚柚走上前,小手拍拍姜果的背,轻轻地哄着她,还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姜果委屈吧啦地依偎在妹妹圆滚滚的小肚子上,打了个哭嗝。
她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呢?
……
阮雯雯一大早醒来,就立马干家务活。
俩妯娌终于不用再辛苦做早饭了,躺在炕上,心里别提有多美滋滋的。
姜老太喜欢自己的宝贝小孙女,喜欢到了骨子里,哪舍得她躺着哭,时时刻刻都要捧在怀中,轻声哄着。
此时,她抱着小孙女走到阮雯雯身边:“雯雯,咱家娃叫啥名儿?”
阮雯雯柔声道:“妈,我在劳改场时就已经给她起好名字了。这孩子是当时支撑着我出来的信念,我想着你们,心里有了盼头,才坚持到现在。”
听见这番话,屋子里的王小芬竖起了耳朵。
这说得多感人肺腑啊。
难不成这娃的名字,叫思念?
怪好听的。
“所以,我给咱家娃起了个名字,叫想家。”
“好啊,好名字啊!”姜老太乐得合不拢嘴。
王小芬:……
姜想家?
这娃,长得不好看就算了,连名字都怪磕碜的。
灶房里,阮雯雯见姜老太的心情不错,知道自己是等到时机了。
她和姜果的关系,就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个事。
还是得想个办法,把姜果拉拢过来。
这办法,昨天阮雯雯想了一整宿。
她相信以自己对姜果的了解,这事能成。
于是,她轻声说道:“妈,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有急用,但你放心,这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
姜果在村子里闲逛,生无可恋。
一大早,哥哥去后山锻炼身体了,柚柚上文工团跳舞了,至于善善,小家伙被老师喊到学校,也不知道是要忙什么。
只有她,像一个闲人姜大姐,屁事没有。
“姜果!”
突然,妈妈的声音响起。
姜果惊讶地回头,看见孟金玉手中拿着个袋子,风风火火地走过来。
“今天妈要去春雨服装厂,把服装交给成衣组,你陪我一块儿吧。”
姜果连想都没想:“好啊!”
反正她是大闲人一个,随时都能出发。
母女俩一起坐车去了城里。
孟金玉进了春雨服装厂,轻车熟路地带着姜果上成衣组。
成衣组的同志们都已经开始上班了,看见孟金玉,大家都很吃惊。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她的消息,她们还以为她被吓退了。
可谁知道,她把这一个月的期限掐得准准的,居然踩着时间点来了。
只是即便如此,还是没人认为孟金玉能交出好的作品。
勇气可嘉,但实力不足,也是百搭。
沈瑜青还没到。
秦舟舟好奇地说:“做了一件什么样的衣服呢?可以先让我们看看吗?”
孟金玉没有卖关子,直接将袋子里的白裙子拿了出来。
这是一件衬衣裙,样式很特别。
用的确良布料做的衬衣,看着丝滑却挺括,在腰身处做了褶皱,就像是将衬衣下摆扎进裙子里似的,看着层次分明,非常时髦。
裙子的长度很合适,比在孟金玉的身前,波纹的褶皱恰恰在小腿肚的位置,增添了几分俏皮的女人味。
她稍稍摇晃身体,质地柔软的裙子也随风而动,就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让人觉得沉静,却又透着些许神秘感。
在如今,市面上的服装大多是蓝色或灰色系,白色的棉布质地衣裳虽然也有,看着却并不高级。
与之相比,孟金玉做的的确良衬衣裙,就像是抹去了大多数服装给人带来的单调沉闷感,带来崭新的光彩。
秦舟舟微微一怔,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裙子所吸引。
原本兴致缺缺的其他工友也都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孟金玉。
这裙子,真是她做的?
眼看着孟金玉出尽风头,一个女同志懒洋洋道:“衣服好不好看,得穿在身上才知道。毕竟,剪裁也是一门技术活,有的衣服中看不中用,穿在身上之后就显得臃肿,白瞎了好面料。”
“沈副组长还没到,职工大会很快就要开始了,她到时候应该会直接过去。现在没有时间试穿了,要不你先去我们单位的食堂吃饭,等吃完饭回来,你把衣服穿给沈组长看一看?”秦舟舟顿了顿,笑着补充,“不过不用着急,我们沈副组长一定会喜欢的。”
“裙子就先放在这里吧,反正一会儿还要回来。”秦舟舟又说。
既然成衣组的全体职工都要去开职工大会,孟金玉也就不好留在车间了。
她按秦舟舟说的,找到了单位食堂。
在这单位里吃饭是要票的,她没有票,好在刘玉燕经过时,给她买了两个包子,又打了两杯豆浆。
姜果已经吃过早饭了,但国营工厂食堂里的包子实在是太香,她吃得津津有味。
好不容易,职工大会结束了。
孟金玉和姜果又回到车间。
这时,沈瑜青已经到了。
看见她的那一刻,姜果一脸惊艳。
这人可真好看,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平时没见过的,可有品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