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柚记得，但那都是她亲妈做的事。
可她也知道，不管自己怎么说，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因为之前她在村民大会上脱口而出的那些话，只被大人们当成笑话。
她虽然小，却一点都不傻，为什么大人们不信她呢？
孟金玉带着哭腔道：“你是妈怀胎十月生出来的，生你的时候，接生婆被请去别的村，妈疼成什么样，就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似的。但从你生出来的那一刻起，妈就觉得值。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没了一条命，那又怎么样？我是你妈，我为你付出一切都是情愿的。”
姜焕明想到当时的种种，搂住媳妇的肩膀。
过去他待她不好，可现在，她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柚柚心里怨妈妈呢。”孟金玉揩了揩眼角的泪，“没事，今天就带柚柚出门好好玩一玩，玩开心了，就不生气了，好不好？”
一个五岁小孩的力气，自然没有孟金玉这么大，她三下五除二，很快就给柚柚换好衣服，还扎了小辫子。
看着粉雕玉琢的小人，孟金玉笑道：“打扮好的柚柚真好看，就像是画报里走出来的小人儿似的。”
她一伸手，就要牵起柚柚，可没想到小团子一使劲，奶凶奶凶地推了她一把。
“啊——”孟金玉惊呼一声。
见媳妇被吓一跳，姜焕明气愤地抬起手，想要打柚柚。
可这时正在灶房生火的姜成连忙上前，推开了他：“你怎么打人呢！柚柚还这么小，她会疼的！”
姜焕明没想到带孩子这么麻烦，烦躁地皱眉，一把拽着柚柚的手腕：“走。”
孟金玉走上前，顿了顿脚步：“善善在娘屋里，我去带他出来。”
……
柚柚梗着脖子，怎么都不屈服。
但走了好久之后，她认命了。
挺着腰板子走路好累哦。
“你出来干什么呀？”柚柚问身边的小豆丁。
善善的小奶音软萌软萌的：“陪、陪柚柚、”
“没大没小！”柚柚学着大人说话，“要喊三姐。”
善善眨了眨眼睛，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嘴角的梨涡深深的。
姐弟俩手牵着手，直到上了公交车，找了位置坐下。
“喝点水吧。”孟金玉打开水壶盖，先递给柚柚。
柚柚“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望向窗外。
天气很好。
在原剧情中，出门的时候艳阳高照，但还没到镇上，就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
也许她理解错了，后妈并没打算在今天扔掉她？
“孩子们，下车了。”孟金玉的声音打断柚柚的思绪。
孟金玉拉着孩子们下了车，站在热闹的街上，低头看看自己兜里的票。
姜焕明笑了：“放心吧，丢不了。”
孟金玉不好意思地勾勾唇角，给孩子们喂了水，挽着姜焕明：“走吧。”
走过街口，柚柚和善善一眼就看见小店里红彤彤的糖葫芦。
“焕明，给他们买一串吧。”孟金玉说。
饶是一路戒备着，但看见糖葫芦，柚柚还是不争气地吞了吞口水。
姜焕明很大方，掏钱买了一串糖葫芦。
姐弟俩一起分享糖葫芦，这酸酸甜甜的滋味，比大白兔奶糖还要好吃。
孟金玉打开水壶递过来：“再喝点水吧。”
一路走到供销社门口。
姜焕明昨天赶在供销社关门之前去买了自行车，在工友们面前的面子全都回来了。
这会儿来都来了，他自然要去办公室跟大家打一声招呼。
然而一进办公室，他被李主任拉走，说是之前的一些工作还没做完，让他先留下来善后。
李主任对孟金玉说：“不知道要忙到几点。”
孟金玉忙摆手：“没关系，工作重要，一会儿我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回去。”
从办公室出来，柚柚打醒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刚才这一幕，与梦中发生的情景一样。
因此走到供销社柜台时，她望着门外，脚步很慢。
小团子想着，即便后妈让她站在供销社门口等，她也不会答应的。
只要不落单，就不会走丢。
柚柚可以保护好自己。
但没想到，她盯着后妈看了好久好久，后妈却只是伸手揪了揪她的鼻尖。
“傻了？怎么还不走呢？”
柚柚彻底糊涂了，望望天色，还是晴空万里。
孟金玉去了柜台，挑选不少东西，就连牙膏都是闭着眼睛买，给票的时候丝毫不手软，大方得很。
姜善第一次去供销社，看着这眼花缭乱的商品，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走到玩具柜前，看着一把木头小剑出神。
孟金玉买得差不多了，避开售货员的目光，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供销社里头有内部厕所，刚才我问过了，可以外借。”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回头上车了，没地方给你上厕所。”
柚柚点点头，这一路，她确实喝了好多好多水，小肚子都喝得圆滚滚的。
“我要看着弟弟，你自己去吧。”孟金玉指了指一个方向，“就在那儿。”
柚柚犹豫片刻，走了几步，左右张望。
这是原剧情中没有的情节。
恰好这时，一个售货员从仓库出来。
柚柚小跑着上前，软声问：“姐姐，你能带我去厕所吗？”
这年头，供销社的售货员都牛气得很。
但朱琴见柚柚长相讨喜，说话还有礼貌，并没有给她脸色看：“当然可以啦，你长得这么可爱。”
柚柚鼓着粉扑扑的小脸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样就安全啦！
“小不点，你长得好像你妈妈，你妈妈也挺好看的。”朱琴忍不住轻轻揉了揉柚柚的脸颊，“说来也奇怪，我总觉得以前好像见过你妈妈。但是没道理啊，我这还是第一天来供销社上班呢。”
柚柚迈着小短腿往前走，耳朵竖得高高的，听售货员姐姐的话。
而在她话音刚落下时，小团子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些。
她转头看向朱琴，小声问：“姐姐，你在哪里见过我妈妈呀？”
第16章 平安 柚柚不能放弃。
“这我就不记得了，城里多大呀，我在供销社、国营饭店、肉联厂都待过一阵子……也可能是好看的人都长得差不多呢？”朱琴笑着说。
柚柚歪了歪脑袋，把这些地方都记在心底。
“厕所就在那边，你进去吧，我先走了。”朱琴揉了揉柚柚的头发。
“姐姐——可以等我一下吗？柚柚怕坏人。”柚柚赶紧轻轻地，抓住她的衣角，小心翼翼地保证，“很快的，很快很快！”
孩子软糯的语气让朱琴的心都要融化了，她笑了笑：“好，我在这里等你。”
得到朱琴的承诺之后，柚柚放心了，撒开自己的小短腿，飞速往厕所里跑。
她的动作要快一点，不能麻烦好心姐姐等太久。
……
此时供销社里，就只剩下一个售货员守着柜台了。
善善盯着那把木头小剑看了很久，看得都要入迷，特别喜欢。
不过这年头，村里的娃能吃饱饭都算家庭条件不错了，有几个娃能拥有玩具呢？
善善不会痴心妄想，只盼着多看会儿小木剑，把它的样子记在心底里。
“售货员同志，你们这儿有粳米和白面不？”孟金玉的声音将姜善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售货员说：“有是有，在仓库。”她看了看孟金玉的双手，“你都买了这么多东西了，提不回去的。”
“我能提。”孟金玉说，“这不是还有我男人吗？一会儿让他一块提。同志，你去仓库给我拿吧。”
“行。”售货员说，“你等等。”
售货员转身去了仓库。
这时，姜善已经走过来，懵懵懂懂地问：“柚、柚柚呢？”
孟金玉回眸，露出紧张的神色，拉着他走出供销社：“柚柚刚才跑出去，很长时间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走丢了，如果丢了，以后就回不了家了。”
姜善还不习惯说太多话，听着孟金玉的话，小脸立马急得通红：“柚柚、找柚柚……”
“就在那里呢，要是找到她了，妈给你买小木剑。”孟金玉拽着善善的胳膊，指着不远处，“快去找，要不柚柚就真的丢了。沿着那条街跑，要跑得快，跑得远……”
善善听得心惊胆战，眼睛瞬间睁得极大，眼神中满是惊恐。
下一刻，还不等孟金玉推一把，善善就已经飞快地奔了出去。
不要小木剑，他不要小木剑。
善善只要姐姐。
……
柚柚没有磨蹭，很快就从厕所里出来了。
小团子脚丫子还没往外迈，脑袋就已经先钻了出来，一眼看见朱琴还在，立马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单独行动，就不会给坏人可乘之机。
这一次，柚柚不能再被丢掉，不会再重复原剧情的命运！
想到这里，柚柚的心底美滋滋的，步伐也轻快了不少。
可突然，朱琴侧耳听了听外头的声音，担忧道：“怎么下雨了？好像下了很大的雨，糟糕，我没带雨伞啊。”
“看样子，这雨还得过好一阵才停呢。”
这道声音很柔软，轻轻地飘来，却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柚柚的心底。
柚柚小跑了几步，看见外头的瓢泼大雨。
路上没有行人了，大家早就已经躲在了屋檐下，“哗啦”的雨声就像是在冲刷着罪恶的痕迹。
柚柚被吓得整个人瑟缩起来。
这场雨，就像是梦中的那场雨。
“我儿子不见了！”后妈的尖叫声传来。
一道惊雷劈下。
孟金玉冲过来，双手紧紧抓着柚柚的肩膀，双目红得像是出了血，不要命似的摇晃着。
“是你，你乱跑，我为了找你，就让善善一个人留在柜台前。”
“你去哪里了？你跑去哪里了？”
“你弟弟不见了，都是你害的！”
孟金玉尖叫着，她目眦欲裂，狠狠地盯着柚柚，那眼神，就像是要吃了她一般。
柚柚慌张地后退，这是第一次，她意识到自己的后妈这么可怕。
小团子用力摇头，眼中的泪水涌出，她猛地推开孟金玉，小跑着出了供销社。
雨下得这么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善善去哪里了？
“你女儿刚才是上厕所去了，她没跟你说吗？同志，先别着急，孩子丢了得去派出所找公安，公安同志一定会帮你找到的。”从仓库里出来的售货员赶紧说道。
孟金玉的身体摇晃着。
她擦了擦眼泪，一只手撑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供销社外走去。
朱琴同情地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叹了一口气。
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母女俩看着，实在是太可怜了。
……
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善善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雨珠噼里啪啦落下，狠狠地砸在身上，好疼，也好冷。
他迷茫地望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得赶紧找到柚柚呀。
善善鼓足勇气，使劲地跑，只是这条街仿佛压根就没有尽头……
雨逐渐小了，善善又累又饿，不小心脚下一绊，往前摔去。
好疼。
小奶包委屈地红了眼眶，爬起来，轻轻地搓了搓自己湿漉漉、脏兮兮的小手。
“快看看，那儿有一个小孩。”
一对衣着光鲜体面的中年夫妇打着伞从远处走来，等看清了姜善，步伐愈发加快。
“小朋友，你是和家人走散了吗？”女人将伞举过他的头顶，柔声道：“叔叔阿姨带你上派出所，找警察同志。”
……
从派出所出来之后，柚柚坐上公交车。
“你弟弟丢了，你看我会不会饶过你。”
“不单是我，你奶、你爸、还有其他人，所有人都会说你是扫把星！”
回村的路程很长，孟金玉累了，就闭上眼小憩。
她想着，等回到村子之后，所有人都会怨姜柚柚。
这个孩子也会开始自责。
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她就从邻村寻一户人家，把这孩子送走。
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碍手碍脚的了。
柚柚直直地望着窗外。
来的时候，她和弟弟在一起，两个人有说有笑，她还给弟弟指着街边的烧饼店，说是将来要让妈妈带着他们去买烧饼吃。
现在要回去了，却只剩下她一个人。
梦中的原剧情改变了，柚柚只知道不让自己被丢掉，却没有想到要保护弟弟。
一阵急刹车，司机师傅烦躁地念叨：“肉联厂的职工每次都这样，下班从厂里出来连路都不看，差点就要撞到他们，那鼻孔朝天的哟，牛气得很！”
这一番絮叨，吸引了柚柚的目光。
她下意识望向司机师傅的方向，大雨落在车玻璃上，窗外的行人，看不真切。
只是，忽然之间，柚柚的眉心皱了皱。
她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是舅舅。
舅舅怎么会在肉联厂？
“我三妹嫁到城里去了，她说肉联厂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好单位。”
“虽然都是国营单位，但是肉联厂的职工福利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