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就不好办了。”姜焕明叹了一口气,“孩子还小,现在离不了人。你得让你妈想想办法,不然到时候她回学校教书了,你弟弟该怎么办呢?”
因靳敏敏之前大出血,生产很不顺利,林知青就没有把她在学校做的那些事宣扬出去。
也就只是几个同村的学生跟家里长辈说了说,可大家都把刺激到她会给自己惹麻烦,都是闭口不谈,所以这事知道的人不多。
聂小佳记得妈妈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把这事告诉姜焕明:“姜叔叔,我妈妈说幸亏有像你这样的好心人,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姜焕明笑了笑:“带着猪肉回去吧。”
……
分到猪肉,柚柚原本应该是很开心的,可这会儿她还没找到姐姐,就提不起精神来。
小团子将小篮子带回家,将猪肉交给妈妈处理,一个转身,又跑出门了。
“柚柚——”孟金玉在后头喊,无奈地摇摇头,对善善说道,“看你姐姐,刚回来呢,又要出去。”
善善眨巴着眼睛,说道:“我也想去跟姐姐一起玩。”
孟金玉一直觉得善善的性子太内敛,能跟着哥哥姐姐们玩得野一点也好,摆摆手:“反正饲养场已经杀好猪了,你去玩吧。”
善善连忙跑出去,踢着小短腿去找柚柚。
见弟弟跟上来,小团子停下脚步,一本正经道:“善善,我是去忙正事的。”
“一起忙。”善善奶声道。
于是姐弟俩就一起踏上寻找姐姐的路。
姐姐已经十二岁了,等过完年,就成了十三岁的大姑娘,要是在平时,柚柚也不会杞人忧天。
可这段时间不一样,有大坏蛋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呢。
“我们去找桃红姐。”柚柚说。
两个小家伙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赵家。
赵桃红正在院子里剥豆子,见到他俩,一脸迷茫:“你们是果果的弟弟妹妹吧?”
“你知道我姐姐去哪里了吗?”柚柚问。
赵桃红愣了一下,想起自己漂亮的小发卡,立马摇摇头,“不知道。”
柚柚歪着脑袋:“我姐姐没有和你一起玩吗?”
她立马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筐子:“要过年了,我得在家里帮忙,不能出去玩的。”
柚柚只好离开了赵家。
一路上,她迈着小短腿,心事重重的样子。
姐姐会去哪里呢?
又或者,姐姐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朋友?
“我们去找周知青!”柚柚灵机一动,突然说道。
姐弟俩又去了知青点。
知青点的好些个知青都已经哭成了一片,他们想家,想回家过年。
柚柚在一大片泪人儿中找了找,没有周知青的身影,就去问了其中一个知青姐姐,知青姐姐只是摇摇头。
“周斯儒一大早就出去了。”
柚柚愈发担心姐姐了。
“善善,你说姐姐去哪里了?”她问。
一转过脸,看着弟弟清澈的双眸,柚柚又叹了一口气:“你怎么会知道呢……”
“桃红姐姐……”善善的声音软软的。
柚柚皱起小眉头:“她说没见过姐姐。”
“她在撒谎。”善善仰着小脸蛋,轻声道,“她的眼珠子,一直转。”
柚柚一拍脑门子。
对哦,一些大孩子是会撒谎的,她怎么没想到呢?
……
太阳快下山时,柚柚小跑着回家,将姐姐走丢的消息告诉妈妈。
孟金玉一听,立马放下手头上的活儿,带着两个孩子一起上赵家。
一开始,赵桃红还不认,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一整天都在家里,压根就没见过果果呀!”
赵母听了,犹豫道:“桃红,你早上不是去饲养场了吗?”
“桃红姐姐,你现在撒谎,等我姐姐回来,不就穿帮了吗?”柚柚认真道,“只有笨蛋才会撒这样的谎。”
孟金玉脸色一沉,厉声道:“你说不说?要是不说出来,姜果出了意外,看我会不会放过你!”
赵桃红还想梗着脖子否认到底,可对上孟金玉的眼神,终于慌了。
她还真挺怕果果的妈妈的……
“我、我说……”赵桃红咬着唇,“是周知青让我把果果带到山上去玩,我看反正都是一个村子里的知青,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就同意了。周知青说,让我把人我带上山之后,就先回家,到时候……”
“啪”一声,赵父拍了她的脑门:“你糊涂啊!”
“你马上带着我上山。”孟金玉严肃道。
赵母也立马说道:“我去村里找些人,大家一起上山吧。”
“不要。”孟金玉连想都没想,“先不要把这件事传出去。”
姜果才十二岁,事情闹大了,村子里的流言蜚语就能把孩子压垮。
她不想孩子留下心理阴影。
赵父和赵母点点头,立马拉着赵桃红上山。
孟金玉担心带着两个小家伙不方便,让柚柚和善善先回家去。
天还没黑,孟金玉紧紧地跟着赵桃红,一路催促,上了山。
姜果曾经做的事狠狠地伤过她的心,可无论如何,这是她的闺女。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孩子受到任何伤害。
一路上,孟金玉的眼圈是通红通红的。
赵桃红的父母也很担心,生怕那知青图谋不轨,毕竟他能使出手段哄骗赵桃红将姜果带上山,肯定是图些什么的。
“桃红,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姜果不是你的朋友吗?人家让你把她带上山,你就真带了?”赵母气愤道。
赵桃红的右边脸颊还红红的,火辣辣的疼,她带着哭腔说道:“是发卡……周知青说能给我一个发卡……”
赵父气得狠狠地拧了她的胳膊,骂道:“为了一个发卡,你就能做出这种混账事!”
孟金玉也是气得脑袋发晕。
如果姜果出什么事,她要让这个赵桃红吃不了兜着走!
凤林村的山不高,也不算崎岖陡峭,一行人死命地赶,很快就到了山顶。
赵桃红一上山,就立马回到原来的地方去找姜果,然而那里空无一人。
天色逐渐黑了。
赵桃红紧张地四下张望,都不敢看孟金玉一眼。
孟金玉小跑起来,扯开树丛,心脏跳动的速度极快,像是立马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似的。
……
姜果被周斯儒拽着,往小山洞里扯。
“你进去看看,特别好玩。”周斯儒说,“天快要黑了,说不定有萤火虫的。”
“你胡说!夏天才有萤火虫,现在是冬天!”姜果往后退了两步,“我不要进去。”
周斯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从回到十八岁的那一刻起,他就将自己人生的全部期望放在姜果身上。
他无数次向她示好,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可她却像是怎么都开不了窍似的,压根不愿意搭理他。
今天,他让赵桃红将她骗到山上,他以为他们俩吹着冷风,能展开一段纯洁、美好的故事……
然而,姜果又一次令他失望了。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你进来,进来看一看。”周斯儒的脾气越来越急,脸色也愈发难看。
“我不要!你再这样,我要去告诉村长了!”姜果彻底恼了,转身就要跑下山。
“果果!”周斯儒在后面追她,“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别怕!”
可姜果回头一看,愣是被他吓到了。
天色已经越来越黑了,周斯儒的脸色也黑得出奇。
他在后面追赶着她,那张英俊的脸居然多了几分狰狞,看起来无比偏执。
姜果察觉到危险,她脸色惨白,快步向前奔,想要找到下山的路。
可天太黑了,她一面躲着周斯儒,一面找路,一不小心,就被地上的柴绊倒,整个人向前扑去。
姜果摔倒在地,掌心磨出了血,钻心的疼痛。
“你这么怕我干什么?”
“我又不会吃人。”
“我只是教你学习、带你上山玩,这些不都是你需要的吗?”
姜果惊恐地后退,边说道:“你走开!走开!”
周斯儒也不是真想对姜果做什么。
他只是气得要命,想要吓唬吓唬这个不识抬举的丫头而已。
他往前,一步接着一步逼近,看见姜果颤抖着身体往后退时,眼中浮现了一丝奇异般的快感。
这报复的快感使得他的笑容变得极其诡异:“怕不怕?”
姜果吓得哭出声来。
她顾不上掌心传来的疼痛感,伸手去抓地上的柴,想要往他身上扔。
可是,她砸不中周斯儒。
姜果转身,想要竭尽全力站起来,但下一秒,她的头发被周斯儒狠狠抓住。
她疼得哭出声,用力去踹他。
猛一下,周斯儒将她推倒在地。
他已然被激怒,一把抄起地上的干柴。
人影笼罩而来,眼前仿佛一片漆黑。
完蛋了,她要完蛋了。
姜果的呼吸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滞。
眼看着他抬起手,正要将手中的柴狠狠地砸向自己,姜果紧紧闭上眼睛。
“果果——果果!”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姜果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竟见四个人向着自己的方向跑来,其中一个,是她妈妈。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一脸怔愣地望向妈妈。
孟金玉一看见姜果这可怜巴巴的模样,就立马一脚踹向周斯儒。
周斯儒被踢中要害,脸色一白,整个人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上前,直接夺过他手中的柴,用力往他的头上、身上砸去。
局面扭转,周斯儒哀声求饶,可赵父也已经上前,对他拳打脚踢。
“你对果果做了什么?”孟金玉双目通红,死死掐着他的脖子。
“没有,她只是摔倒了。”周斯儒吓得呼吸急促,护着自己的头,又想挣脱开她的手。
从姜果的角度望去,孟金玉看起来非常狼狈。
她的脸和眼眶都是红的,用尽吃奶的劲儿,紧紧掐着周斯儒,还大声怒骂,早就已经不计较任何形象。
看着妈妈为自己出气的样子,姜果不由愣神,想起自己儿时的种种。
那会儿她还小,像柚柚一样小,但却不像妹妹那么乖巧,总爱在家闹。
妈妈上工,她要跟在一边添乱,下工之后,还要趴在妈妈的背上,要她背着自己回家。
她知道妈妈也很累,但却还是要撒娇,得逞之后还乐呵呵地笑。
妈妈拿她没办法,就总说她是个娇气的丫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懂事。
可直到十二岁,她还是没能学会懂事。
不自觉地,她的眼泪缓缓落下,浸湿了脸庞。
姜果的手受伤了,但腿还能走。
在周斯儒被打得浑身是血之后,她跟着妈妈,下山回家。
一路上,已经许久没有搭理过她的孟金玉终于愿意对她说话了。
“他对你做了什么?”
姜果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孟金玉松了一口气。
“柚柚说你很讨厌这个知青,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要跟他单独留在山上?”孟金玉又问。
身后,赵父拖着周斯儒下山,他也庆幸自己的闺女没有真的酿成大错。
然而下一秒,听了姜果的话,他浑身一僵。
“赵桃红说她爸爸被下放了,就关在林溪村的牛棚,想让我陪她去看她爸爸。上山后,她哭了一会儿,就下山去洗脸了,我担心她回来之后找不到我,就只能留在那里等。” 她的声音很轻,说着说着,还会因为掌心的疼痛而停顿片刻,“后来我想走了,可周知青一直不让,我这才觉得不对劲。”
赵父的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松开周斯儒,猛地扇了赵桃红一巴掌:“你说老子被下放了?”
他这一松手,周斯儒直接跌倒在地上,脸直直地磕向石墩,疼得“嘶”了一声。
而赵桃红,被打得头晕目眩,“哇”一声哭出来。
姜果这才意识到赵桃红是骗自己的,板起脸:“她还说,她妈妈带着她改嫁,过得很不容易,家里的后爸还整天打她,好想念牛棚里的亲爸!”
赵母也气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用力地拧赵桃红的耳朵。
好端端的,她闺女到处编排她改嫁,要是传出去,她的脸该往哪里放?
这到底是心太黑,还是没有脑子?
……
姜果回家之后,没有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出去。
她躲在屋子里,委屈巴巴地给自己的手掌吹气,每当感到疼痛时,鼻子就酸酸的。
记得小时候,每当她和小伙伴在田埂里玩闹时受伤,妈妈都会很心疼,仔细地帮她处理伤口。
可现在,妈妈只是将她送回来,就拉着周知青走了。
姜果不知道自己已经学会懂事了没有,她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以前抱着后妈不放,挺伤人的。
毕竟,如果是那个扔掉弟弟、卖掉妹妹的后妈,肯定不会在她发生危险的时候,义无反顾地冲过来,对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知青拳打脚踢。
“果果,你今天上哪儿去了?”姜成掀开她炕上的帘子,问道。
姜果连忙摇摇头:“没去哪儿。”
她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