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我就知道我能考上!哼,我妈把工作给了我大哥,没有他们帮忙,我一样能找到好工作。”
“就是,就是,楚老师说的对,自己有真本事,抓住机会了就能出头。”
李春丽下班就跑税务局这里来,着急地从人群里挤上前去,目光从成绩单的上面往下面看,直到看到六十分的位置,也还没有妹妹的名字,李春丽心里咯噔一下,凉了。
第六十二名,写着李春华的名字,四十七分。
李春丽犹如行尸走肉一般从人群里出来,李春华低着头跟在姐姐身边。
李春丽淡淡道:“春华,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
李春华吓得不敢说话。
云柳这次考了六十一分,险之又险的通过了考试,小跑着回家:“妈,我考上了,倒数第二名。”
谢大姐在家等的心焦,远远听到小女儿报喜,忍不住笑了:“考上就是了,倒数第二名还是倒数第一名都没关系。今晚上妈炒肉给你吃,咱们庆祝一下。”
楚韵也在家里做饭,今晚上吃土豆盖浇饭。土豆、腊肉切成小粒,加上姜蒜等香料一炒,起锅前加一点水淀粉勾个薄芡,那叫一个喷香。
王建业还好,楚韵这几天对土豆真的吃够了,兴趣不大,王大娃两兄弟垂头丧气的,今晚上又是土豆。
今晚上他们的饭桌上多了一个人,李香兰吃的最香:“楚韵姐,你的手艺真好,下次我买肉和土豆来,你再做一次土豆盖浇饭。”
王大娃惊恐地望着李阿姨,还吃土豆?
楚韵微微一笑:“下次咱们换个菜,好吃的多得很,没必要指着土豆这一样菜吃。”
李香兰意犹未尽地吃完一大碗饭:“行吧。”
吃完晚饭,王建业去收拾厨房,屋里留给她们两个说话。
李香兰把名单递给她:“这次的成绩单。”
楚韵打开成绩单看,好些她熟悉的名字都在上面。
李香兰:“你教的学生考上是最多的,下午的时候,孙局长和刘校长还夸你呢。”
楚韵勾了一下唇角:“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还得他们自己肯下功夫才行。我讲的再好,知道和学到不是一回事儿。他们自己不努力,我说破嘴皮子也没用。”
李香兰点点头,虽说这两年比六几年的时候形势好了很多,但学生学习这事儿,老师还真管不了太多,也不能管。
“孙局长说后天开学。”
“我早做好准备了。新学期开学之前我可以每天连着给他们上课。等开学之后,我的工作重心肯定还是在学校那边,培训就只能在晚上开展。”
“没问题,考上的人都很珍惜学习机会,你就是半夜上课,他们肯定也会一个不落地到教室。”
楚韵笑出了声,也是,工作大过天,当你的学习和工作密切挂钩,没有人会怠慢。
这晚上,有的人家因为没考上死气沉沉,比如李春丽家。有的人家热烈庆祝考试成功,比如谢大姐家。也有的家因为这次考试在激烈争吵。
梁静一脸冷静地看着她妈声嘶力竭地骂她,等到骂累了,又跟她说好话:“静静,你要想想你哥,你把这次上培训班的机会让给你哥,你成绩这么好,下次再去考也是一样的,是不是?”
梁静冷笑:“呵,你不是把你工作给他了吗?惦记我的名额干什么?”
“服装厂工人虽然好,终究是女人干的活,当个会计多体面啊。”
梁静不耐烦跟她偏心眼的妈掰扯:“直说吧,让他做梦比较快,我是不可能让他的。你的亲儿子那么有本事,自己考去,占我的便宜算怎么回事?再说了,我可是第一名,你们敢让那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占我的名额试试,我回头就找刘校长和孙局长给我做主。”
“梁静,他是你哥!”
“管他是谁!你们不要忘了,培训班的老师可是我的数学老师,我要找她告状,梁铮他一辈子都别想进入培训班。楚老师可是最看不上梁铮这样的废物。”
说完,梁静推门冲出去。
梁家陷入死一样的寂静,梁家两夫妻双双叹气,一句话都不想说。
梁铮,梁静那个啃老的二混子哥哥,吊儿郎当地从卧室走出来:“妈,我看你们就是对梁静太纵容了,就该狠狠揍一顿,个丫头片子,没大没小,要她的名额是看得起她。”
梁父操起墙角的扫帚狠命揍梁铮:“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没用的东西!”
“哎,哎,爸,轻点儿。”梁铮躲着他爸。
梁妈赶紧去拉:“他爸,别打了,孩子打坏了怎么办啊!”
梁父甩来她的手:“起开,慈母多败儿,梁铮变成这样都是你惯的,以后你就跟梁铮过吧,看他会不会给你养老。我警告你们,以后谁都不准去骚扰梁静,要不然,离婚!都给我滚出去!”
梁妈被震住了,男人要和她离婚?老天爷,这可怎么得了啊!
梁静心里憋着气冲出家门,跑到没人的地方躲起来,眼泪哗哗地流。
刚才她面对她妈的逼迫有多硬气,现在就有多软弱。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她是女孩儿,她就永远比不上梁铮在她妈心中的地位吗?
梁静倔强地擦干眼泪,她不服!
天色已经黑了,路上已经没什人在走动,梁静警觉街角阴影里面有个人好像在看她,突然,那人朝她走过来。
梁静撒开腿往前跑,下意识之下,她没发现跑的方向是楚老师家。
第19章 楚老师牛逼!
楚韵和李香兰说完话, 正送李香兰出门,在院门口碰到梁静。
小姑娘眼睛还红红的,一脸惊恐, 一看就是刚才狠狠哭过。
“梁静, 怎么这时候来?你吃饭了吗?”
梁静从屋里跑出来, 外套还在家里的椅子上搭着, 楚韵看她穿的薄, 去握她的手。
梁静冰凉的手被楚韵温暖的掌心握住,梁静突然被破防,扑到楚韵怀里嚎啕大哭。
楚韵紧紧地抱着她的肩膀, 给他安慰和勇气:“好姑娘,别哭, 有我呢, 有什么事儿跟我说。”
李香兰给楚韵使了个眼色, 悄悄走了,把空间留给她们。
楚韵:“好了,好了,先别哭,先跟我进屋,我给你找一件厚衣裳穿上。”
楚韵拉着梁静进屋, 给她找了一件衣裳。估计她也没吃饭, 她去屋里给她拿了几块饼干,泡了一杯牛奶。
“快来吃,先垫一垫肚子。”
“哦。”梁静低着头吃东西,咸甜口的饼干,和香醇的牛奶,梁静从出生长大到现在, 都没怎么吃过这么精贵的东西。
她记得小时候,她看到妈妈买了大白兔,妈妈分给她一颗就收起来了。后来,她一直好好表现,在学校里努力当第一名,回家懂事地帮妈妈做家务,她等啊,等啊,却一直没等到妈妈奖励给她大白兔。
后来有一次,她忍不住跟妈妈说,她想吃大白兔奶糖。
妈妈笑着说,早就吃完了呀,你哥一天吃一两颗,这都半年了,早就没有了。
这件事已经过去十来年了,但是她现在想起来,仍然记忆犹新。那是她第一次清晰明确地知道,在她妈心里,她和梁铮是不一样的。
多可笑,她在她妈妈那里求都求不来的爱护,却在一个认识半年的老师这里轻易得到了。
梁静喜欢楚韵,对楚韵这样强大的女性有种天然的信赖。楚韵开了个头,她就把今天回家后的发生的事情跟她说了,最后,说到激动处,还把她心里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全部倒了出来。
梁静眼睛通红,激动道:“难道我哥天生就比我精贵?他不如我勤奋、不如我懂事、不如我孝顺、不如我聪明,我不明白,我爸妈喜欢他什么?既然这么喜欢男娃,生我出来干什么?养我干什么?难道要我给他们的儿子当垫脚石吗?早知道是这样,生下来的那天就该把我弄死,也好过现在这样折磨我。”
楚韵怜惜地抱着她:“乖女孩,别哭,老师永远站在你这边,支持你。”
梁静趴在楚韵怀里嚎啕大哭,梁父站在门口,低着头,泣不成声。
梁静哭到脱力,楚韵就一直抱着她,抚摸她的背,努力安抚她的情绪。
“楚老师。”
“嗯?”
“为什么我的妈妈不是你呢?”
楚韵笑了:“你认我当妈也行,白捡一个便宜女儿,随便养几年就能长大回头孝顺我,我巴不得呢。”
梁静又哭又笑:“嘿嘿,那我也愿意。”
楚韵:“你今年十六了吧。”
“嗯,虚岁十六,很快了。”
“你是个聪明孩子,你要明白,有些事不能强求,血缘关系是亲情最天然的纽带,但这并不意味着因为有血缘关系,你们就是亲人,你明白吗?”
“嗯。”
“人的一生啊,会遇到很多人,等你长大了,慢慢去经历。你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但你可以选择你未来的家人,以后你还会有孩子,你爱他,他也会爱你。”
梁静被楚韵描绘出来的未来吸引了。对啊,她以后可以选择未来的家人,找一个爱她的,她也爱的,还会有孩子。
楚韵低头看她:“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让自己越来越优秀,这样你的选择权越来越大。你现在如果不明白,等你长大了,到了那一天,你就知道我今天说的是什么意思。”
“嗯,我明白,我会一直记在心里的。”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是王建业:“楚韵,我有事找你,你出来一下。”
“好。”楚韵松开她:“要喝水吗?我看你刚才哭的挺带劲儿的,肯定口渴了。”
梁静噗嗤笑了,跟楚韵撒娇:“我要喝水,热的。”
“行,等我去给你倒水,白开水,大晚上的就别加糖了,糖吃多了对女孩儿皮肤不好。”
梁静听楚韵念叨这些生活中的小事,心里特别开心,就像她真的是老师的女儿,被老师爱着呵护着一样。
楚韵打开门,看到一个颓废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脸上写满了疲倦。
梁静也很诧异:“爸。”
楚韵回头对梁静说:“既然你爸来找你,你们好好谈谈,有事叫我。”
梁父郑重地对楚韵道:“谢谢您,楚老师。”
“不用这么客气,你进去吧。”
王建业拉着媳妇儿的手去堂屋,留下这一对父女,一个站在屋里,一个站在门外,对望着。
楚韵倒了一杯水,在堂屋里坐着。
她喝了两口,放下杯子,去牵他的手。
“你说,我是不是对王沐和王林太严厉了?他们会不会留下童年阴影?一想到小时候,就是我在揍他。”
王建业低声笑了:“你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你嘴上说得凶,到江东县之后,你揍过他们几次?”
楚韵朝他抬下巴:“那我是个好妈吗咯?”
王建业:“在我这里,你是最好的妻子,最好的伴侣,我最亲密的爱人。至于你是不是好妈妈,我说了不算,你去问问你儿子。”
楚韵脸色一红:“还有外人在呢。”
“你看看你,有时候觉得你胆子大得很,有时候脸皮又薄的不行,女人真难懂。”
楚韵抽回手:“哼,没听说过吗?女人心,海底针。不跟你说了,我去看看两个孩子。”
楚韵去大儿子房间,房间的灯已经关了,被子盖的紧紧的,脑袋都捂住了。楚韵怕他呼吸不畅,给他整理一下被子,结果,一束光从被窝里射出来。
楚韵脸色一黑,掀开被子,臭小子捂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看小人书。老二没回自己屋,也在这里,两兄弟携同犯错。
楚韵怒发冲冠:“个熊孩子,眼睛不要啦!”
媳妇儿刚说了想当个好妈妈没两分钟,就听到两个孩子的哭声。王建业捏了一下鼻梁,心累,两个臭小子干什么了?
楚韵气冲冲地从屋里出来:“我看我就没有当慈母的命,我决定了,还是当个虎妈吧。”
“虎妈是什么吗?”
楚韵阴测测地笑:“像老虎一样凶残的妈妈。”
王建业摸摸她的头发:“乖,你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别做出这样的表情。”
楚韵挥开她的手:“跟你说孩子的事儿,严肃点。”
两夫妻闹了一会儿,王建业东拉西扯说些工作中的事儿,才彻底转移楚韵的视线。
那边的门吱呀开了,梁静跟着梁父走出来,跟他们告辞。
梁父:“不好意思,耽误楚老师这么久。”
楚韵:“小事情,不过作为梁静的老师,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孩子对父母的依赖就那么几年,等她长大了,就算你们突然悔悟想补偿她,她也不稀罕了。真到那个时候,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谢谢楚老师,我知道。”
梁静笑着跟楚韵道:“老师,后天我会去上课的哟。”
“好,我等着你,你可是这次入学考试的第一名,你还是我的学生,就算别人都不来,你也要来。”
“嘿嘿,好的呀。”
楚韵意味深长的那句话,在场的,懂的都懂。
梁父露出羞愧的神色,梁静装作没看到。
送走梁家父女两个,楚韵伸了个懒腰:“走,回屋睡觉。”
会计培训班开课那一天,楚韵早早去了税务局,先去教室里看了一眼,黑板、讲台、课桌都准备好了。
离上课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楚韵去楼上找李香兰。今年开年后,李香兰升职当副局长的秘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就是副局长的预备役了。
楚韵和李香兰关系好,李香兰能升职和楚韵还有莫大的关系,税务局的人对楚韵的态度都挺好,楚韵上楼碰到的人,基本上都会热情地跟她打招呼,除了一个尖下巴的女人,一句客套话都没说,斜了楚韵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