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美是配合着一种易碎感出现的。
白杉当时在心里想了些什么?
她不知道,或许每个人的生命里都遇见过那么几次会美到让人忘却一切的场景。
那种人天生就是能吸引所有人眼光的人,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就能让人被深深地吸引,是那种白杉可望又不可及的人。
她只记得自己当时像是一个傻子一样呆呆地看着那个人,那时候甚至都没认识多少字的她第一次从一个人的身上领悟到了一种能让人看呆了的美。
那种黑色和白色拼接成了一个人,让黑的更黑,白的更白,那个雪白的人坐在一片黑色里,就像是琉璃般清澈易碎的感觉一下子就击中了她的心,使得她这么多年都没有忘记那个黑白色拼接成的画面。
那个场景应该是这个黑白色的人跟他面前的一个人小声的说话,他们说的是英文,只有配着字幕才能看得懂。
当时的白杉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哪怕是一句话都听不懂,老电影的声音里还混杂着很多杂音,可是她却依旧觉得那个人说话非常的好听,听的人晕乎乎的,就像是喝醉了酒。
偶尔在说话的时候,那个人会微微的笑一下,就连笑容都像是易碎的那一种,白杉当时看着那个笑容都有些神魂颠倒,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是谁。
所以美这种东西永远都是共通的,即使是当年还是个小孩的白杉也会深深地被那个人所吸引,但是换句话来说,这也证明了那个人是个拥有着十足魅力的人,因为通常来说小孩子是只会欣赏色彩艳丽的东西的。
白杉记得自己在那电视机前不知道看了多久,最后是在屏幕上那个人突然消失了以后才醒过来的,她坐在屏幕前等着那个人的再一次出现,可是等啊等啊,却再也没有看到那人再一次出现。
她仿佛从最正午的时候一直等到了太阳偏西,橘黄色的光在地板上拉了长长的一截,又等到天色慢慢的变暗,一个小小的孩子就守在一台黑白电视的前面,而那个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迷幻的就像是一场梦。
事到如今,白杉也没有再看见过那个人,儿时的回忆到今天都有一点模糊了,她甚至都没有想要去找那究竟是哪一部电影,哪一个演员,因为她生怕那种美是一种泡沫,当她用成年以后的目光再去看时会不再有当年的那一种梦游般感觉。
但是那个黑白色的身影在这么多年以来就像是一场梦魇一样,不停的在白杉的头脑之中回放着,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的模糊,反而越发的“清晰”。
如果让白杉幻想出一个像宝石一样的人,那么她第一时间幻想出来的就是那个黑白色拼接而成的画面。
那个人在白杉的心目中是当之无愧可以被称之为“像宝石一样的人”的,只不过让白杉去“模仿”那个人……能行吗?
白杉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是心里却在翻江倒海。
活了这么多年的白杉懂得的道理不多,但是她总还是有了点人生经验的。她习惯于模仿别人,可是她只模仿过一个性子不张扬,很讨喜,也不爱惹事的女孩子,那样的女孩子在当年的白杉眼中是完美的。
可是现在回过头来看,也只不过是个情商高一点,性格内敛一些的普通女孩子罢了。她甚至都不能算做是最讨喜的一个,如果白杉跟别人说自己曾经模仿过她,恐怕听见的人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那个黑白色的人却不一样。
那是一个梦幻般的人,就像是不属于人间一样,她如何去模仿那样一个存在呢?
一阵嗡嗡的像是虫子翅膀在震动的声音传到了白杉的耳朵里,白杉意识到是那个客人来了。
白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在心里劝自己不要太紧张,但怎么说那种紧张也是没有办法缓解的。
不管怎么说,模仿的第一步她还是懂得,那种东西仿佛深入了她的骨髓里,就像当年她曾经去试图模仿那个女孩子一样,当时的白杉在心里曾经这么劝说过自己,只要是学会了像她一样的说话,只要是学会了像她一样的为人,那么她就可以像那个女孩子一样,讨别人的喜欢了。
虽然白杉心里惴惴不安,但是那种模仿的本能又一次的出现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姿势不由自主的开始调整,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开始产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她的动作也慢慢的变的内敛了起来,一切都像是呼吸吃饭一样的自然,除了她以外谁都没有察觉到这一丝丝细微的变化。
变色龙习惯于变色,那是因为这是它生存下来所依靠的技能。而一个习惯于去模仿别人的人,哪怕是再不愿,身体也会不由自主的开始模仿的。
古时候有人说东施效颦,讲的是一个丑陋的女子看见了美女惹人怜爱的样子,于是就去模仿了起来,结果惹来了众人的嘲笑。
白杉觉得自己现在就有点像是那个东施,不同的是她可能比东施稍微多了一点点自知之明,所以在开始模仿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去接受一番嘲笑,甚至都开始不断的在脑海里模拟起了那个场面。
事到如今,唯一一个可以给她勇气的,竟然只有脑海里那个黑白色的画面,那种美给了她一丝丝微弱的勇气,让她能够有力量来继续思考。
她的心底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声音在那里叫。
哪怕……哪怕只模仿到百分之一,那种将她震撼到失语的美……应该……也就足够了吧?
……她抬起头来看着前面,这个角度刚巧能够被坐着甲壳虫飞机的王瑾年看见。
白杉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她虽然看不清王瑾年究竟在哪,但是笔记本的复印件在她的手里,所以对方现在的样子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王瑾年似乎是刚巧抬起了头,跟她对视上了,她的眼睛里看见了白杉现在穿着一件黑色的裙子,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的画面。
时隔这么多年,童年里的印象很多都已经被打上了一层层滤镜,变的模糊又让人捉摸不透,可是在这一刻,白杉却感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夏天,那个站在电视机前看着黑白电影的小女孩的样子还在她的眼前清晰可见。
白杉从来不奢望自己能够模仿的有多像,就像她当年第一次试图去模仿那个小女孩一样,她经常感觉到自己的样子有些古怪,甚至是有一些滑稽,滑稽的可笑。各种各样的感官都在告诉她她模仿的有些不像样,但是后来白杉慢慢的从别人对她的态度上发现了自己模仿的究竟怎么样。
她依旧觉得自己模仿的不像样,但是周围的那些人却渐渐的变了,变的像是当年那些人对待那个女孩时候的样子。
这一次,白杉依旧不知道自己模仿的怎么样,所以她只能够从别人的态度里看自己的外表。
她是个几乎从来都摸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她看见王瑾年微微睁大的眼睛,那眼睛的睁大是配合着嘴角的弧度来体现的,白杉似乎能够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身影,但其实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白杉心里惴惴不安的在等待。
她模仿的……有那么一丁点像吗?
第119章 宝石8
王瑾年看见了坐在那里的那个人。
很奇怪……那个人身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但是却特别的惹眼,让王瑾年的眼睛看过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移开过。
王瑾年的眼神从那身黑色的衣服上慢慢的移到了她放在衣服上面,安静交叠的双手之上。
那双手白的简直像在发光,就像是……一颗莹白色的珍珠一样。
如何“模仿”也能算得上是一种学问,当白杉回想起自己当年看着那个电影时候的心情,就能找到自己被不断吸引的点。
她感觉到王瑾年的眼神似乎慢慢的在往上移动,就立刻又调整了一下坐姿。
那是像猎食者一样的心态,而当习惯于当猎物的人突然变成了猎食者……它会不会比一般的猎食者更懂得猎物的内心呢?
王瑾年终于将视线直直的放到了白杉的脸上,白杉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然后在等待了数秒之后,白杉发现那边的王瑾年似乎没有再做出什么任何的反应。
她的心慢慢开始下沉,沉到了谷底。
……
“你的名字叫什么?你识字吗?”那个公主好像对白杉格外的感兴趣,白杉一边感受着自己渐渐下沉的心情,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回应着公主的话。
她倒是没有忘记自己需要帮助驱除噩梦的事情,这可能是她为数不多的优点,就是做事情一直按部就班,无论如何都不会破罐破摔从而忘记自己应该去做什么样的事。
白杉一边接过了公主递过来的一个本子,一边有些自嘲的想,她模仿的怎么样?是很可笑吗?或者是像个白痴一样看起来有些自娱自乐。
神是没有办法被凡人看到的,就如同那样梦幻的场景也是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被模仿出来一样。
即使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件事,但是白杉还是隐隐有一些不甘心,那种感觉似乎就像是她很久以前第一次试图去模仿那个乖巧的小女孩,结果模仿的特别蹩脚一样。
白杉的脑海里又闪过了那个黑白色的人影,还有自己当时看见那个人时心中的情绪,但是这些在此时此刻都几乎已经化为了泡沫。
果然……在这方面,她或许也没什么天赋啊。
但这或许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白杉的笑容里微微的有一些自嘲,她正在这么想的时候,忽然间看见面前的公主手微微的抖了一下。
这一下让白杉也抬起头看向了公主。
她很快意识到公主应该是感觉到了哪里不舒服,公主的眼神像是忽然间变的呆滞了一样,湛蓝色的眼神中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惊恐。
——那些“被邪祟上身”的人并不会一直都平安无事的,白杉知道他们往往都会突然间感受到那所谓的“另外一个世界”,他们感受到的是现实世界吗?白杉不清楚,她也并没有打算去找一个人问一问。
她抿着唇安静的看着眼前的公主脸色逐渐的变差了起来,公主显然是不打算被人发现她有哪里不对的,所以她一直以来都在努力的坚持着,不让任何人发现她的不对劲。
只不过眼下很显然这一次来的有些突然,所以她支撑不住了,白杉见状就站了起来,让公主坐在了自己原本坐着的位置上。
在白杉记忆中的那部电影里,那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是坐在一张椅子上的,所以她站起身来其实也不乏刚刚模仿失败的原因,她觉得继续坐下去好像也没有什么必要了,公主刚被她扶到了椅子上面之后,就不由自主的用眼神一直看着不远处的一个架子。
白杉看见她的眼神,就直觉上意识到那个架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朝着那个架子上走了过去,旁边的仆人们都连忙围着公主问东问西,只有白杉旁若无人的来到了那个架子前,开始搜寻着什么。
身后的那些仆人们都以为公主或许是又“疾病发作”了,有不少人都在那里帮忙寻找着药剂,还有人去喊医生,但白杉不慌不忙,因为她很清楚那公主其实并没有什么病,她只不过是又感知到了那个世界的存在。
书,花瓶,被放在一起的羽毛笔,一些精致的小摆件……这些很明显都不对,白杉一一把它们略过,最后忽然在角落里看见了一个小小的水晶球。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那个水晶球的一秒,白杉就觉得它很特别。
她小心翼翼的把那个水晶球拿了下来,感受着它给自己带来的那种奇异的力量。
公主已经几乎说不出来话了,只不过她在看见白杉拿着那个水晶球的时候依旧十分的激动,白杉看了一秒那个水晶球,最终还是走了过去,慢慢的递给了公主。
拿到了那个水晶球的公主似乎是终于恢复了一些力量,她让周围的仆人们先下去,让她一个人安静的待着,白杉也在其内。
她看着那个公主的神色,就知道如果没有她,那么这个公主应该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因为公主挥退周围那些人的样子十分的吓人,跟她刚刚的那个和善又温和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在梦境世界里,一个人突然性情大变其实是很危险的,因为这往往代表着邪祟上身。
周围的仆人们倒是十分的安静,他们对这件事情闭口不谈,甚至把旁边的白杉也给拉了出去,让她不要继续在屋子里面待着。
白杉倒是觉得那个水晶球很有意思,其实梦境里面往往会自然而然的生出一些很稀奇古怪的玩意。
在剧情树上看,这些东西就像是错综复杂的树上面不知不觉长出来的一些小瘤子,是自己生长出来的,或许是梦境“运行”的时候不小心出现的一个错误,又或许是一个个小bug,这点白杉不得而知。
它们都是梦境自己生成的,并且跟白杉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不可控,只不过这样的东西数量都十分的稀少,每次遇上了以后白杉都会不由自主的多看上几眼。
她走的时候特意留了一个心眼,悄悄地在屋子里留下了一只纸做成的小蝴蝶,这蝴蝶被她扔在了椅子后的台灯上,刚巧就可以看见公主正在看什么。
公主在挥退了所有人以后,自己摸上了那个水晶球。
白杉看着那里面突然出现的那个豪华的房间一愣,继而忽然意识到,这个……应该是国王的房间?
这个公主在国王的房间里施了魔法,让她可以偷窥?
不对……白杉继而否决了这个想法。
她看着跪在那水晶球前面的几个人,忽然间心想,这个水晶球……难道显示的就是国王本人现在正在看到的景象?
公主看着那个水晶球看了半天,白杉发现她一直在看着那些跪下的人对国王说什么,直到她看见水晶球中有一个人朝着“自己”直直的走了过来,说:“公主最近的样子似乎有些奇怪”的时候,她脸色难看的放下了水晶球。
“居然是那个家伙说的……”公主的声音隐隐的有一些沙哑,“这下子糟了,如果他刚才就听见了这件事,那么他们现在应该都快要来了……”
……等等,白杉从公主的话中隐约又捕捉到了什么。
她心说这个水晶球还是有延迟的吗?那它关联的可能并不是“眼睛”……而是“回忆”。
白杉其实隐隐约约的有些震惊,因为这个水晶球很显然有些超出了她的想象,它可以清楚的看见国王的回忆,而国王的身边在“梦境”的这个定义下应该是有很多法师和咒术师来保护的,本不应该这么容易被窃取记忆,白杉完全想不到这个水晶球竟然已经厉害到了这个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