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首都大学吧，向薇那么聪明，肯定是去首都读大学。”
“不是，我听李秋同志说了，好像是南京的一所什么学院。”
“南京？她没考上首都大学吗？”
裴雪兰正巧经过，如果说先前求神拜佛希望向薇考上首都大学，那现在她恨不得向薇落榜。
就算考上了，也希望是一所没什么名气的小学院。
南京好啊，她可没听说南京有什么好学院。
“南京这所大学好啊。”一个婆子带着羡慕的口吻，“说是什么军校，里面的学生全是有军籍的战士，向向薇这样的学生，就算考得再好，没有大人物的举荐都别想进去。”
“这么厉害？”
“那向薇岂不是一毕业就能替国家做事了？”
本浮现出的笑意因为这几句话僵住，裴雪兰根本不愿意去承认向薇越来越厉害。
心中更是觉得惶恐，就好像自己不管做什么，都永远达不到向薇的高度。
感觉自己就是个废物……
不想再听夸赞向薇的话，裴雪兰朝着家的方向跑去，正好在家的巷子里，一人将她拦住：“雪兰啊，听你妈说这次高考你没考上？”
裴雪兰面色瞬间难看。
“哎哟，你爸妈宁愿自己儿子不读书都得供着你，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中年女人摇着头，心里骂着裴家夫妇傻，花钱养着别人的种也就算了，还丢下儿子供着别人的女儿读书。
要是读出本事也就算了，结果钱花了还没考上大学，她忍不住说教着：“你爸妈心疼你，你也该懂点事，既然读不出什么名堂来，那就赶紧找份工作赚钱，要不就找个男人嫁了帮衬下家里，也算回报你爸妈养你这么大了……唉，你怎么走了？！真是的，一点礼貌都没。”
不顾后面的骂骂咧咧，裴雪兰朝着家跑去。
刚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
“儿子，再过一个月你就得去当兵，以后的日子肯定比现在要累，你就坚持几年，以后的日子就好了。”
“爸你就放心吧，我懂得。”
裴父满意儿子的回应，又跟自己媳妇使个眼色，让她说话。
裴母清了清喉咙，将早就有准备的话说了出来，“等入了伍，你要是在那里遇到合适的姑娘就谈了吧。”
“妈？”
“你先听妈说。”裴母将他压下，苦口婆心的道：“我和你爸这段时间有认真想过，你们的身份在一起是真不合适，雪兰就算和你不是亲姐弟，那也是在一个户籍上的家人，你们要是真结婚了肯定会被唾沫淹死，万一传到部队你也别想再当兵了。”
这些道理以前不知道吗？
知道的，只是当时裴雪兰一堆的漂亮话，还说有机会去首都读书，到时候他们一家人搬离这里去首都生活，他们才松口同意。
可现在呢？
裴雪兰连高中都毕不了业，更别说去首都读大学，要是让她和儿子在一起，那绝对会成为儿子的拖累。
裴母接着道：“雪兰怎么说都是我们养大的，我和你爸也不会亏待她，等过段时间给她找个好人家，再看看能不能给她谋个工作，以后不愁吃不愁穿，日子好过着呢。”
裴阳书沉默了。
正是因为这份沉默，门外的裴雪兰心里是充满了恨意。
好啊！想甩开她？想得美！
既然不想让她过好日子，那都别想过好日子。
……
向薇看着妈用透明膜贴着的录取书，好笑道：“您怎么就把它挂上了？我还得拿去报名。”
“报名不是还有二十多天么，先挂着别弄坏了。”李秋替薇薇选着衣服，拿出一套军绿色的工装，“等会儿咱们去城里拍张照片，就拿着录取书照。”
拍照花费可不小，但值得。
李秋都想好了，录取书没法一直挂在墙上，但是薇薇拿着录取书的照片可以挂着呀。
“等拍完照片，咱们再回向家大队一趟，族里的老人听到你考上大学，都高兴的不得了，说是让你回去祭祖。”
说到向家大队，不免就想起了原先找上门的三人。
李秋看着她的神情，就道：“你别担心，有族人在，他们也不敢做些什么。”
说起来她虽然不喜欢向进的那些家人，但是对族人的感官还是挺好的，要不是有族人压制着向家那堆烂人，他们一家在镇上的日子也不会这么安宁。
回家祭祖可是大事。
向进也早早请了假，收拾着东西带着妻女先是进城拍了照，本打算只拍一张，结果被薇薇拉着拍了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
等拍完照，又坐了巴士车去了向家大队。
向家大队多是向姓人。
早在许多年前都是一家人，听族里的老人说，在清朝的时候向家祖宗可是秀才出身，是个读书人。
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硬是没再出一个读书人。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从现在开始！他们向家大队那可是有了大学生！
就算是女娃，那也是姓向的女娃！
向薇一家人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就被一群人围了起来，在被夸赞的同时，还有人推着身边的孩子，说着：“快快，摸摸薇薇姐你们以后也能当大学生。”
小孩不懂大学生是什么，他们只觉得好厉害好厉害，有一个胆子大的孩子听到，立马就凑了上去，先是昂着头望了望，然后悄悄伸出手碰了碰。
就稍稍碰了下，碰到之后立马缩了回来，小孩咧开嘴大笑着：“我摸到啦，我以后也是大学生哦！”
小孩的欢呼声尤为的鼓动人，不少孩子们都壮着胆子凑了过来。
向薇此时就像是一座雕塑，任由孩子们在她身上沾着书气。
而这时，她看到一只明显是大人的手伸了过来，向薇抬头一看，看到的是一个有些黝黑瘦小的女人。
视线微微向下，看到的是她挺着的大肚。
女人笑着道：“我也替娃沾沾书气，以后他也能考上大学。”
这时，一人阴阳怪气的道：“有什么稀罕的，不也没考上首都大学吗？”
“你没听说吗？向薇去的是南京的军校。”
向大嫂撇嘴，嘟哝着：“说得好听，谁知道是不是没考上。”
这一次李秋没不喜，反而是挺着胸脯道：“前天有国家单位的人来报喜，说咱们家薇薇考了568分，就比全国第一少了一分呢。”
“这么厉害？”
“总分是600分吧？才扣了32分？”
李秋特别得意，“可不是么，要是她想，清华北大随便上，还是人家老教授看中她，才推荐了南京的炮兵工程学院，以后可是为国家付出贡献呢。”
“向薇真有出息啊。”
“比全国第一就少了一分，那不就是第二了？”
“这要放在以前，那就是榜眼呢。”
向大嫂听得心里难受极了，偏偏周围人不搭理她，而是纷纷好奇着：“炮兵学院是做什么的？”
“做爆杖？”
“你傻啊，哪有上大学去学做爆杖的？”
李秋伸手示意着他们安静，清了清喉咙道：“薇薇学的是机械工程系，你们知道这是干嘛的吗？那以后就是要为国家研制武器的……”
周边人都安静的听着，时不时一声惊呼声。
可其实呢？在最开始的时候李秋都不知道这个专业，向薇给她讲了好多次，才稍微明白了点。
在李秋的心里，机械工程是做什么的？
那就是做武器的！让那些惦记他们国家的小偷睁大眼睛看看，要是再有坏心思，直接一个炮弹轰死对方！
李秋骄傲，身为向家的其他人也觉得自豪。
他们向家人，总算出了一个有出息的人，将来为国家做事，为国家造武器，那是多么光荣的事啊。
向大嫂听得心里直怄，忍不住想着如果向进愿意把培养向薇的钱花在她儿子身上，那现在能炫耀的不就是她了？
越想越怄气，她又怼道：“能有什么？以后不还是要嫁出去……”
“行了！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真当我们是摆设是吧？”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怒声，“滚滚，还不赶紧去干活，工分不想要了？”
向大嫂有怒不敢言，这老人可是原先的村长，现在向家大队长的爸，真要给她穿小鞋那太容易不过，不敢再说什么，悻悻然的转头就跑。
“别理她。”老人道：“大领导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咱们向家的女儿有出息，那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怎么了？我家闺女出嫁了不还是把我当做她妈孝顺着？”一个中年婆子拍着胸脯道：“闺女比家里的小子强多了，还知道心疼我这个当妈的呢。”
许是知道向进一家和老家那边有些间隙，大队长将人带到了自己歇息，先是吃了顿饭，接着又是去祭祖。
等所有的事忙完，有人拉着李秋两夫妻去田里，说是难得来一趟得拿些新鲜的蔬菜回去。
而向薇呢，留在了大队长家里，被一群人拉着说话。
说话的时候，还有好些孩子蹲坐在边上，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就这么眼巴巴的瞧着向薇。
正在这时，拄着拐杖的老人伸手挥了挥：“向薇，你过来下。”
向薇起身上前，和老人走到后屋的院子边，老人给她递了个小板凳，两人坐下。
等坐好之后，老人将手里的一本厚册子拿了出来，“你看看，这是咱们向家的族谱。”
说着，打开其中一页，他伸手指了上去：“这就是咱们最会读书的老祖宗，他那个时候可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只可惜命不长，英年早逝啊啊。”
向薇对族谱挺感兴趣的，接过来往后翻了翻，她发现有一些人除了名字之外，后面还会多个小后缀，写了些先人们发生的一些事迹。
在最后的几页，她找到了爸妈和自己的名字。
老人跟着道：“等过年的时候，我会让人把你考上大学的事写上去，你是咱们队里唯一的大学生，这是值得纪念和骄傲的事。”
向薇轻笑，“我以后会做得更好。”
“那好，那我让人把字往小的写，多空出位置多写些值得纪念的事上去。”老人笑得满脸堆起皱纹，他道：“你学的那个专业挺好，你知道吗？在我年轻的时候，我曾拿着一根木棍上了战场，那个时候我多希望咱们国家能多拥有些武器啊，强国先强军，只有强大起来才能震慑住敌方心中的贪欲……”
向薇在这里坐了好久好久，一直听着老人讲着当年的事。
那是一段令人痛心的年代，是靠着无数国人用生命去抗争的年代。
老人此时语调中已经带着哽咽，“孩子，咱们向家靠你争气，国家也得靠你们，强大起来吧。”
向薇望着他，郑重承诺着：“我会的。”
老人笑了笑，“行了，你去陪陪那些孩子吧，他们听说你考上大学，早就想看看大学生是什么样子。”
向薇告别了老人，又来到前院，她走到孩子们中央，跟他们说了关于学校的事，跟他们描绘了祖国的大好山河，希望以后能在各个领域见到他们的身影。
一直到第二天，向进三人告别向家大队的人，登上了回镇上的巴士。
在这期间，除了向家大嫂出现一次之外，其他的向家人连影子都没出现过，就仿佛不知道他们回去了一样。
李秋打从心里不想看到那些人，但是向家这样的做法，让她觉得亏待了向薇，她忍了忍没忍住，开口道：“你别生气，反正我们以后不和他们来往，就是见到了也是阴阳怪气，特气人。”
向薇摇着头，“我不生气。”
“真的？”
向薇点着头。
她是真的不生气，不管是向家的那些人还是裴家，她根本不需要花费精神去应对，她只有不断向上向前，攀爬到这些人只能仰望的高度，那个时候这些人除了满腔嫉妒和羡慕之外，再也没有其他。
这些负面的情绪一旦到达一个点，就会占据整个人的人生，一辈子再也感受不到生活的美好。
这样的人只会自己折磨自己。
而她呢？
她不需要给这些人一点眼神，只用专注着做她想做的事，对于那些不希望她好的人来讲，就是最大的折磨。
虐渣？打脸？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因为她的存在就已经在虐渣打脸了。
祭祖回去，向薇又整天泡在机械厂内。
他们一群人等了几天，本以为会先等到王教授传来的数据表，却不想他们等来了从南开大学来的人。
“让我们去南开做科研？”
来的负责人叫廖东，带着领导的任务而来，“你们改造的高射炮在某项参数上大大的提升，经过教授们的讨论，觉得有继续下去的价值，所有想聘请几位老师傅前往南开任职。”
“去南开大学任职？”
“那以后岂不是技术人员了？”
“你说高射炮有继续研究下去的价值，是哪方面？”
一个接着一个发问，廖东没丝毫不耐烦，不缓不慢的讲解起来。
如果一开始是激动，那等情绪稳定下来后，个个心里都有了些想法。
他们这一群人，年纪大的有七十多，最小的也接近六十岁。
突然之间让他们离开乡土，还得离开自己的老伴家人，要说真舍得那肯定是假话。
给了两天的思考时间，最后愿意去的就只有牛师傅和陈师傅。
牛师傅身边没什么亲戚，算起来是孤身一人，陈师傅老伴早已经去世，又不愿意夹在儿子儿媳之间，平日里都是住在厂子里很少回去，现在无非就是换个更远的地方住，也没什么区别。
至于向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