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愉把昨晚编的事又重新说了一遍,着重说了墙外面的磊的青砖和墙面上的脚印,又说了她两个儿子受了惊吓,见不到她就大喊大叫。
警察把许老三嘴里的抹布扯了出来,问:“许老三,你怎么说?你半夜翻墙进人家屋里打着什么心思,还有,跟你买孩子的人家住哪儿。”
许老三的嘴被迫张了一夜,嘴角被撑出了两条口子,他僵着嘴辩解:“都是胡说,都是她编的,陷害我,我没有想偷孩子,只是想带他回去看看他奶,我妈病的很重。”这是许老三想了一夜想出来的,他不敢说是带小远回去是因为他二哥要满孝,现在不许搞这些活动。
“他撒谎,我带儿子改嫁一年多了,他们家没有一个人来看过我儿子,之前小远奶来了还认错孙子,把我继子当成她亲孙。而且我之所以改嫁就是因为我前面的男人采石时砸死了,赔的钱和工作被他们一家瓜分了,还要赶我走,把小远爸留给小远的房子也给占了,这样的人家不可能突然想起我儿子。”苏愉解释情况,并且指着身后的老人说:“这些都是我街坊邻居,昨晚他翻墙进屋被逮住后他们都看到了,他们能为我作证,而且人翻墙踩出来的脚印也能证明他入夜抢人。”
“对,我们都能作证,警察同志,你们可不要被这男人骗了。”吴大娘说。
“对,这人狡猾的很,昨晚被我男人捆起来了还想站起来打人。”六婶子说。
“是她们傻,都被她骗了。”许老三看警察脸色变了,又有这么多老不死的胡说,他真怕落个人贩子的罪名要吃qiang子,“都是她做的,你们被骗了,她不是我二嫂,我二嫂不是这个样,你们不信可以去我们村问,我二嫂是个老实女人。”
挣扎的时候忘了屁股上的伤,扭动幅度太大,痛的他呲牙咧嘴的,形若癫狂地讲了他是昨天下午遇到他侄子的,只是想带他回去看看,他屁股上的伤是一个叫二丫的丫头片子叨的,墙上的脚印也不是他的,他是昨天晚上天黑后被她用镰刀威胁着跟她回家的,还指着脖子上的伤口给众人看。
这突然的反转有些吓人,警察跟邻居都盯着苏愉,又瞅着许老三脖子上的血印子。
苏愉委屈又失望,她指了指自己,悲戚道:“你们竟然相信他的疯话,她还说我不是之前的人呢,那我现在是什么?妖精还是鬼?跟我最亲的爹妈、儿子、爱人都没觉得我不对劲,你们竟然相信他的话?”
许老三突然说她不是原主时她就心喜,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说不是之前的人,这可是涉及迷信,她甚至能咬定他精神有问题。
她捂着脸继续喊冤:“我一个女人,男人长时间不在家,我疯了我会带个男人回家?还嫌名声不够臭?他被抓住在屋里关了一夜,谁知道他编了多久,他肚子里不定还有什么其他的说法,他连我邻居家的小姑娘的名字都清楚,谁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踩好点了,可能整个巷子的人他都知道名字。”她暗示邻居们许老三可能会打她们孙子的主意。
她站起来站到许老三身边,“你们好好看看,他这个身板,我这个身板,我哪有劲儿威胁他让他跟我回家?”
许老三看凑到面前的贱女人,恶从心起,想掐死她,但手却没解绑,于是忍着痛抬脚去踹她,苏愉虚虚避开,顺着他的力道倒在地上,嘴里哎呦哎呦的叫唤:“不活了,没脸活了,与其被人威胁着,还不如早早死了,免得拖累孩子。”
“妈!呜呜——”小远跟平安跑过来,一个抱着她尖声哭,一个躺在地上打滚,也嚷嚷着不活了。
“没有,我们没怀疑你,快起来,吓着孩子了。”邻居们扶苏愉起来,怒目瞪向许老三跟警察,活像他们是一伙的似的。
“咳…事情我们已经了解清楚了,许老三满嘴谎话,后续我们会去他家里调查,以及那个蔡小花跟蔡大根,如果情况属实,许老三会劳改,至于要不要枪毙,会根据情况轻重判定。”中年警察蹙着眉一脸正气地说。
“警察同志,隐瞒情况的罪加一等,他一直在说谎,还包庇其他人,你们可要好好查,万一他们已经买卖其他孩子了,那一家枪毙都不为过。”苏愉站在人群中大声说。
“没有,我没有拐卖其他孩子。”许老三慌了,他从小到大二十多年就没遇到过这种事,进警察局都还是第一次,他担心真的在那贱女人添油加醋的情况下不明不白的被枪毙,连忙把所有的情况都吐露出来,就连蔡大根怎么个断子绝孙法都抖搂清楚。
苏愉松了口气,事情达到了她想要的结果,昨天的事也掩盖了过去,二丫跟两个小子都没牵扯到这个事里来,尤其是二丫,小小年纪敢动手伤人绝对让人对她感到恐惧,以后在这个镇上上学或是嫁人都有影响。
之前没想要瞒天过海之前,她有想过让平安或是小远把叨人屁股的事担下来的,就怕给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二丫带来变故。
出了警局,苏愉没跟街坊邻居一起回去,她带着两个孩子去了趟医院,找医生说了平安的情况:“头的右侧撞地上了,肚子也被踹了一脚,会不会受伤?特别是头,里面不会出血吧?”
医生皱眉看着她,“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脑子里要出血了他还能活蹦乱跳的?”
苏愉气闷地不说话了,看平安衣服掀起来了后肚子上有一块儿青瘀,刚想问内脏会不会有问题,触及医生绷着的脸,话又咽进肚子里。
“没大事,肚子上的瘀血你回去了烧热酒给他揉揉,几天就消了。”
最终药也没拿,三人轻松的走出医院,这次小远不再像往常一样粘着苏愉,而是跟平安走在一起,两人头凑一起嘀嘀咕咕的说话。
前脚刚到家,后脚平安爷奶就来了,进门就大嗓门嚷嚷:“咋回事咋回事?怎么听人说你又报警了?还说家里有人夜里来偷孩子?”
“没事了,都好好的。”苏愉简略都复述了一下她编的事情的来由,还带宁老头看了墙上的蹬痕,同时那个年纪的警察也过来了,捻了捻墙面上被瞪掉的泥块儿,又进屋看看已经快模糊的脚印,但脚印大小绝对不是个女人的,之后走访了旁边几个邻居问昨天夜里的动静,很快就走了。
“平安,跟奶回家,去跟我们睡,等你爸回来了你再回来。”赵桂香摸着孙子的头说,孙子总归是自家人,她怕他被这两个惹祸精给连累了,现在敢夜里翻墙进屋,谁知道之后还会不会再有许家人来闹。
“我不去,我就要住家里。”跟妈一起生活多有意思,又刺激又惊险,还能说会编,忒有意思。
“憨东西。”赵桂香不高兴了,真是没长心的,分不清好赖。
宁满仓在院子里转转,又瞅见窝在墙根打哈欠的黑狗,那狗牙咬在肉里可不得了。
“走了,老婆子。”他喊她,临出门转回头说:“要是有麻烦就去家里找人,小五子大哥二哥都在家,别动不动就报警。”都快在警察局里住下了。
苏愉没搭理这个老榆木疙瘩。
第39章 039 半断绝
苏愉去供销社买了一包红糖, 回来用红薯面和富强粉发面,蒸了半锅的红糖包和半锅的白馍馍,馒头出锅的时候正是傍晚, 苏愉捡了两个红糖包放铁饭盒里, 喊小远进来问:“二丫回来了没?”
“没有, 还在外面挖野菜。”
“给,你跟平安一起拿饭盒出去找二丫,等她吃完了你俩再回来。”苏愉把饭盒外面包块儿灰布, 光秃秃地拿个饭盒太打眼了。
苏愉揽住要出门的小远,捏着肩膀问他:“这次你能不被抢走, 全亏了二丫跟平安,你有没有好好道谢?”
小远沉默, 道谢这个词太那啥了,他心里非常感激, 对平安也放下了芥蒂, 把他当亲哥哥看, 但道谢的话却是说不出口,就像对着他叫不出“哥”一样。
“你也听到许老三的话了, 蔡大根就在你奶家等着,如果不是二丫跟平安打许老三把你拦下来了, 你被他强扛走,回去了立马就立马被卖, 我就是事后带着警察去找你也不一定能立马找到。”苏愉揉搓着他脸说:“要道谢的,你不说就只有你自己知道,就像之前游泳那事一样,我还是你妈呢,你要不说我也不知道你生气了。有话别搁在心里, 嘴巴除了吃饭就是说话的,高兴还是生气都要说出来。”
小远扭捏着点头,半抬起眼小声要求:“妈,别提游泳的事了。”怪难为情的。
“那不行,你要还是羞羞答答的,我就天天提。”苏愉稍抬下巴不答应。
小远撅嘴抱着饭盒出去,走出门了又转过来说:“我才没羞羞答答,小姑娘才羞答。”
苏愉切了一声表示不屑,看他羞恼跺脚又发出“呦”的一声怪调子,生生把孩子气跑。小远性子安静斯文,羞怯讷言多半是遗传父母,多思多虑是来自后天环境的打磨,敏感多思的性格对成年人的生活都会造成诸多不便,孩子从小这样易早夭,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不是说着玩的。
现在家庭环境不错,外在的麻烦也只是针对她跟宁津,小孩子就该像平安一样,泼实忘性大,对大人的情绪变化不敏感。苏愉想掰一掰小远的性子,再晚几年就掰不过来,她有点庆幸过年的时候她没陪小远去上坟,不然他不惊不病,她也感觉不到这么大的问题。
镇外,平安手捧脸蹲在二丫面前看她吃糖包,他都闻到香甜味了,里面的糖稀好浓稠,他舔了舔嘴唇,咽下口水。
二丫被他盯的都不敢张嘴了,犹豫了下,把糖包递平安嘴边,不舍地说:“你咬一口?”
“不行。”小远走过来捂着平安的嘴,低头说:“你不吃,我也不吃,我们待会儿回去吃,这是专门给二丫姐的。”
“呜…嗯。”平安揭掉小远的手,说:”我不吃,我就先闻闻,你快吃,吃完了我们好回去。”他催促。
小远则是坐立不安,揣着手一直走来走去,就没停下来过,二丫见了也不再细嚼慢咽了,五口一个包子,三分钟不到两个红糖包就没了,她问:“你是不是冷?我吃完了,走,回家。”
“我不冷。”小远张开手拦住要走的两个人,“我有事要说。”
“额…我要向你们两个道谢,要不是你们两个救我,我都要被卖了。”他说的干巴巴,眼巴巴地盯着两个人,意图用眼神来表示他激荡的感激之情。
“嗐,这事啊,不谢不谢。”平安背着领导手挪步,“多刺激啊,我就喜欢这样的事,别道谢,下次有这种事一定带上我。”
许远:“……”
二丫这个被谢的比道谢的还尴尬,不自在地挠头,学着平安说不谢不谢。
“要谢的,没你们两个我一定被卖了。”小远急忙说,要让两个人看到他的真心。
“你妈也救我了,她也没让我道谢,你也别谢我。”二丫非常激动能救小远,她总算能帮到她了。
“走了走了,别谢来谢去了,赶紧回家了,天太冷了。”他要回家吃糖包,再晚一会儿就凉了。
“那行吧,回家吧。”小远帮二丫拖一根枯树枝冲在最前面,浑身轻松。
“妈,能吃饭了呗?”还没进门,平安就扯着嗓子喊,一直狂摇尾巴的小黑也不搭理了。
对面正在吃饭的五婶子问她儿媳妇:“是平安的声音吧?我听着像,这娃子也是命好,后妈待他不差,要不然养不出这憨包的性子。”
“说不定是他后妈故意要把他养蠢。”她儿媳妇随口来一句。
“那你也把我养蠢,我想变蠢,我想吃炖母鸡,想吃鸡蛋饼,想吃鱼,想每天吃糖吃饼干,还想……”
“你想吃屁。”她打断小儿子做梦的话,她倒也想吃,吃得起吗?她可没男人给她买工作。
在把许老三送去警局的第三天,苏愉想着下班了去警局问问消息,还没走出厂门就被看门的大爷喊住了,“苏愉同志,外面有一个老婆子跟一个男人在外面等你,看着不是善茬,你小心一点。”
苏愉一听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许老大跟他妈,她谢过大爷,脸带笑地走出去,果然如她猜的那样,许婆子的脸像是雨后又暴晒的泥土,炸裂出了沟壑,狰狞又丑陋,许老大的眼睛更多的是盯着厂里进出说笑的人,不乏羡慕。
借着其他人的遮掩,苏愉悄不吭声的溜走,回去稀饭都快煮好了,外面的敲门声响,随之来的是许婆子的谩骂。
“苏愉,你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在家,快开门,你个贱女人,竟然把小叔子往警局里送,你给我出来。小远呢?小远来开门,你小叔来接你回去,你竟然跟你妈把他送警局里了,你个王八犊子,没良心的,我老许家怎么碰到了你们这两个扫把星,害死了我二儿子,又把小儿子往死了整,祸头子,你们这是要让我家破人亡啊。”她扯着嗓子在外面一直叫骂,门拍的咚咚响,小黑在院子里汪汪叫,一时间热闹极了。
苏愉没开门,这次来的还有许老大,但凡动手就是苏愉吃亏,更何况平安跟小远也在家,混战他们这边没把握。
她搬桌子靠在院墙边,端盆水站上去,院墙齐她肩高,她也不骂,就端水往外面人身上倒,对旁观的邻居说:“大家记好他们的长相,一个是抢孩子的大哥,一个是他妈,我家跟他家没来往,但凡你们见他们在周围出现,肯定是踩点准备偷孩子。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儿子是坏种,他妈也不是好东西。”
“那你儿子也不是好东西,他是我老许家的种,满口谎话,又没良心,把接他回去的小叔往警局里送,不是人,狗东西。”
苏愉下去换了个位置,舀盆凉水哗啦一下全浇在她头上,“喝儿子血过好日子,现在又要来卖孙子,不得好死的老东西,你们继续蹦哒,贩卖人口的事你们都有参与,等着去北大荒开荒去。”
之后任她怎么骂苏愉都不再搭理,安心在屋里做饭,还把两个孩子拘在厨房里烧火。
外面许婆子骂的恼火,苏愉正是戳中了她的软肋,她怕被小儿子连累进去,她年纪一大把了,可受不了什么开荒。她来的目的是想让苏愉或是小远改口,把小儿子放出来,但她对苏愉恶言恶语惯了,哪拉的下脸说软话,现在被一怼想说软话又见不到人。
“你们是谁?站我家门口干什么?”宁津刚进巷子就瞧见了门口的热闹,慌忙跑过来就见大门杠着,厨房的烟囱在冒白烟,外面站着个陌生的男人和一个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