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西洲醒过来时,室内没开灯光线昏暗,而窗外已经全黑,天边朗月清冷无言,手指碰到什么,他半阖着的眼睛睁开。
南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他旁边睡着,可可爱爱的小圆脑袋枕着手臂朝向他,圆圆的小娃娃脸挤得像个糯米团,落一层柔和月光,呼吸均匀绵长。
他鼻尖都是她身上清甜的柑橘味道。
他轻抿的唇角微微弯,手指很轻很轻地落在她发顶,指尖发丝触感很软很真实,黑夜也变得静谧甜美。
他垂着眼睛看她,每多看一眼,都觉得自己赚了。
小赵护士来给裴西洲输液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建设,她最近柠檬摄入量超标,相信已经产生抗体,就再多来一点也不怕,她就不信了,她一个大活人,还能真被狗粮撑死?
她推门而入时,那位高冷禁欲的警官枕着手臂侧躺,那双平日里冷淡的漂亮眼睛,现在尽是不曾示人的温柔宠溺,正安静无言看着他手边小姑娘。
那个画面过分静谧美好,让人完全不忍心打扰。
那个眼神……怎么说呢……但凡有哪个男生肯那样看她一眼,她可能也不会单身至今!
小赵深呼吸,职业素养让她宠辱不惊,她清清嗓子开口:“输液了。”
大帅哥应了声“好”便起身下床,身形清瘦颀长,病号服松垮穿在身上,却依然能看出肩膀平直而宽,劲瘦腰线深深凹进去,真人间绝色,任谁看了都忍不住觊觎的那种。
而下一秒,她就见裴西洲弯腰,一手垫在南风肩膀,一手穿过她膝窝,将人一把打横抱起放到病床上。
非常标准非常教科书版本的公主抱。
小姑娘在睡梦中迷迷瞪瞪蹭了蹭鼻子尖儿,他把她脸颊碎发拨到一边,声音轻而温柔:“乖,睡吧。”
那个声线那个眼神!!!
那句苏死人不偿命的“乖,睡吧”!!!
小赵心里一百只土拨鼠炸开了锅。
辞职!必须辞职!!!
这单位真的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呜呜呜她也真的好想谈恋爱啊快点来个帅哥啊啊啊……
-
翌日,清晨。
南风打了个又长又惬意的呵欠,迷迷瞪瞪意识模糊。
阳光温和落在她眼皮,耳边窗外蝉鸣阵阵,薄被带着淡而好闻的薄荷香,和裴西洲身上的一模一样。
她忍不住把脸往被子里埋,深深吸了口气,好好闻好喜欢!
裴西洲……
裴西洲?!!
南风猛地坐起身睁开眼睛,面前不是她的小阁楼,而是医院病房。
意识瞬间回笼,昨天小赵护士说裴西洲半夜输液需要陪床,她自告奋勇先斩后奏留了下来,然后因为长时间的失眠加精神衰弱困得不行,趴在裴西洲手边迷迷糊糊睡过去……
南风还泛着迷糊的小脑袋瓜转得很慢,却依旧能想起来:
她昨天是趴在床沿睡着的!
可是!现在!却在床上!
她低头,身上盖着裴西洲的被子,枕着裴西洲的枕头。而病床旁边沙发有睡过人的痕迹,浅灰色毯子已经折叠整齐,放在一边,洗手间传来洗漱的水声。
他……难道在沙发上睡了一整个晚上吗?
他还生着病呀!
南风什么也顾不上,哒哒哒下床,洗手间的门没关,裴西洲背对她站,个高清瘦,病号服宽大,阳光透过病号服,能看到窄瘦的腰。
她小小声叫他,“哥哥,你在沙发睡的吗?”
裴西洲手里拿着剃须刀,俊脸清冷,淡淡“嗯”了一声。
南风又是懊恼又是难过,明明是来照顾病号的,却给病号添麻烦,“那你有没有不舒服呀?我睡得太沉了所以什么都不知道……”
她挠挠头,脑袋上的小揪揪挠得东倒西歪,而眼圈无可救药发热,像个做错事的幼儿园小朋友,根本想不到补救措施,只能呆呆杵在那儿,手指背在身后轻轻绞着。
见她又有要哭趋势,裴西洲眉眼微垂,弧度无奈,他俯身和她平视,声线不自觉柔和了些:“哥哥没有那么娇气。”
她这才抬眼看他,他手里拿着剃须刀,洗手池上还放着剃须膏,眼角眉梢都还湿着,是洗漱一半要剃胡子,刚好被她打断。
上次他刚醒没几天,手指根本使不上劲,但是警容风纪却抓得很认真,拿着剃须刀刮胡子,最后胡子是刮干净了,也顺手把自己刮伤。
裴西洲摸摸她脑袋,转过身对着镜子,看自己下巴上的胡茬。
“你小心一点呀,”南风抱着门框,一点没意识到她现在其实应该回避一下下,嘴巴还在喋喋不休,“不要再像上次一样刮到自己。”
“其实不刮也可以的,不刮也……”她抿抿嘴,在心里小小声补充,不刮也很帅,特别特别A。
裴西洲那双漂亮眼睛,在镜子里对上她的,目光相撞,他眼眸很亮,眼尾微微上扬,笑得乖巧无害。
南风听见剃须刀打开发出“嗡嗡”声响,她并不懂这东西的内部构造,只是觉得但凡带刀片的,大概都非常危险,都得让裴西洲远离。
她从门口走到他面前站定,仰着小圆脑袋,小娃娃脸紧张兮兮地绷着,眼睛直愣愣看着他满是戒备。
她看起来还是小,没有长过他肩膀,十六岁的时候刚刚见到他、缠着他贴卡通创可贴,现在又在这眼巴巴看他刮胡子。
而他从自己二十二岁起,好像就已经拿她毫无办法。
裴西洲忍笑看她,他脸上涂了泡沫,但看起来依旧很帅,还……非常男人,“这个不会受伤的。”
可南风还是觉得紧张,只要想到这个小东西里面,有唰唰唰的刀片,就心脏提到嗓子眼儿,目光紧紧跟随他手指。
裴西洲哑然失笑,“要不你帮哥哥?”
南风一呆,眼睛瞪得比刚才还要圆。
而裴西洲对她完全放心,已经手撑着膝盖,在她面前弯下腰来。
他大概刚才还简单洗了个澡,浴室湿气肉眼可见,有些雾蒙蒙的,是薄荷青柠的味道,和他身上一模一样。
她接过剃须刀,还有刚才他握过的淡淡体温。
他是对她放心,但是美色当前,她对自己完全不放心啊啊啊!
本来,她就对这个人这张脸完全没有抵抗力,更别提他现在主动把自己送上门,温温柔柔俯身靠近,像极掉进大灰狼陷阱却不自知的小白兔。
不能怂!
直接上!
南风攥拳,阵势像要去干架。
手里的剃须刀稳稳落在他脸颊,裴西洲很配合地微微侧过头,这个角度,他流畅的下颌线完全暴露在她眼前,精致利落,脖颈皮肤白到晃眼,一路往下没入衣服领口。
南风心跳开始不规律加快,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顺着他清俊的脸部轮廓游走,距离太近,他鼻梁、嘴唇、下巴都清晰。
她冷不丁一走神,又想到昨天半夜睡着,是被他抱到床上,他就在沙发上闭眼到天亮……
卫生间空间狭小,空气不流通,悄无声息升温。
南风分不清鼻尖是他身上的味道,还是沐浴露的味道,心跳砰砰砰,甚至盖过了剃须刀的“嗡嗡”声。
她极力忍着心跳,右手战战兢兢拿着剃须刀,左手规规矩矩垂在身侧,努力让手不要发抖。
裴西洲的左边侧脸已经很干净,接下来,就是人中位置和下巴。
她的手没有着力点,很想把左手扶在他脸侧,又或者搭在他肩上,可是,这样的动作她完全做不出来,光是想想,脸就要热爆炸。
而这时,裴西洲见她迟疑,以为她够不到,又向前压低上身凑近,距离无声无息缩短。他睫毛垂落乖巧无辜,那双浸过清泉的眼睛,黑亮,直直看着她,“怎么了?”
他的脸真的离得很近,或许她额头微微向前,就要碰到他嘴唇,他清浅干净的呼吸似乎都落在她脸上,和她的呼吸缠绕在一起。
南风看着他瞳孔深处自己的影子,突然想到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个场景,他们看起来,或许很像是新婚燕尔的夫妇。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还有现在很专注看着她的人,让南风觉得自己像太阳光下的冰激凌,正在无可救药融化掉……
裴西洲垂着眼,双眼皮褶皱清晰优美,面前小朋友好像又在害羞,落在脸颊边的力道很轻,却又很认真,轻轻带过。
不知道为什么,她手上动作一顿,仰起头有些无措地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在话说出口之前,脸却先红了起来。
“我可能需要碰一下你的脸……不然手不稳,有点抖……”
声音很小,很软,棉花糖一样。
南风说完,脸颊爆红。她有占人便宜前科,之前细细摸过人家脸,即使是裴西洲牵着她手摸的……可她脸皮薄,现在理所应当的事情,也心虚异常。
裴西洲低头看她,额前黑发滑落,他皮肤白,薄唇绯色,眼瞳又是极致的黑,让南风想起年轻英俊的吸血鬼,看起来莫名妖孽,就连眼尾浅淡的笑意,都像在无声勾引。
“那你害羞什么。”
他指尖带过她侧脸,因为生病的关系,手总是很凉,在她发烫的脸颊轻轻蹭了下。而长睫之下,眼角微弯,纯良无害。
他就这样笑着看她,清冷的嗓音微微压低,漫不经心又温柔蛊惑,落在耳边。
“哥哥又不是没给你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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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洗手间的光线偏冷,从高处落在裴西洲眉眼,脸部轮廓清晰俊美,额头快要相抵,清浅鼻息落在她脸颊,而他垂眼看她,瞳孔深邃又明亮,非常清澈无辜。
就好像,说出那么有歧义的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南风思维甚至不用发散,单就“哥哥又不是没给你摸过”这句话的字面意思一想,神经末梢都被灼烧,大脑自动短路,变成无法运转的破铜烂铁。
裴西洲直起身,小姑娘大概是被欺负得狠了,耷拉着圆乎乎的小脑袋不肯看他,从他角度,只能看到她卷翘的睫毛可怜兮兮颤着,鼻尖小巧挺翘,齿尖咬着嘴唇。
他不忍心再逗她,摸摸她头发、对待小孩子一般,“哥哥自己来。”
南风在医院待了一个晚上,要回家洗澡换衣服,等她蹬着小自行车回到家,脸颊依旧红扑扑,分不清是热的,还是因为裴西洲……
她洗完澡换完衣服,“大”字型扑向自己的小床,脸颊埋进枕头,床边的海绵宝宝抱枕看智障一般看着她,目光慈爱。
下个瞬间,南风又“biu”地一下坐起身,盘着腿,裹着小毯子,只露出个憨憨的、毛茸茸的脑袋,看起来像个三角粽子。
三角粽子抱着手机,细白手指打字飞快。
【南风:柠柠在吗?!!】
【江柠:在!】
【南风:我觉得他好像喜欢我!】
【江柠:愿闻其详!】
【南风:就我不是看沈燃腹肌嘛,他就冷着脸,说,你要是想看,以后哥哥给你看……】
【南风:然后今早他在刮胡子……我怕他刮伤……他就说要不你试试,让我帮他……】
【南风:你能想象吗?那个距离特别特别近!!!】
【南风:还说,哥哥又不是没给你摸过……】
南风单是把那个场景重复一遍,都脸红到爆炸心跳直逼一百八,像刚跑了个全程冲刺的八百米一般。而对面沉默半晌,消息“嗖”地一下回过来,在她小脑袋瓜里炸成烟花:
【江柠:喜欢!绝对是喜欢!给老子冲!!!】
南风在家简单收拾,就又出了门。
她到的时候,小赵护士正在给裴西洲换药。
裴西洲低着头,柔软黑发落在眉宇,上半身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以及左边手臂的枪伤。
那里曾经有一颗直径7.62mm的子弹直接切断手臂动脉,而那个时候的他在西南边境热带雨林追捕逃犯,生死攸关时刻,是被直升机送到医院。
裴西洲侧脸白皙冷淡,并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冷汗湿了额前黑发,薄唇紧紧抿成一线。
“很疼吗?”南风手指紧紧攥着便当盒,关节泛白。
裴西洲抬眼看她,眸光干净温柔。
他喜欢的人呆呆站在那,脑袋上的粉色小头盔都忘了摘,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伤口,像刚从动漫里走出来的小朋友。
他轻声道:“有一点。”
那样深的伤口,怎么可能只有一点……
南风把饭盒放到一边,哒哒哒钻到裴西洲眼皮底下,清甜的水果香气钻入鼻腔。
湿漉漉的眼睛认认真真看着他,像和幼儿园小朋友说话一样、声音放得极轻咬字极慢:“你当时都不害怕吗?不知道躲一下吗?得多疼呀……”
“以前不怕,后来就怕了。”
裴西洲目光一寸一寸,从她柔软眉眼到嫣红嘴角。
片刻后,他温柔笑道:“怕再也见不到你。”
南风深吸口气,缓缓牵起嘴角。
鼻尖却忍不住发酸,眼圈一点一点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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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历哗啦啦翻到八月,裴西洲身体恢复得差不多,虽然不能立刻回到刑侦一线,但是出院指日可待,护士台的小姑娘们一边为他开心,一边又为以后见不到他遗憾。
南风蹦蹦跶跶来送饭,经过护士台的时候,刚好遇到漂亮小姐姐们闲着说八卦,耳朵极其敏感捕捉到某个大帅哥名字,她紧急刹车停住脚步。
“我觉得江警官旁边的小姑娘就是他妹妹,那么小,一看就高中没毕业。”
“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几次遇到,小姑娘都一口一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