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是做做样子给人看,隔应人罢了。
不用回头也知道,刚刚那个年轻人,怕是脸都黑透了。
这时顾淮之才放回去,勾着唇回了他刚刚那句,“德国也有句话叫‘kommbleibdirselberreu,esgibnichszubereu'n’。”
“……”西蒙摆摆手,放弃了用汉语和他争口舌之快。他只是狐疑地打量着顾淮之,转了话锋,“你来找我的?”
“嗯,有点事。”顾淮之饶有兴味地看他,漂亮得像一只狐狸,“顺带看两眼公众人物的日常。”
西蒙,被称作鬼才的eros首席设计官,尽管他本人基本没出现在媒体面前,也确实是个公众人物。
eros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它旗下的香水、箱包、名表、珠宝、高级定制礼服无不是尖端品牌。
它在1974年推出的“aleco”香水是erinyes系列的第一款,这款冷香在风靡全球之后,也捧红了超模妮蒂亚,成为香水历史上永不褪色的经典。
后续“megaera”是黑白系列高定晚礼裙。这一系列产品因为“megaera”未达到预期效果而被搁置。
西蒙在服装和珠宝设计上造诣很深,他进入eros后,大刀阔斧地砍掉了“megaera”先前的设计,让erinyes系列达到一个新高度。
近期消失在公众视线里,传言他即将推出erinyes系列的“isiphone”珠宝,正在外界找灵感。
其实从多年了解来看,西蒙找灵感是假的,出来玩儿是真的。
“哦,不,不要提这么不愉快的话题。”西蒙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听了这话明显不愿搭腔,而是换了个话题,“我敢说你找我没什么好事。”
“我想送人礼物,需要一条手链。”
“嗯?所以亲爱的你还需要我帮你结账吗?”西蒙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他决定继续装聋作哑。
“我需要一条市面上没有的。”顾淮之手搭在了西蒙肩上,力道不小,硬是按住了几欲起身逃跑的他,“三天内。”
“三天?!”西蒙几乎要弹起来了。碍着顾淮之搭在肩膀上的手,他还是死死钉在座位上。
他有些语无伦次,几乎要不顾场合地咆哮了,“哦,我的上帝!你以为我的设计是垃圾吗?还能批发吗……不是,送谁你非要我重新设计?没有。给钱也没有!”
“瓷器送你。”顾淮之眼皮也不抬。
“瓷器……”西蒙想了想,摇了摇头,还是又惊又怒,“那也不行!你当设计东西是吃顿饭吗?”
“三天内看不到东西,你一定会成为头条。”顾淮之皮笑肉不笑。
他这分明是利诱不成,直接威胁了。
“f-uck!”西蒙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就来度假,你这是对待国际友人的友好态度?你简直是……”
西蒙想了想,从脑海里搜刮了一下学过的词语,然后继续指控,“简直是‘周扒皮’!”
“我姓顾。”顾淮之无动于衷。
“人呢?”西蒙耷拉着脑袋,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什么人?”顾淮之稍怔。
“你送谁啊?”西蒙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柔软的淡金色头发被挠得凌乱不堪。他盯着顾淮之,奚落道,“让我看看你的小公主是谁啊,我总有权利知道今天是栽谁手里了吧?”
顾淮之突然笑了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嗓音懒洋洋的,“再说吧。”
第10章 姜忱
午后的阳光直灼得人心烦意乱。
新生报道日,夏日的余温未散,触目是各式各样的遮阳伞。整个校园大大小小的角落里,散落着三五成群的人。
“你在哪呢?艺术楼后面?”唐暖撑着一把遮阳伞,捏着档案袋从办公楼出来,茫然地环视了一圈,“艺术楼……哎?”
手机没电了。
唐暖方向感不强,这里的建筑还真不是那么中规中矩的,有几个地方绕上几个弯儿,对路痴十分不友好。
林姣也不知道去了哪儿,一眨眼又没影了。
她肯来报道,父母还是挺高兴的。
这是所私立高中,基础设施和教学资源自然没话说。聚着的,要么是奖学金拿到手软的学霸和特长生,要么非富即贵。
不管是想要人脉还是资源,这地方绝对是最好的跳板。
算得上半个学术所,半个社交圈。
唐暖父亲在教育局,母亲是个大学教授,正二八经的言情书网。
她也争气,成绩很好,打小儿诗歌刊载杂志,竞赛奖项和奖学金拿到手软的那种。
先前她想和林姣一所学校,死活不肯来,父母倒是尊重她的意愿。现在她改了口,二老乐得自在,没多想就把档案调到这里了。
逛了一圈儿,唐暖也没瞧着林姣说的艺术楼。
校园平面图附在新生入学手册里,全在林姣那儿。她叹了一口气,预备着折回校门口看一眼平面立牌,无意间扫到了篮球场上的身影——
这时间居然还有人在打球?
黑色的球衣并不惹眼,但那人的动作娴熟又标准。像是带着天生的控场力,带着全场的节奏走。
他一个假动作晃过去,半旋身后漂亮的过球,背影瘦削颀长。
抬腕,进球。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即便唐暖不懂球,也看得出来他的球技有多漂亮。
聚在看台上的女生一阵欢呼,不断有撑伞的女生往这边聚。而唐暖,同样是被他牵走了全部的目光。
只不过她这样盯着他看,只是因为她认识他。
姜忱。
唐暖握着伞的手紧了紧,她的另一只手不自觉地去扯裙角。似乎他还牵着她,有体温从手心渗进去。
——你还好吧?
那天临走的时候,他松开了她的手,转头问了一句。
语调很平淡的,像他给所有人的感觉一样,慵懒的,散漫的,漫不经心的味道。
其实唐暖心里敞亮着呢,他对一个陌生人哪来的关心?这只是一种习惯性的客套。
她和林姣一块的时候见过他几面,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
可是就算明白这些,她还是抑制不住地产生那样的错觉:
他真的,好温柔。
唐暖有些晃神,没意识地抬起手,对他摇了摇。
巧不巧的,姜忱的视线刚从她身上掠了过去,然后因为她挥动的手,视线重新落在了她身上。
姜忱眯了眯眼。
唐暖脸上的微笑僵了,像是触了蛇一样,她闪电般地缩回了手。
天呐,她在干嘛?
她刚刚在干嘛?
从她傻站在这里看到他时,一切都像是失控了。剧情在往一个奇怪的方向推进。
就比如现在,姜忱看着她。还朝着她走过来了!
唐暖微怔,她没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僵直了身体。
都说人在不清醒的时候容易做出蠢事,她知道自己不清醒,但没想到会被姜忱看到。
这样的状态就持续了几秒钟,然后她醒过神,掉头就跑。
像见了鬼一样。
“……”姜忱微怔,淡淡笑了笑,目光下撤,不似开心,却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偏有人眼尖看到了,穿着二号球衣的少年凑到姜忱身边,“哎,那小姑娘你认识啊?”
姜忱眼都没抬,显然不想提。但他还是好耐性地应了一声,“嗯。”
“我感觉,她好像挺怕你啊。”2号完全察觉不出姜忱的兴致缺缺,他摸了摸下巴,好奇心起,“你是不是祸害过人家小姑娘?”
姜忱终于偏过头,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然而他还在姜忱耳边继续絮叨,添上了最后一根稻草,“怎么她见了你,就跟见了鬼似的?”
额前的碎发被吹得有点乱,衬得姜忱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但他现在像是敛了性子,唇抿成了一条线,从2号身边错过去。
“再来一场。”
“啊?”
“阿忱应该是后悔刚刚留手了。”池清远这次反应得倒快,他跑过来拍了拍2号的肩膀,有些幸灾乐祸。
见2号还没反应过来,池清远同情地摇了摇头。
“你话太多了。”
——————
唐暖是被林姣拽住的。
“哎——”林姣扯住了从自己错过去的唐暖,她显然是没看到自己,“你这是碰着谁了?跟逃命似的。”
唐暖被噎了一下。
她刚刚条件反射地抬腿就跑,自己其实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这样一看,她倒像是做了亏心事,怕了他似的。
林姣原本是随口一问,并没放在心上,没料想她的反应古怪,忍不住多看了唐暖一眼。
“没。”唐暖确实有些心虚,她将躲闪的目光望向别处,很快转了话锋,“对了,怎么没见到你的顾小哥哥?”
“我材料落他车上了。”
“叮——”
说话间,林姣的手机响了一声。林姣看了眼消息,眸色瞬间凉了下来。
[林茜冉:祝你度过一个惊喜的夜晚。]
没头没尾的一句,但林姣知道缘由——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林茜冉知道自己不过生日的。也知道今天是个忌讳。
不过林姣也不觉得林茜冉今天心血来潮,送句祝福,就是为了给自己添添堵。
林姣冷淡地对着屏幕盯了几秒钟,理不出头绪,也懒得多想,干脆面无表情地删除了消息。
折腾完又找地方消遣了一下午,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林姣就在车上浅睡了一会儿。
时间久到不对劲,醒转过来,车已经偏离了目的地很久了,停在了王府饭店。
“醒了?”顾淮之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我去取个东西,你等我一下。”
“好。”林姣点了点头。
顾淮之的身影远了,车里一时陷入了沉寂,静得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很匀称的呼吸声,倒像是身边坐着另外一个人。
她大概习惯一个人了。
可她从来不喜欢一个人。
林姣想了想,摸索着从手包里拿出耳机,找了首歌,将音量调大,闭着眼睛听音乐。
顾淮之的手机响了三遍。
林姣迟疑了几秒钟,划下了接听键,“喂?不好意思,他把手机落在车上了……急事吗?好。”
她说着下了车。
顾淮之大概是常来这里,这里的工作人员熟得很,并不难找。只是林姣推开宴会厅的门时,不由得怔住了。
她现在算是知道林茜冉那条短信的意思了。
宴会厅内的灯并未亮起,装点着蜡烛和鲜花,玫瑰花瓣随处散落,吊顶被临时改造,通过投影呈现了一片星空。香薰,红酒,迷醉的味道。
从她踏进去那一刻开始,音乐从黑白琴键流淌而出。
“生日快乐。”他的话一落,宴会厅的氛围开始高涨了起来。
顾淮之原本预备了别的,没打算喊人来,他实在想不通——这么恶俗的惊喜有什么意思。
但他挨不住这一票人瞎起哄,说什么女孩子都喜欢浪漫和惊喜,喜欢热闹,你不叫上自己朋友让人多想。
事实上,这群人就是上赶着凑热闹。
顾淮之干脆在这里定了个宴会厅,当做前半场,打发了这票人的好奇心。他的惊喜,自然留在下半场。
反正时间还早。
最烂俗的情节,却也是最让人不会拒绝的情节。几乎没有哪个女孩,不对惊喜和浪漫抱有幻想的。
然而林姣的脸色很难看。
高跟鞋踏在散落着花瓣的地面上,裙角带起的风摇曳着烛影,林姣走近了顾淮之。也就是这时候,他看清楚了她苍白的脸。
“我不过生日。”
第11章 难堪
偏偏所有人都会错了意。
都是一群爱玩儿的人,以为林姣没过生日的习惯,有人笑着回了一句,“哎,别介啊,过个生日多热闹啊,别那么扫兴嘛。”
“抱歉,不需要。”林姣很冷淡的,晃了周围一眼,“你们继续,我就不扫你们的兴致了。”
要坏!
那哥们儿眼皮跳了跳,瞬间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然后他看着林姣当真是转了身,要走。
没人料到林姣的反应,似乎都受不了这样尴尬的氛围,一时之间都静下来了。
那人心里暗骂着坏事,上前一步挡住了林姣,赔着笑脸缓和气氛,“不是,嫂子,你不知道这些东西……”
“让开。”林姣的声音还是很淡,但那人也没退让的意思。
也不怪他,他敢不拦着吗?他真是大晚上倒了霉,惹了一尊瘟神。林姣要是真这么走了,顾淮之不得把账算他头上?
林姣和他对峙了几秒钟,冷着脸一拂手,身侧的香槟酒塔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酒液和碎玻璃四处飞溅。
那人被吓了一跳,心底的火被这么一闹腾,彻底激起来了。
这一票人,哪个是被家里惯出来的祖宗?还真没几个好性子。
要是搁在往常,他可管不着对方是男是女,早一巴掌甩过去,先解了气再说。
如今碍着顾淮之,他硬是将那口气咽了回去,赔着笑脸,脸都快僵了。
“姣姣。”顾淮之叫住了她。
林姣没回头,她沉默了几秒钟,像是极力克制着情绪,然后还是扯开了他的手。
她还是那句,“我不过生日。”
停顿了那么一秒,她补了一句,“你别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