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苑娘,下去了……”这柯管家是常府的老管家,也不知道老爷能不能套出话来,苏夫人想亲自出马,但一想这大天黑的,她下去了不好,也怕女婿猜出什么端倪来,就暂且按捺住了。
她女儿是个傻的,女婿却不是,这临苏城里,苏夫人找不到第二个比他更警醒、狡猾的人来。
“是。”娘亲开了口,苑娘探出身。
她一出来,常伯樊就伸出了手,苏苑娘微微迟滞了一下,方把手伸过去。
握到她软暖的手,常伯樊的胸口方热起来,不由朝她微微一笑。
苏夫人眼瞅着,觉着这笑比刚才对她的笑要真上太多了,方才是假笑罢?
这女婿,对苑娘也算是有些真心了。
真情实爱,是寻常人求也求不来的事情,能被人真心疼爱着那是那个人莫大的福气,老爷和她最为看重这小子的,无非是这点,但愿他们的以为不会出错。
“好了。”苏苑娘小心地踩着方凳下马车,一下地,她还没松口气,就听他笑道。
苏苑娘抬头,朝担心她的人笑了一下,转头朝母亲看去。
“去罢,叫你爹爹过来。”
“是。”
“母亲大人,那我带苑娘回去了,改日得空,小婿再带苑娘回去看望二老。”
“好,难得你有这份心,得空你们就回来,到时候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几个菜,让你和老爷小酌几盅,爷俩乐乐。”苏夫人笑道。
“多谢母亲。”
常伯樊带着苏苑娘过去,苏谶也收了跟柯管家的家常话,乐呵呵看女婿牵着女儿过来。
“爹爹。”
“乖乖,回去了啊,听伯樊的话,要好好当家,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也不想太想爹爹,过两天,等京城里你兄嫂给你捎的东西一到,爹爹就给你把东西送过来,顺道上门来看看你,你可要把家当好了,做不好爹爹会说你的。”苏谶作为曾经的状元郎,他们那一挂书生当中的翘楚,身上却没有他好友知己那些人身上的孤傲之气。他能从一个苏家准备的替罪羊羔变成了为苏家力挽狂澜的功臣,凭的也从来不是运气。
“是,苑娘知道了。”
“嗯,听话。”当着常府上下众人的面,扯着京里当官的儿子一起当完女儿的底气,再朝女婿,苏老爷笑得格外亲和,“伯樊啊,我就把女儿交给你了,她有什么不对的你就说她,不用担心我们老俩口说你不对。”
岳父这明显口不对心,真当真了,他就完了,常伯樊好笑,笑着回道:“是,伯樊记住了。”
苏谶最欣赏女婿的就是这点了,跟他说什么话,不说明白他
都能听的明白,光他这个脑子,耗在临苏都有点浪费了。
“那我走了。”
“是,我送您上马车。”常伯樊松开了妻子的手,见他一动,她也跟着上前,不由看了她一眼。
苏苑娘神情自若,“我也送爹爹。”
才刚把她接回来,常伯樊笑得无奈,又牵住她,一道送岳父。
把苏谶看得哈哈大笑。
**
这一天行路劳顿,苏苑娘在回常府的马车上瞌睡不止,下马车的时候她已睡过去了,常伯樊背了她下马车,在路过柯管家的时候,见柯管家多看了他们两眼,他回瞥了一眼,道了句:“你老家人还在?不想干了就早点回。”
他说着话,步伐却未停,等柯管家回过神来一身冷汗,家主已远去。
跟着柯管家站在门口的还有几个府里的小管事和小厮,小厮们站的远,没听清楚家主的话,小管事们却是听明白了,便连离的近的门人也听道清楚了,这下就是家主走远了,个个也噤若寒蝉不敢说话,而那胆怯的门人忍不住心怯,脚步下意识移动,离柯管家都远了。
他当这个门人不容易,可不能陪着柯管家一起栽了。
常伯樊把人背回去,知春她们忙上前轻手轻脚给娘子脱衣解鞋,常伯樊站在旁边看了两眼,见她们手脚轻快,没惊忧到她,说了句她们小心些就出门去了。
他一出去,南和就撒腿丫子跑进了飞琰院,见到他,压着声音喊:“爷,老爷,家里出事了。”
常伯樊展开手,松了松筋骨,等着人到了跟前要禀,他道:“说。”
“打早上您和夫人一走,大爷就闹着要去库房,家里人没拦住,让他搬走了不少东西,夫人留下看门的房管事和两个婆子被大爷院里的人打伤了,正等着夫人做主呢。”南和快快道。
这事?
柯管家来周家口接人,居然只字没提,常伯樊笑了,跟南和道:“你去问一下,为什么没人拦。”
“您?”您不过问吗?南和试探地看向他们爷。
“一个一个,只要有关的都去问一下,明早再来跟我回复。”常伯樊道。
“是。”南和稍有不解,但应的很快。
“姑爷,我们要去打水了,知春姐姐让我问您一声,您是跟娘子一道洗漱吗?”胡三姐带着通秋这时出来,朝姑爷道。
“一道。”常伯樊朝她们颔首。
“您要歇息了?”南和反应过来。
以往是他带着小厮侍候老爷起居的,自打夫人进门,老爷跟夫人起居越发趋近,许多他们的事都被夫人的丫鬟接手过去了。
“嗯,累了。”
“那明早小的过来?”南和请示明早的起居。
“过来罢。”
“那小的知道了,那小的就退了。”南和跟着胡三姐她们的背影出了飞琰院,又马不停蹄去找白日在家的大小管事。
等找到柯管家,问到他头上,见柯管家听到老爷现在没有见他的意思脸色煞白的样子,南和不禁同情起这位老管家来。
家主在着还不知道老实,你当你是爷,常府姓柯呢?
第52章
“还请南和小哥帮我向老爷送个话,就说老奴有事要禀。”柯管家发急了。
他卖身常府三十年,自家现在这个主人打一出生长到如今,他的性情柯管家不敢说琢磨透了,但六七分是有的。
但凡犯错者,他说你,是还想给你留几分薄面,给你改过的机会;不说,则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柯管家自认他为常府忠心耿耿多年,为当年的樊主母分忧多年,家主绝计不会如此对他,可柯管家心中也清楚,他不是老爷的心腹。
南和才是,柯管家面色诚恳地看着南和,朝他作揖拱手,请求道。
“别别别,我们老爷什么性子,您不是不知道,您这不是让我为难吗?”南和连连摆手,“且这大半夜的,老爷在外面忙了一天已经歇下了,您让我这节骨眼去递话,不是让我去找死吗?”
您找死行,别搭上我啊。
南和直言不讳,柯管家脸色更是难看,南和顾不上他,接着前面的话问道:“我跟您再对一遍,您当时是不在府里罢?下人找到您的时候,大爷那边的人已经走了?”
“是这般不假,当时我是在外面有事,”柯管家见不到家主,心中迅速一合计,打算以小保大,作难以启齿状朝南和靠近一步,贴近他小声道:“当时我在外面养的那个家里……”
他用小拇指勾了勾,示意他在外边养了个小媳妇。
柯管家满脸羞愧,“这事我瞒的紧,没人知道,我本来想趁老爷夫人不在家,去逍遥逍遥,等我回府,谁知道大爷带人去翻了库房,我确实不知啊,早知道我就在府里守着,是我玩忽职守,我有罪,我明早就去跟老爷请罪。”
这老狐狸,南和心中冷笑,周家口接人你一句话都不说,哑巴了?你当爷是傻的。
郭掌柜他们这些精于世故的老江湖都不敢在爷面前耍心眼,你身为常府的老管家倒是耍上了,爷正等着收拾你了,你还往刀口上撞,真是癞蛤*蟆跳油锅,自己找死。
南和跟柯管家就一点面子情,不屑提醒他,跟柯管家打哈哈道:“是了是了,那我知道了,您这里我问清楚了,我下面还有事,就不多留了,先走一步,大管家,深夜叨扰,还请见谅个。”
“没有的事,你也是尽忠职守,老朽明白,明白的,我送你,小哥慢走。”柯管家没有了白日常端着的刚正不阿、威风堂堂的样子,送南和到门口,还一派羞于见人的惭愧模样,压低声音极小声道:“这事我家里婆娘不知道,还请小哥帮我隐瞒一二,要不我这屋里就要鸡飞狗跳,没得安宁日子过喽。”
这有点小钱就在外面养个小媳妇的人不是没有,有的是,但常府是因什么乱的?宠妾灭妻乱的!
前主母怎么走的?常年积郁于心大病走的。
常府的大管家还是给她做过事的人,也不知道避着点,还拿这个出来当旗子挡灾,南和心道管家这几年真是好日子过久了,飘了,连那点为奴为婢的分寸都拿不住了。
“管家放心,我就不是那多嘴的人。”在他面前惺惺作态有什么用?还不如自己做事干净点。
“那我放心了,你人品老哥信得过,小哥你慢走。”
“哎呀,您这……太客气了,小的哪承得起,管家您留步,留步,别送了,快回罢。”
**
第二日清晨,南和寅时中就开始敲飞琰院的门。
飞琰院的门人是个哑仆,南和手指动了两下,大门就被哑仆无声地打开了。
“哥,这天气确实暖和了啊。”夜里也不冷了,南和掏出两个煮鸡蛋,塞给他,“我娘煮的,你两个我两个,我的路上已经吃了,这是你的。”
哑仆看看鸡蛋,接过手。
“哥,我问你啊,昨儿库房那边动静你知道不?”
哑仆没回他,看他一眼,提着灯笼握着鸡蛋往他的小屋走。
没搭理他,南和讪讪地挠了下脑袋,也不敢大声叫他,小跑着往主屋跑去。
他轻手轻脚从侧室的衣橱中拿过爷的衣裳,没等多久,主屋就响起了动静,等门从里打开,南和见拉开门的人是居然是他们爷,不由踮起脚尖探头往里头的外屋看了看,笑道:“爷,您早,怎么是您开的门啊。”
“进来。”
“欸,您等会,小的先给您穿衣,旺富他们打水应该到了。”
常伯樊身着衬衣,走到外屋上座主位上坐下,闭眼假寐,“不急,先说事。”
南和连忙上前,把昨晚他去问来的话皆一一说了:“几个小管事中,有两个是我那两个堂兄弟,他们一知道消息就跑过来帮忙,他们一到就被人拦住了,大爷那边来了十几个人,府里还有些他们那边的使绊脚,我们这边向着夫人的一比,着实显得人少了些,这才让大爷那边得逞了,柯管家嘛……”
南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凑过去了一点,把昨夜他跟柯正的对话一五小十轻言跟爷禀了,末了他多嘴了一句:“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要换我说,这府里,有谁比他更知道大爷的性子?”
那是个无风尚能搅起七分浪的爷,老爷夫人不在,他不守着这府里防着大爷出什么妖蛾子,还恰巧出去会小媳妇去了?骗谁呢。
南和说着,探看着爷的脸色,见他们小伯爷脸孔波澜不兴,南和在心里哀叹。
他们爷,愈发让人难猜了。
“老爷。”
“老爷。”
这厢,南和带的两个小厮端水的端水,抬茶的抬茶,皆到了。
常伯樊洗漱穿戴好,南和最后要为他束发时,他止了南和的手,拿起发带,朝南和道:“你到门口等着,丫鬟们到了说她们先在外面等着。”
“是。”
常伯樊拿起了他束发的发带,眼睛经过梳子,想了想就没拿,他进了内卧,先走去桌前拔亮了油灯,又去她的梳妆台拿了她的梳子,方去床前叫人。
苏苑娘很快被叫醒。她昨晚睡的早,半夜醒了一次想喝水,叫丫鬟没叫着,起床的时候被醒来的常伯樊摁下,他下去端来水,她这才喝完还给他怀子,就被他按下了,很快又乏得睡了过去,这睡了不久,外面起了说话声,惊着了她,这心中正不太舒服,睁眼一看到他,想起半夜被他压下的事,不由地烦恼,把头埋在了枕头里。
常伯樊好笑,压下身子,在她发间深深一闻,又碰了碰她温热细软的脸颈,移到她耳边轻笑道:“苑娘,我要去书门办事了。”
快去,苏苑娘推他。
“我头发还没束,你帮我束?”
她不想,她想睡,苏苑娘又推他。
“苑娘。”
苏苑娘的脖子被他咬了一下,惊得她脖子一缩,恼火地把头从枕头里转了出来,推着他道:“你快去。”
“苑娘,头发。”
“你让下人弄。”
常伯樊笑,拔开她额边的发,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也不说话。
他固执着呢,看样子不达目的不罢休,苏苑娘烦恼,蹙着眉头,“我叫知春给你梳
,她梳的可舒服了。”
在她的目光中,常伯樊笑着朝她摇头,又在她额上轻碰了一记。
“你烦不烦?”苏苑娘是真恼了,双手都用上了推他。
“梳完就让你睡。”常伯樊双手压在她两侧压住身体,在她用力的时候往上升点,在她不施力的时候身体又回到原位,控制着他的压势,不打算罢休。
她不往前进,那就由他来步步蚕食。
他不管她现在如何作想,但她只能是他的妻子,他常伯樊写在祖谱上身边的元配。
来回推了几下,苏苑娘见他是真不罢休,烦躁地抬声叫人:“知春,明夏?三姐,三姐,通秋……”
几个丫鬟叫过一遍,一个也没叫来,这时他又倾身过来亲他,苏苑娘闭眼叹气,也不挣扎了,等他亲过了,撑着床坐了起来,没精打采道:“怎么梳?”
常伯樊笑了起来,坐于她之前,把梳子和发带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