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先生教了,‘不告而取是为偷’……他说这是很过分,很不好的行为。要是,要是宋夫人知道我一点也不好,是不是就不会喜欢我了?”
“可是我现在觉得阿靖很好呀?”
南宫靖抽噎了一下,垂下了头去,过了半晌,他才小声道:“我……我昨天……偷偷拿了妹妹的布老虎。”
宋简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昨天奶娘收拾月儿玩具时,的确困惑的来说找不到了一个布老虎。
那个布老虎是一个系列,一共有五只,每个姿态不同,都虎头虎脑的,缝制的十分可爱憨厚,也不知道是南宫淳从哪里找来的。
南宫淳喜欢用这个玩具逗南宫月,但南宫月其实不是很喜欢,每次南宫淳离开后,她都会随意的丢到地上。
因为一共有五个,所以不见了一个,宋简当时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南宫月的活动范围就是这么大,每日进出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说不定就是掉进哪个角落里了。因此她安慰当时很着急的奶娘说:“没关系的,说不定过几日,就会自己冒出来了。”
南宫靖抹着眼泪道:“因为妹妹有那么多……我就喜欢那一个……我想着,我就要一个,一个就好……”
这个问题,可难住宋简了。
她现实生活中别说孩子了,连婚都没结。这种两个孩子间的平衡教育,一下子就叫她不知如何是好起来。
“阿靖……”宋简小心斟酌着语气道:“这个行为的确不好,但是,人都会犯错的,重要的是,在错误中吸取教训,改正错误……而且,阿靖很棒啊,敢于主动承认,这很好哦?那个布老虎,我们一起还回去吧?”
南宫靖犹豫了一下,眼泪汪汪的说:“可是妹妹不喜欢它。”
“虽然不喜欢,但也是月儿的东西呀,阿靖。”宋简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小声的凑到他的耳边道:“而且,这个是教主喜欢的东西,如果被发现了的话,会被教主抓走吃掉的!”
南宫靖顿时瞪大了眼睛,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宋简连忙趁热打铁道:“我给你做一个新的,好不好?”
“真的?”
“真的!我保证一模一样……唔……尽量一模一样!之前那个,我们还给月儿吧,而且,奶娘找那只布老虎找了好久呢,她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弄丢了,可害怕了……等会儿我们去跟她道个歉吧。”
“我,拿的时候也觉得不好,可是……”南宫靖想起那时候,他从月儿的摇篮边一转头,就瞧见那只布老虎被那么随便的丢在地上,孤零零的,可怜极了。他就想着,他把它带回去,一定好好陪它。
但那并不是合理的理由。
南宫靖顿了顿,意识到了这一点,便没有把当时的感觉说出口道:“……等月儿长大了,我再跟她道歉……”
陪着南宫靖从他的枕头底下取出了小老虎,放到了熟睡的南宫月手边。因为南宫靖下午还有习武课,哄他午睡时,小男孩不安又局促的揪着被子,战战兢兢的问道:“那宋夫人还喜欢我么……”
“喜欢的呀。”宋简微笑了起来,看着他眼圈红红,一副小可怜的模样,忍不住怜爱的低头蹭了蹭他的脸颊,“我们家阿靖我最喜欢了。”
“那,那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南宫靖露出了安心的满足神色,又有了一点羞涩。
“什么呀?”
“今天上午,上官先生夸我的字写得好,背书也背得好。”
宋简与有荣焉的笑道:“因为阿靖一直都很认真,很努力嘛。”
她小声道:“晚上,我叫厨房做阿靖最喜欢吃的悬炙猪皮肉好不好?”
南宫靖甜甜道:“好……”
“那就闭上眼睛,快睡吧。”
凝视着他一副全然信赖的表情,闭上了眼睛,宋简安静的看了一会儿,摸了摸他柔软的额发。
对于自己今天的处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的对不对……虽然心中有所不安,可硬着头皮,她也只能做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唉。宋简有些丧气的靠在了南宫靖的枕头边,额角轻抵着他的额角,疲惫的想,当母亲真是太难了。
但感觉到她陪在自己身边,南宫靖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
……
下午是练武的时间,教南宫靖习武的师父房子晋长相就十分凶悍,性格也是颇为暴躁。
他从不像教南宫靖文化的上官合那样,会夸奖这个孩子有进步,做得好,只会拿着木棍,在他的动作稍有变形时,一棍子狠狠抽下去。
怕他掌握不来轻重,每次宋简都提心吊胆的在一旁守着,这一次,南宫靖却主动劝她进屋去。
“可是……”宋简很是不放心。“若是你受伤了呢?”
“就让我一个人试试吧,夫人。”南宫靖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我要变得很厉害很厉害,以后才能保护你!”
宋简担忧道:“你要是被打坏了,还怎么保护我呀?”
“不会的!夫人您就在屋子里坐着刺绣嘛,我要是受不住的话,一定特别大声的叫您来救我,好不好?”
在外人面前,南宫靖依然是一副内向寡言的孤僻模样,但在熟悉的人面前,他也会笑,会闹,会撒娇,渐渐活泼了起来。
而他如此坚持,宋简只好选择了回避。
她一下午都随时等待着南宫靖的叫喊,结果那张“立于青天之下”的手帕,本来今天就能绣完,可是到最后,也还差了一点。
直到最后,南宫靖也一声没吭。
等到吃饭的时候,宋简才看见南宫靖动作迟缓的走了进来,然后几乎没法坐上椅子。
她皱起眉头,担忧的赶了过去,心中对于房子晋难免升起了些许怨气,却也知道自己没法多说什么。
宋简只能蹲在南宫靖的面前,动作轻柔小心的卷起了他的裤腿,只见脚踝往上,全是抽打的红印与淤青。
虽说知道习武辛苦,南宫靖的师父房子晋,想必也是这么过来的,但这种粗暴残酷的训练,还是让宋简感觉触目惊心。
“我没事的!”见她盯着自己的伤口沉默不语,南宫靖怕她伤心难过,连忙一把揽住了她的脖子。“真的!我不是很疼——我还能忍的住。夫人,你别担心。”
宋简被他拥在怀中,抬起手来,揉了揉他的脑袋。
她感叹道:“阿靖真了不起。”
南宫靖蹭了蹭她,闻言顿时忍不住开心的笑弯了眼睛。
他小声的在宋简耳边道:“以后,我要成为天底下武功最厉害的人!那样,就谁都不能再欺负我们了!”
托那个大纲梗概过于简略的福,宋简对这个世界所知不多,她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觉,南宫淳似乎就是这个世界武功最强的人,因此也低声在他耳边道:“成为怎样的人都好,不过,千万不能成为像你父亲那样的人呀。”
这种耳语,就像是在说悄悄话似的,南宫靖一下子便觉得自己和宋简有了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而且,他发现了,宋简跟他一样,也不喜欢南宫淳。
以前他的母亲总是自怜自艾,说自己命苦被人抛弃,却又一直对南宫淳痴心不改。
南宫靖时常心想,既然他抛弃了我们,那为什么还要想着他呢?
他很怕宋简也是这样,尽管南宫淳对她一点也不好,她也依然死心塌地的只会默默流泪。
可是,原来她也不喜欢他!
她跟他一样!
这个发现,让南宫靖霎时格外高兴了起来。
“不会的!”他说,“绝对不会!”
南宫靖顿了顿,又道:“还有!他不想认我这个儿子,我也不想认他这个父亲。夫人,以后,等我长大了,我就带你离开,还有月儿一起,我们三个人……要不再带着奶娘……一起过日子,好不好?”
他尚未理解魔教势力的可怕,也把逃跑想的太过简单,这样的童言无忌,让宋简连忙紧张的“嘘”了一声。
她抱着他,在他耳边低声道:“阿靖,你记住,还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能随便说出口。一旦说出口,就必须是你现在能够做到的事情。否则就会祸从口出,明白吗?”
她的语气罕见的十分郑重,南宫靖连忙将这句话深深的印在心里,点了点头。
“还有……无论怎样……”宋简道:“你要记得,他始终还是你的父亲。你们……是血脉相连的。”
她这话听起来很像是那种“生恩大过天”的言论拥护者,但宋简担心的其实是南宫靖不认南宫淳为父亲,没准就是今后“复杂感情”的起点。
她觉得南宫靖还是时刻记住,南宫淳是自己父亲,会稍微安全一些。
他可以恨他,厌恶他,远离他,但至少,不会生出什么别的奇怪念头……
闻言,南宫靖闷闷的“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见他的情绪不高,宋简挣出了他的怀抱,使劲的揉了揉他的脸颊,“好啦!吃饭的时候,就不要去想那些糟心的事情了!我先给你上药,今天的悬炙猪皮肉特别香哦!”
第十五章 遇见了你
“如何?”
夜问道。
青凤回答:“今天中午,南宫靖把偷拿小姐的老虎布偶还了回去。下午,南宫靖习武特别拼命,夫人一直担心他,刺绣都很不专心。晚上,夫人吃的悬炙烤猪皮特别香。”
夜:“……”
作为首领,所有的暗卫都要向他报告任务,但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听过如此语气活泼的报告了。
青凤在外执行任务执行了这么多年,又是以卖笑的营生作为掩护,所以并不像一直待在教中的同伴那样不苟言笑,性格板正,也不会如同其他的暗卫那样,对夜感到特别畏惧。
夜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道:“有没有异常情况?”
“异常嘛……好像没有。夫人只是每天安静的刺绣而已。不过,我觉得南宫靖对教主似乎有些怨气。”
夜点了点头道:“我会禀告教主。还有别的吗?”
“还有,夫人挺得人心的。她对院子里的仆从都很好,仆从也很尊敬她。”
想起今天她带着南宫靖一起对奶娘道歉,想着奶娘那手足无措,受宠若惊的模样,青凤也不禁觉得很是诧异。
诧异……又觉得……
很新奇。
回过神来,青凤便听见夜道:“注意一下他们的交流。”
“怎么?”
“虽然那些仆从不见得敢协助夫人逃跑,但说不准会帮她向外传递消息。”
青凤忽然反问道:“传递给谁?”
夜张口欲言,却又一时语塞,这才想起天下第一美人被掳走后不久,她的家人便向外宣布她已经病死了。
青凤道:“她被教主看上时,连个未婚夫都没来得及有。”
“但说不准就有人会冲着‘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来‘行侠仗义。’”
青凤笑道:“你还会开玩笑了?”
夜冷冷的盯着他,没说话。
青凤不以为意的又道:“夫人真的会逃跑吗?我在青楼之中,不知见过多少想跑的女人。不管她们多小心,隐藏的多好,都必然会暴露出蛛丝马迹。但夫人……我却看不出她有别的心思。她每日只是照顾小姐和南宫靖,然后刺绣打发闲暇的时间。”
夜摇了摇头:“无论如何,既然教主还没有杀了她,我们就必须盯紧她。”
这话说的其实很残忍。
想起这些年来在烟花之地,目睹过的众生百态,青凤不自觉的垂眸低喃道:“……众生皆苦。”
顿了顿,他又叹道:“而有人特别苦。”
……
“昼!”
青凤回到宋简的院子里不久,就立刻听到了她的呼唤。
他应声出现道:“是?”
只见宋简披散着一头乌黑长发,手中握着一把剪刀,坐在镜子前,充满期待的望着他道:“你会剪头发吗?”
“……嗯?”
她带着南宫靖一起弥补他的错误时,就是一位凛然威仪的母亲,可现在,却又像是一位天真开朗的未出阁小姐,这样的反差,叫青凤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的头发,长长了。”宋简握住一缕发丝,举到胸前,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我自己剪瞧不见后头的样子——你能帮我修短一些吗?”
古代社会虽说流行蓄发,却也会修剪。因此青凤温和道:“当然可以。夫人想要修剪多少呢?”
“真的可以吗?”他答应了,宋简却有些惊喜的瞪大了眼睛,旋即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道:“原来暗卫真的是什么都会的呀!”
“不不不,”青凤忍不住也跟着她笑了起来道:“或许只有我会。”
“夜不会?”
“首领虽然是首领,但我们专攻的领域可不一样。”他戏谑的反问道:“再说了,您觉得首领能给谁挽发?”
“……教主?”
“教主有专门的侍女,不需要暗卫做这种事情。”
宋简便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道:“那,昼你会做针线活吗?”
“唔,略懂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