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靖:“……”
而宋简站在院落之中,看着他,微微蹙着眉头。
南宫靖不由得有些心虚道:“夫人……”
宋简现在的确有些不大开心,但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不过……是对那些女孩,感觉有些同情。
南宫靖受欢迎并不是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他生的俊秀,性子又好,可看着那些姑娘们满怀少女心事的送上心意,提起他时,声音里都仿佛开出了花来一般的甜美动人,听得多了,她就感觉有些不忍。
真心错付,总归是令人同情的事情。
南宫靖看起来不管多么像是如意郎君……
他也是弯的。
就算现在没弯,以后也要弯。
“阿靖,”她忍不住道,“你若是对她们无意,一定要记得好好拒绝。”
南宫靖连忙乖乖道:“好。”
宋简又道:“阿靖,你现在有心悦之人吗?”
“……没有。”
她便又看向了闻人洛道:“阿洛呢?”
闻人洛也摇了摇头。
宋简微微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就此松懈下来。她问道:“那我们现在……是在哪?这些年,魔教……还在找我们吗?”
闻人洛道:“我们在京城。”
南宫靖补充道:“当初,师父说,京师乃天子脚下,是魔教唯一不敢随意插手的地方,因此是最安全的,就带着我们在这儿落脚定居,直到现在。”
的确是这个道理,不过,都说京城居大不易,也不知道,这个院落是几环内啊……
“也就是说,现在阿洛和阿靖你们两个,都是大夫?阿靖出诊,阿洛就留在家里坐诊?”
闻人洛和南宫靖却对视了一眼,南宫靖摇了摇头道:“师兄一般不接收新的病人。他只接待之前和师父相熟的人家,以及这些人推荐过来的人。”
宋简好奇道:“比如?”
闻人洛平静道:“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这样啊……”宋简想了想道:“你们都有自己的工作,总觉得,我什么都不做的话……好像有些多余……要是你们不介意的话,以后家里的家务就都交给我吧?”
南宫靖连忙道:“夫人,不必如此。”
可宋简很坚持,“人若是一直闲着,会废掉的。”
她笑道:“不过……我做饭没问题,可是生火什么的,可能还是需要你们帮忙。”
宋简曾在南宫淳的身边生活过,她还记得那种寄人篱下,凡事都无法做主的无力之感,尽管南宫靖和闻人洛与南宫淳不同,可她还是希望能够证明自己的价值。
在发现闻人洛和南宫靖,长期以来都是靠姑娘们送上门的食物当做一日三餐过活的时候,宋简觉得,她应该还是有点用武之地的。
不过厨房一片荒芜,灶台,铁锅,锅铲上,全是尘土,调料什么的一律没有,就更别提蔬菜肉类了。就算古代没有冰箱,食材匮乏,米缸里都空空如也,也实在是过于离谱了。
要是有小偷溜进来看见这个情况,没准都要怀疑这家人每天是不是靠吸风饮露过活的。
宋简哭笑不得道:“你们还真是……一点火都不开的啊。”
闻人洛看起来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师父、我、阿靖,做饭都很难吃,何必一直浪费食物?别人送来的东西,至少都能入口。”
南宫靖也没试过宋简的厨艺如何,但还是给她找来了纸和笔,十分支持她准备下厨的决定——事实上,不管她想做什么,他都支持。
宋简便将需要购买的食物,一项一项的罗列了下来:
柴火、米、油、盐、酱、醋、蔬菜、肉、布料……
除了这些生活必需品外,还有宋简的起居生活,也要置办一些女性的物品,比如换洗衣服、内衣、鞋子……
这些都需要去裁缝铺里,请绣娘上门来量体裁衣。
等厘清了需要采购的清单后,南宫靖就被派出门去负责采买了,因为他常年在外走动,熟悉地方不说,还能仗着那副讨人喜欢的皮囊便宜一点。而闻人洛常年宅在家里不出门,也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出去买东西被人狠宰的跟散财童子似的,就干脆留下和宋简一起打扫屋子。
宋简这才知道,她之前昏迷的时候,是和闻人洛和南宫靖一间屋子的。因为他们担心她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他们没法第一时间发现然后赶到。
听见这件事情,宋简虽然惊讶了一瞬,可想到她一直都毫无意识,便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只是感觉他们真的把她照顾的很好,不由得颇感歉疚。
但如今她醒了,自然就得给她收拾一间新的房间——闻人璞的房间自他去世后,便一直空置在那,闻人洛问她介不介意,若是介意的话,她可以留在原来的屋子里,他和南宫靖搬过去就好。
宋简自然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连声道:“没关系的,我住过去就好。”
但在闻人洛帮她把被褥什么的搬过去的时候,她盯着他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阿洛。”
“嗯?”
“你和阿靖……一直住在一起?”
“嗯。”
他回答的语气平淡,仿佛理所当然一般不以为然,宋简却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要知道,现实生活中,一般都是攻很难找,不然也不会有“遍地飘零,无一无靠”,“为爱作一”的说法了。可小说世界里,却经常都是大家不愿做受,为了做攻甚至都能打起来。
也就是说,按照这个逻辑,南宫靖和闻人洛,两个都是可以做攻的,若是在一起,只要其中一个人让步当受,就可以非常顺利的凑成一对了。
自小一起相伴长大,师兄弟竹马竹马,又一直住在一个屋里,一个性格温文尔雅,一个性格沉稳闷骚。又一个主外,一个主内……
阿靖虽说是南宫淳的儿子,可他一心一意要当个君子,性子现在看来温和又端方,绝对是个专一认真的好孩子。
而阿洛,天真单纯,沉稳内敛,有点儿一根筋,看起来便是那种还未开窍,可是一开窍,便只会认定一个人的人。
是不是可以走老夫老妻路线?
若是阿靖和阿洛凑成一对的话,不就可以彻底断绝他们和南宫淳的感情线么?
一想到这里,宋简就觉得,这个方案,似乎可行。
既然都是弯的,不一定就非要吊死在南宫淳这一棵树上嘛。而在纯爱文里,两个男性日久生情,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第三十八章 永失其伴
南宫靖仔细的对着清单, 一样一样的买好了东西,又笑容温柔的拜托店家到时候送到家里。转了一圈,他走在大街上,依然是一袭白衣, 两袖清风,清朗磊落的风流俊美——若是闻人洛出来的话, 他肯定只会自己大包小包, 亲力亲为的搬回去。
不过, 他不适合出门, 在家里照顾宋简, 却很是可靠。因此,南宫靖并没有那么担心的想要立即赶回去——他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走向了一家颇为有名的金器店。
宋简只写了最基本的衣物需要,甚至没提半点关于首饰之类的事情。但南宫靖却不想自己的“夫人”过的如此简淡。
他在心中勾画着适合她的发簪与耳饰的式样,在进门的时候, 恰好有一个头戴斗笠的女子往外走, 两人一时都没能集中注意, 回过神来的时候, 已经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起。
“啊,抱歉。”但南宫靖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对方却被撞的往后一个踉跄,他连忙伸手扶住了她,条件反射的温柔歉意道:“姑娘没事吧?”
“没,没事。”对方抬头看见了南宫靖的脸, 顿时愣了一下,声音不禁有些飘忽失神。她的声音很年轻,也很好听,娇嫩清脆,大约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可一个妙龄女郎,却是一袭道士打扮,穿着藏青色的直裰。“我也没有注意到你,不好意思。”
说完,少女低头便匆匆的自他身旁擦肩而过,而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南宫靖盯着她的斗笠,忽然觉得,他也可以给夫人买一个。
她的容貌本就太过显眼,如今头发又因病变成雪白,若不遮掩一二,定然会引来无数的视线,恐怕夫人也不喜如此引人注目。
更何况,若是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她的特征实在是太过出众了,一下就能被记住找到。
可是,总又不能让夫人一直不出门吧?等挑完首饰,再去看看哪里有卖斗笠的好了。
南宫靖这么盘算着,走进了店铺里。
……
一袭道袍的少女气喘吁吁的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回了道观里。
见观中的宴会尚未结束,她猛地松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偷偷溜出去的事情,说不定没有被发现。
可下一秒,她的身后便传来了一道颇具磁性的声音:“云妨,你去哪里了?”
名为云妨的少女猛地被吓了一跳,可反应过来之后,她立刻松了口气,转过身道:“雁姨,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一点儿声音也没有的站在我后头,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却见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位也身穿道袍的美丽妇人。
她一头长发漆黑如墨,以桃木簪起,素面朝天,长眉纤秀,眸如点漆,眼尾上挑,自带几分媚意,若是愿意微微一笑,眉目流转,不知该有多么妩媚。
但她的眉宇之间自带一股坚毅的英气,硬生生的中和了那肤色如雪,唇若点樱的娇媚之感,显出几分清冷疏离,叫人不敢冒犯。
“你最近越来越喜欢往外跑了。”雁姨皱着眉头道:“我跟你说过许多次了,外头很危险,不要一个人出去,又这么晚才回来。”
“今天我已经十七了,雁姨!不是小孩子了!”云妨拉长了声音,半是抱怨,半是撒娇道:“再说,我好好的戴着斗笠,没叫人瞧见我的脸,不会引人注意的!”
“你若是真的这么乖巧听话,上一次就不会偷溜到青楼里头!一个女孩子,竟然跑去那种地方!”
这件事情,云妨至今也不知道在观内深居简出,鲜少出门的雁姨是怎么知道的——明明她都那么小心隐秘了。
少女忍不住小声嘟嚷道:“那我没去过青楼,忍不住有点好奇嘛……”
“这一次呢?你又乱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嘿嘿,”闻言,云妨笑了起来,她伸手探入袖子,摸到了金钗,一下子抽了出来道:“看!雁姨!这是我上次出去瞧见的一对金钗,我觉得特别适合你,只是那次掌柜的说那对已经被预定了,我若是想要,还得等上一段时间,等他们家的师父再打一对。我一直等到现在,才买到手呢!”
只见那对金钗,顶端分别是一只展翅欲回的凤凰,羽翼舒展,尾羽飞扬,栩栩如生,极为美丽。若是合在一处,两只凤凰便能脖颈交缠,仿佛耳鬓厮磨,齐声鸣叫。
闻言,雁姨的神色虽然微微柔和了些许,可看着那对凤凰,眼神却又有些沉寂。
她轻声道:“云妨,今天是你的生日,该是我给你礼物才对。”
“可是雁姨……”云妨忍不住道:“每年每到这个时候,您就总是郁郁不乐,我想让您也能高兴一些嘛。”
雁姨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但这时,门洞后忽然转出一位衣着华美的女人,看着云妨笑道:“哎呀,咱们的小寿星终于出现啦!”
她看起来像是富贵人家的主妇,其实却不过只是一个丫鬟,但服侍的主人地位够高,她的吃穿用度,便也几乎跟一般人家的主子差不多了。
雁姨是几年前来到这道观的,接手之后,也不知她是如何操作的,这儿就迅速成了京城贵妇们的聚集地。这座云雁观,也成了权贵夫人圈内有名的风雅之地。
云妨被那女人拉进了宴席,一时间,女人们的笑声、闹声、庆祝声一起响了起来。
看着她的身影,雁姨想起了之前每年这个时候,自云妨察觉到她不高兴后,便一直在问,为什么她过生日,她看起来却总是显得很悲伤。
但她从没回答过。
直到去年,她才终于松口,告诉云妨,那是因为,云妨的母亲是她的好姐妹,可是在十六年前的这个时候,她为了生她,难产而死。
因此,每年云妨的生日,也是她好姐妹的忌日。
那当然是骗她的。
每年的这个时候,的确是某个人的忌日,但却并不是云妨的生日。
可雁姨希望她能记住这一天,因为她不能将云妨的真正身世如实相告,便只能以这种方式,将她与她的母亲联系在一起——
今天,是她母亲坠崖的日子。
这些年来,雁姨总是喜欢在这一天,准备许多成双成对的东西,然后一个人走到道观后的悬崖边,留下一半,将另一半丢入深谷。
云妨大约是知道这一点,才会特意去买了一对凤钗吧。
想着种种往事,雁姨慢慢的走到了悬崖边,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悬崖,垂着眼眸,分开了那一对凤钗。
她伸手一松,手中的那支凤凰,便已永失其伴。
……
宴席上,那衣着华美的侍女,将云妨引到了自家主人身边——那是这个宴席上,身份最高贵的女性——端王太妃。
虽说是太妃,可她今年也不过只有三十多岁,保养得宜,因此看起来极为年轻。
她年少入宫,与先帝老夫少妻,颇得宠幸,后来在先帝驾崩之前,生下一个皇子,免于殉葬。又因为皇子过于年幼,未曾卷入夺嫡之争,对太子没有造成威胁,而被当今太后,当时的皇后所放过,获封端王,
她随着儿子一起外出建府,成为了端王太妃,日子过得好不逍遥。
她这一生都未吃过什么苦头,性子温柔天真,只是过于溺爱自己的儿子,结果如今满京城都知晓端王是个荒唐无状的浪荡家伙,整日厮混在青楼,为了花魁与人争风吃醋,打架斗殴,极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