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浓情——轻黯
时间:2021-12-03 10:18:07

  对面人看过来,许意浓习惯性地微倾鞠躬,恭敬道,“您好于总,我是许意浓,今天正式报道,以后还请您多关照。”
  那于总扫了扫眼,问,“就是那日本回来的?”
  “对。”
  这位新上司点点头,惜字如金道,“有HR领你去部门,我去抽根烟。”
  许意浓几不可见地点头,突问HR男同事,“你会抽烟吗?”
  男同事一愣,即应,“会。”
  她便朝于总近前一步,嫣然一笑,“正巧我烟瘾也犯了,于总,不介意的话,一起?”
  落落大方的姿态惹得HR男同事多种眸光交织一瞬,其中惊诧最甚。
  相比之下于总就淡定许多,他又瞄了她一眼,伸手做出个请的姿势,示意女士优先。
  三人一道走进吸烟室,男同事挺有眼力劲地发烟。
  “谢谢。”许意浓接过烟环视四周,发现这吸烟室不小,外面还有一个阳台。
  发完烟男同事去摸自己衬衫标袋,再摸向裤袋,均无所获,他没带,于总掏出自己打火机点火,可按了几次都没打着,他甩甩又试了试还是没火。
  气氛一时凝滞。
  倏然“叮——”一声,清脆的火机开盖带着一缕回音打破沉寂,又被“嗞——”地滑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猝不及防出现在三人面前,一气呵成的动作相当利索熟练。
  一团火焰送上,照亮了许意浓的眼,她清晰看到了火机壳上的logo:S.T.Dupont
  她抬眸,这突如其来的身形高挺到原需她仰视,却在点烟时绅士地倾身,周身顷刻被一股男性清冽气息覆盖,只是这烟还没点燃她就像已被熏了般微微眯了眼。
  静立少顷,她红唇娴熟地衔住烟,左手背向身后,毫不拘泥地凑过去借对面人手点燃了烟。
  “谢谢。”
  “不客气。”
  男同事笑意盈盈,抬手轻拍在那犹从天而降人的肩膀。
  “你小子打哪儿冒出来的?”
  火焰未灭,帮他们一一点燃烟,最后才点燃自己那根。
  那人将烟含在嘴里,烟雾徐徐,晕了他半边脸,朦胧虚幻,声音低缭。
  “我一直在阳台。”
  男同事又给许意浓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乙方项目经理,王经理。”
  许意浓顺势将视线投向对面,这才能好好打量,他长身挺立,着白色衬衫,领口微敞未系领带,可以明显看到凸出的喉结,鼻梁挺而直,眼型狭长尾部微挑,眉宇淡然,这样生动的皮相下并没有身着正装的萧肃低调,反倒衬得整个人气息张扬,尤其深不可见的瞳孔里第一眼就蕴出一股锐利。
  随后男同事又反过来给他介绍,“这是我们逐影BOM部新来的主管工程师,许意浓。”
  他右手指尖从唇中夹取下烟,左手闲适插在西装裤袋,先侧过脸呼出一缕烟雾,顷刻间唇指白雾涣散,举手投足尽是漫不经心,再回首四目已相交。
  许意浓笔直站着,别具风姿,稍后迎着他视线先伸出手,“你好,许意浓。言字许,意思的意,浓情的浓。”
  尚未消散的余烟让那双眸更显雅痞,他唇微抬,也递出手。
  他们双手相触,“你好,王骁歧。三横一竖王,马尧骁,此支歧。”
 
 
第2章 
  指尖上的温度短暂交替,当时许意浓掌心有被东西剐蹭的感觉,她眼眸一垂,看到了他左手无名指腹的创可贴。
  直到第二天许意浓还感觉手上残留着那份被摩擦的粗糙感。
  一早,她很享受地吃着热腾腾的早饭,这是她觉得回国后无比享受的事之一。
  阿姨又端来刚炸出锅的油条,许意浓夹了一根一咬,仰着头边呼气边说,“好吃。”
  “慢些,不知道的以为你是从国外逃荒回来。”坐在对面的人开口道,正是她表哥纪昱恒。
  表哥大她四岁,从小优秀,他的存在就像一道无处不在的光,到哪儿都熠熠生辉,她虽然也很好,但偏偏什么都比表哥差一点,就是这差一点她总被母亲念叨,“你看看你哥!”
  所以打她记事起,她的世界里没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只有一个非人类学神表哥,最夸张的是,她小学的时候有次放学被班主任叫住,老师递给她一张奥林匹克竞赛试卷,“这个你带回去。”
  试卷抬头印着“高中”俩大字,她当时想,自己虽然成绩名列前茅,但老师未免也太看得起她,居然直接甩了一张高中的卷子,她可才五年级啊!
  刚要谦虚地说她只能试试。
  “给你哥哥做。”老师接下来的话就像一道雷把她劈得里焦外嫩。
  “???”
  “我女儿跟你哥同届,这卷子是我托人从省里搞的,今年全国的高中生奥赛测试卷,都说你哥厉害,我想看看到底多厉害,也好比比差距。”
  “……”
  老师见她半天不接,推着眼镜问,“纪昱恒是你表哥吧?”
  “啊,是。”
  许意浓就是这样在纪昱恒的“阴影”下“茁壮”成长的。
  表哥如今是国内头部银行的高管,几年前落户到A市,连带着老婆孩子,据说还是他们领导前后做了很多思想工作才说动他调来的大A市,这座人人挤破头想扎根的国际化大都市,他还得三请四邀,牛逼呵呵哒。
  她回国后无处可去,只能来投奔他了,目前借住在他家。
  在人才济济的A市有房有户口,老婆孩子热炕头,多么令人向往的生活啊,她现在比表哥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了。
  “这阿姨手艺不错啊。”许意浓感叹着又咬了一口油条。
  “她也是C市人。”
  “难怪有小时候的味道。”
  兄妹俩闲扯了一会儿,纪昱恒来回舀着碗里的粥问她,“第一天报到怎么样?”
  “就这样呗,在哪儿干不是干。”许意浓看他舀了半天就是没喝一口,他不急她都看急了,“放心喝吧,烫不死你。”
  纪昱恒恍若未闻,继续着动作又说,“国内职场环境跟国外大不一样,你要完全适应得花些时间。”
  “这我知道。”许意浓闷头喝了一口粥,想想还是说了,“我刚回来,好多材料转回来还要办手续,等忙完那些我就跟公司申请宿舍。”
  “不要!”突然一阵踢踢踏踏的小跑声。
  一团小身影直朝许意浓扑来,她下意识地接住,对上一个小版纪昱恒,是表哥五岁的女儿,纪乐愉。
  小东西紧紧抱着许意浓,“我不要姑姑走!”转头又跟她爸央求,“爸爸,你别赶姑姑走好不好?我可以把我房间让给姑姑住!”
  她爸:“……”
  小姑娘可爱的样子让许意浓忍俊不禁,她抬手揉揉她的小脑袋。
  “你爸爸没有赶我走,是我自己要搬走。”
  “走什么啊,家里又不是没房间,在外面住能比在家吗?”表嫂涂筱柠紧跟在女儿后面到了餐厅,落落大方,款款而来的样子俨然一副女主人姿态。
  她往纪昱恒身边一坐,招女儿过来,“乐乐,姑姑一会儿还要上班呢,你别影响她吃早饭。”
  “奥。”小姑娘不情不愿地过去了,走之前还被许意浓轻轻捏了一下柔嫩嫩的小脸蛋。
  纪昱恒将自己一直在舀的粥无声移放至妻子面前。
  许意浓这才明白她哥刚刚为什么舀半天不喝了,原来是给老婆准备的,怕她被烫才一直在舀。
  她去,大清早的是做了什么孽要被这样喂狗粮?
  “我这不是怕给你们添麻烦,老住这儿你们总归不大方便。”许意浓别开视线,顺着刚才的话题说。
  “出去几年倒是真长大懂事不少,还知道不给我添麻烦了。”她客气地说她哥却没客气接,甚至回得十分坦然。
  许意浓朝他翻了个白眼,涂筱柠则嗔怪地拍打了丈夫一下再看向她,“别理他,这儿就是你家,你哥三天两头应酬,我在A市又没什么朋友,你在这儿我正好有个伴儿。”
  小乐乐也点着小脑袋附和,“对呀姑姑,爸爸好忙,经常不在家,我跟妈妈可无聊了,妈妈带我出去老不认识路,你留下来陪陪我们啵。”
  纪昱恒看着母女二人一唱一和的样子哪里是在挽留人,倒是变相在控诉他,他不予置评,只安静喝粥。
  涂筱柠见他半天没个声,还自顾自喝起了粥,又打了他一下,示意他表个态。
  纪昱恒换左手拿勺子,右手移到桌下捉住了涂筱柠总打他的那只手,扣在自己腰际让她动弹不得,再将视线重归许意浓那里。
  “她皮糙肉厚,也就随便客气一下,你们娘俩还当了真?”他直接放下勺子,下一秒将她无情拆穿,“这么说吧,就算请八抬大轿来抬她,她都不会搬走的。”
  许意浓差点喝呛,她立刻拍拍桌子提醒,“纪昱恒,请注意你的言辞啊!”
  纪昱恒唇角一浮,“辞职回国这么大的事你都能闷声不响一条龙做了,你勇者无敌,所向披靡,你还怕什么?”
  她哥有毒,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下许意浓是真的呛了,她狂咳不止。
  涂筱柠忙喊阿姨倒水来,又怪丈夫,“你怎么回事?”
  纪昱恒眼底盈笑,“不是你让我说话?”
  “我,我让你好好说话!”
  “我哪句没好好说?”
  完败,在座诸位没一个是他对手,许意浓痛定思痛,决定先撤为上。
  “我吃好了,上班去了。”她擦擦嘴站起来。
  谁知纪昱恒也站了起来,“一起。”
  许意浓:“……”
  “乐乐,爸爸上班去了,今天妈妈送你去上学,你要好好上课,听老师话。”走的时候纪昱恒揉揉女儿的小脑袋。
  涂筱柠给他抚平衬衫,再整整领带,“晚上要没应酬就早点回来。”
  “好。”他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丝毫没管身旁站着的许意浓。
  呵,好一个屠狗,许意浓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爸爸拜拜,姑姑拜拜,姑姑今天下班要陪我搭乐高高。”小乐乐乖乖地站在妈妈身边朝他们挥挥手。
  “好的。”许意浓应着朝她做了个飞吻。
  然后硬着头皮跟纪昱恒一起出门,本来以为他说的就是一起坐电梯,看到他只按了个负一,她提醒,“诶?帮我按个1啊。”
  纪昱恒岿然不动,“我送你。”
  晴天那个霹雳啊,她笑中凝悲,不死心地问,“大哥,我们,同路吗?”
  纪昱恒与她对视,“很巧,今天同路。”
  “你不是很忙?”
  “原本要参加的会议推迟了,送完你再去正好。”
  面对疾风吧,纪昱恒斩断她最后一丝挣扎。
  许意浓心如摆钟地跟着他来到地下车库,看到远处一辆帕萨特亮了一下,走近一瞧,对不起,是她冒昧了,哪是什么帕萨特,人家是辉腾。
  她精神一振,有些谄媚,“亲爱的哥哥您的雷克萨斯斯呢?”
  “搬到A市前卖了。”
  “到A市就换了这辆?”
  “嗯。”纪昱恒亲手给她拉开副驾驶座的门,下巴微抬,“上车。”
  许意浓麻利抬脚上去,“好勒哥哥。”
  到了车里她这里摸摸那里蹭蹭,等纪昱恒坐上来,她忍不住说,“亲爱的哥哥啊,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纪昱恒拉过安全带系上直接回,“不当讲。”
  许意浓朝他做了个鬼脸,“无趣。”
  “许意浓。”纪昱恒却直呼她全名。
  “啊?”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说说吧,为什么突然回国?”他边说边发动了车,该来的还是来了。
  许意浓一副觉得他很庸俗的表情,两手一摊,“享受了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我,又在国家的大好政策下留了学,现在学成归来,自然是要为我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献出绵薄之力,添砖加瓦的啊。”
  纪昱恒开着车安坐如山,突然腾出右手开始操作中控台屏幕,汽车蓝牙已经自动连上了手机,许意浓看他切换到通讯录,滑到小姨那栏。
  许意浓吓得“虎躯一震”,立刻嚎了一嗓,“桥豆麻袋!”
  纪昱恒手还悬着,许意浓双手一把握住,用可怜的小眼神哀求,“哥,帅哥,好汉!我,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纪昱恒嫌弃地抽回手,“说。”
  气氛静默,许意浓耷拉眼皮,任由长发过耳遮住脸,片晌后她才开口,“前几天我在网上刷到一个采访留学生的视频,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十个留学生里面,你扔下去一把石子,砸死两个不愁吃喝的富二代,砸死两个你这样的学神,剩下六个人,有五个是抑郁。”又耸笑笑侧头看她哥,“我不想成为第六个人,所以回来了。”
  纪昱恒几不可察地踩了踩刹车,他也曾是留学生,知道独自在外漂泊的一切感受。
  车内一时陷入沉默,话题没再继续。
  车外是喧闹的城市声息,车里是兄妹俩的长久无声,车身还在稳稳前行,十字路口红灯才停下。
  许意浓的视线还落在窗外,这座城市在她的脑海记忆随着时间推移变得不复以往,不知何时起,她好似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在哪儿都找不到归属感。
  直到头被轻拍了一下,她像小时候那样回眸瞪视,“干嘛?”
  “有句话好像一直忘了跟你说。”纪昱恒注视着她,蓦然一笑,“许意浓,欢迎回家。”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