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辞不能理解。
花辞无法接受。
但花辞来不及深入分析, 就进入到另一种境界。
心神仿佛遍布了整个苍岚秘境，五感被放大到无数倍。
天地似乎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缓慢。
花辞看见灵植生发，看见五色灵气流动循环, 看见金耳兽耳朵边上根根立起的毫毛……是“道”的轨迹。
花辞听见草顶破土壤，听见花开，听见清风拂过水面吹动金枝莲的叶子……是“道”的声音。
花辞嗅到土壤的气息、嗅到草木香气、嗅到每一种灵兽的不同气息……是“道”的气息。
……
气机涌动，庞大的灵气自发涌入花辞的身体。
花辞周身的气息缓缓攀升。
从筑基二层到三层、四层、五层……
花辞的心神仍旧与苍岚秘境相连。
她察觉到苍岚秘境缺少什么重要的东西, 却又隔着一层什么, 不能明确感知。
秘境为什么需要修真者进入？
修真者, 不, 人类能够这片天地带来什么？
人和动物之间, 最重要的不同在哪里？
是创造。
天地浩渺, 区区草芥, 为什么能成为万物的主宰？
因为创造。
人天生掌握创造的法则。
这是人族最宝贵的天赋。
道分天道、人道。
天道掌自然, 人道掌创造。
这一刻, 天空中聚集起巨大的五色灵力云。
灵力雨丝如同线般落下。
灵植以几倍、几十倍的速度疯狂地生长；所有灵兽在同一时间抬起头来，它们身上的气息飞速攀升。
这片天地的灵气越发浓郁。
天地中央一个五色光团，破土而出, 缓缓升入天空，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慢慢变大，气息攀升。
……
花辞睁开眼睛的时候, 天际的灵力雨已经停下，五色灵力云也早就散开。
但秘境中发生的改变并没有消失, 灵植繁茂，几乎到了疯长的地步；灵兽们齐齐进阶；秘境中的灵气浓郁了几倍。
就花辞本身而言，她的灵力境界从筑基二层一跃进入筑基圆满，神魂力量更是增长了几乎一倍。
——如果不是最后阶段, 心海分走一部分灵气和心神，花辞现在应该已经结丹了。
花辞抬头看向空中的、散发着秘境本源气息的五色光团，目光困惑。
是错觉吗？为什么秘境本源上传来“这下安全了”“接下来几百上千年不用开放”“这买卖不亏，太不亏了”情绪。
花辞联想到之前看到的、来自秘境本源的记忆，又觉得不像是错觉。
花辞见到五色光团从天空中直直落下，来到她的面前。
然后……钻进了土里？
花辞大为震撼。
不是？你是秘境本源啊？
不是什么打洞鼹鼠吧？
花辞张张嘴，又合上。
“……我们讲讲道理。”花辞对已经钻到地底下的五色光团说。
“哪有这样的？”
五色光团待在地底，纹丝不动。
“你哪怕……多存点力量不行吗？
“几百上千年，对一个秘境来说很短暂的。”
五色光团仍旧纹丝不动，仿佛它根本听不懂花辞的话。
但花辞知道它能听懂。
“人，不，秘境也得有点危机意识呀。
“如果哪一天，这个世界消亡了怎么办？
“如果那个时候你不能及时找到其他世界依附，又该怎么办？”
五色光团纹丝不动。
“你要养活这么大一家子的，这么多灵植、灵兽……”花辞说。
五色光团中传来轻微的情绪波动。
花辞继续道：“你看这次进阶，大家都很高兴……”花辞突然顿住。
因为她感应到，秘境本源竟然想将灵兽们送走，送到它们祖祖辈辈所在的强大秘境。
“不是。”花辞赶紧道，“灵兽们的祖先虽然是其他秘境的，但它们都在苍岚秘境之内出世啊，早就将秘境当家了；你难道忍心它们背井离乡，去和别的强大灵兽们抢地盘吗？”
五色光团中传来烦恼的情绪。
“只是多积攒一点力量而已。”花辞轻声道，“很难吗？”
片刻，五色光团朝花辞传来“以后再说，先让它休息一会”的意思。
花辞：……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回宗门和宗门弟子商量，让他们进你这里历练……灵植们长得太厉害了，正好需要修剪一番；你也能汲取信息，得到成长，是不是？”
签订契约后，秘境能从契约者身上汲取法则的信息，但谁说秘境就不能再开放了？
花辞认为自己一个人的“信息”并不足以秘境全方位的成长。
五色光团再次传来“再说罢”的情绪。
花辞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突然间，花辞感受到一股陌生而熟悉的强大气息。
气息从秘境的边界处传来。
说陌生，是因为花辞从未亲身感受过这股气息；说熟悉，是因为花辞在苍岚秘境本源记忆中“感受”过这股气息。
是曾经给予过苍岚秘境帮助的，秘境之一的气息。
五色光团从土壤中一跃而起，迅速消失在花辞面前。
花辞知道秘境本源是去了哪里。
她心神一动，来到秘境的边缘。
秘境边缘本来是秘境中所谓的“天之涯，地之角”。
这里弥漫着白色的空间气息，任何灵植不能生长，任何灵兽不能接近。
但现在，这片天地和另一片天地相接了。
另一片灵气更加浓郁、法则更加完善的天地。
花辞见到一位通体半透明的、雌雄莫辨的秘境之灵。
——秘境之灵本来就是没有性别的，似乎也不需要分辨男女。
秘境之灵站在五色光团身边，用一种半是满意半是同情的眼神看着花辞。
花辞：……
“五行宗弟子？”境灵道，“便是你和苍岚定了契？”
花辞点头：“我是苍岚秘境的契约者。”
花辞没说自己不是弟子，是长老。现在不是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时候。
“你好。”境灵点点头，轻咳一声，“今后……苍岚便麻烦你了；或许是来历不同的缘故，它生性和我们有些许的不同。”
五色光团中传出些许心虚的情绪。
花辞心道：岂止是些许的不同。
她默默地点点头。
境灵还想说些什么，突然顿住：“他们也来了。”
面前的境灵不说，花辞也感应到了。
几十股不同的秘境气息同至。
从前接济过苍岚秘境的、本世界的所有秘境，都到了。
来者有光团模样的本源——不消说，这些光团，每一个的气息都比苍岚秘境本源强上许多。
另外一些都是秘境的境灵。
花辞从来没有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的秘境境灵或是本源——不，她从前根本没有见过秘境境灵；秘境本源也只见过苍岚秘境的。
众多境灵与秘境本源中，其中一位境灵引起了花辞的注意：和其余境灵或深或浅的半透明不同，这位境灵已经凝结成接近实体的模样。
正是当初第一位接济苍岚秘境的、最强大的那位境灵。
察觉到花辞的目光，境灵对花辞颔首道：“我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它的天地已经成长到一定的地步，不需要再依附于这个世界生长。
境灵看着五色光团叹一口气：“我来，一是听说有人谋夺秘境本源，想问问是什么情况；二来，也是和苍岚道个别。”
花辞感受到五色光团上传来强烈的“反对”“伤心难过”的情绪。
花辞知道苍岚秘境本源为什么有这样的感情。
秘境成长为一方大世界后，境灵化身于天地，无处不在，但不记得自己的来处，也没有记忆。
这是大多数境灵所期盼的命运。
但显然，苍岚秘境本源并不这么认为。
境灵对五色光团摇摇头，并没有出言安慰，而是严肃道：“比起当初，你只强上了一点。
“而且，这强上的一点，还不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苍岚。”
五色光团心虚地抖了抖。
境灵又看向花辞，问道：“请问是什么人想谋夺秘境本源？”
在修真者面前，秘境可以很强大：除非秘境本身允许，哪怕渡劫期的修真者也不能进入秘境。
但另一方面来讲，也十分弱势：一旦让修真者进入秘境之中，除却本源受损，秘境并不能对修真者开展任何报复。
所以秘境往往会对进入的修真者设置境界甚至攻击法器上的限制。
为了防止修真者破坏秘境本身、掠夺过多的资源。
若是修真者有准备地想要对秘境本源下手，那真的是防不胜防。
所以众多境灵与秘境本源到访，除却关心苍岚秘境和它的契约者；更是想问问什么人想要谋取秘境本源。
当然，这位最强大的境灵并没有这样的担心——他已经要离开了。
他是替别的秘境询问。
“是天剑门的掌教，陆疚。”花辞说。
“他要秘境本源做什么？”境灵奇怪道。
“施展一种复活亲人的禁术。”花辞道，“这种禁术需要秘境本源的灵力。”
这位强大的境灵皱眉道：“本源灵力确实可以塑造身体，但不能引魂有什么用？
“此方世界还没有能够引来魂魄的宝物。
“就算复活，也不过是一具空壳。”
《虐恋逃妻》这篇文的最后，陆疚确实只得到一具空壳。
花辞点头：“我认为这禁术没什么用。”
境灵否认道：“提到了本源灵力，至少沾了一点边。难道他能找到引魂的东西？”
花辞想了想：“精血可以引来魂魄吗？”
境灵：“人族的精血吗？不能。”
花辞：“施术者所爱之人的精血呢？”
境灵奇怪道：“那还不是人族的精血。难道因为谁的偏爱，就能变成别的精血？没有这样的道理。
“就像幻阵始终只是幻阵，不可能变成切实的事物。”
花辞想了想，认为确实是这样。
难道她的师祖手上的禁术有残缺？
或者根本就是前人想当然乱写的，根本没有试过。
花辞按下心中疑惑不表，对在场秘境境灵与本源道：“还是请大家小心。”
就算告诉陆疚禁术有假，他也不会相信——这个人对复活家人已经到了一种疯魔的地步了。
最强大的境灵点点头，没再纠结禁术之事，而是对大家道：“不管这禁术是不是真的，你们都小心，最好不要再放天剑门之人进入。”
他快要离开此方世界，天剑门掌教的野心对他没有威胁，但其他的秘境不同。
境灵们纷纷表示赞成，众多秘境本源也表达出强烈的认同。
“可大家怎么分辨天剑门之人的气息？”花辞问。
“天剑门门人身上有‘天剑’的标记；就像你，身上也有‘五行斧’的标记一般。”一位境灵为花辞解惑，“一看就是五行宗弟子。”
“不仅天剑门弟子，这段时间里，邪道修士也不要放入。”另一位境灵补充，“天剑门高层和邪道势力有勾结，你们不知道吗？”
花辞说：“是陆疚？”
消息灵通的境灵摇摇头。
“早就开始了，整个天剑门的高层都和邪道势力有牵扯。”
这位境灵开始科普天剑门高层的和邪道势力眉来眼去的发展史。
花辞听得专注。
第28章 . 无心插柳 飞升的真相
天剑门的历史十分悠久, 可以说，剑修在这片天地中出现了多久，天剑门便立宗多久。
修真界一度以剑修为尊, 其余的修炼方式都被称为旁门左道——就像修真界一度以单灵根为尊，三灵根以上的灵根被大家看作废柴一样。
在五行宗崛起之前，天剑门从来是修真界第一宗门。无人质疑，也无人将其他宗门与之相提并论。
天剑门有一柄天剑, 本是天剑门主峰峰顶的一块矿石之精, 为天剑门各代弟子剑气蕴养。
于六千年前, 天剑破石而出。
从此为历代掌教所掌, 为天剑门镇宗之器。
“可惜了, 三千年来, 天剑都不能发挥本来的力量。”境灵惋叹道, “子孙不肖。”
天剑门和邪道产生关联的缘故十分俗气：因为修炼资源。
那时候五行宗强势崛起, 众多原本依附于天剑门、定期上贡的“旁门左道”看到希望的曙光, 或收拾包袱去找五行宗，或整理家当开宗立派。
丹宗、器宗等众多宗门便是在那个时候成立的。
能够自己开宗立派，将道统发扬光大, 何必仰人鼻息，做天剑门剑修口中“旁门左道”，永远低人一头？
五行宗能够做到的事, 他们也能做到。
天剑门的日子一下子不好过了。
天剑门祖师有训，天剑门需要保持纯粹, 全心修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