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肃将疑惑按捺在心底,主动让开路道:“父亲在家中小院清修,您请。”
容娴也不客气,抬步走在最前面,跨进了府邸。
在她身后,华琨等人也快步跟了上去。
踏进府内后,郁肃忙弓腰一礼:“臣郁肃,参见陛下。”
容娴随意摆摆手道:“免礼平身。”
“谢陛下。”郁肃站起身后,便紧跟在容娴身后寸步不离。
“告知老爷子了吗?”容娴悠悠问道。
郁肃点头:“刚才管家已经去了,想必这会儿父亲已经在院中等候您了。”
“带路。”容娴淡淡道。
郁肃立刻带着她和太尉、华琨、岳同山四人朝着小院走去。
容娴心中奇怪,靖国公和儿子住在一切,为何外面的牌匾挂的是御史大夫府而不是国公府。
第399章 逃出
郁家的宅子很大,但修建的看不出丝毫奢华,反而处处透着淳朴自然的气息。
容娴目光一闪,这气息很熟悉,是属于郁氏族人所特有的。
她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这位老爷子还惦记着郁族便可,这样她便不同担忧这一趟做了无用功了。
几人走过正厅后,来到一处小院外。
容娴一眼便看到了负手站在门前的那位老人,赫然便是当日在皇宫中曾出现过的人。
白太尉、华琨与岳同山相视一眼,三人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守在了小院外面,顺手将郁肃也给拦住了。
郁肃被三位大佬围住,瑟瑟发抖道:“……你们作甚?”
华琨露出一个客套的笑意道:“陛下与老爷子有话要说,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郁肃转头看了看站在院子里的他爹,又看了看走进去的陛下,实在很难想象这二人间有何事要谈。
他爹已有百年未曾踏出府邸了,便是先帝濒死也未曾前往宫中见那最后一面,这新帝突然前来拜会,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郁肃也识趣的没有去打扰,他指了指前面的亭子,热情的邀请道:“不知陛下和家父能聊多久,我听闻华总管棋艺精湛,不如我们趁此机会手谈一局如何?”
华琨打量了下亭子,发现坐在亭子里恰好能看到小院的动静,这才应道:“既然郁大人热情相邀,我们便手谈几局吧。”
他们二人离开以后,白太尉神色肃然的朝着岳同山道:“本官去查查同舟和傅羽凰的消息,这里交给岳都尉了。”
岳同山认真应道:“大人放心,陛下这里有末将看护,断然不会出错的。”
白太尉离开以后,迅速发动手下的人去查情报,而岳同山便尽忠职守的站在小院外守着。
小院内,容娴目光含笑的看着对面一脸慈祥的老人,温声说道:“老爷子,我们又见面了。”
郁老爷子呵呵一笑,摸摸胡须朝着容娴行了一礼,道:“陛下气色不差,看来这几日休息的不错。”
容娴眉眼弯弯道:“劳烦老爷子记挂了,虽初来乍到,但我还能适应。”
郁老爷子欣慰一笑,做出请的姿势道:“陛下,请进。”
容娴也没有跟他客气,抬步便走进了屋内。
屋子宽敞明亮,但容娴也看到了许多熟悉的东西。
比如墙上挂着的那副画,上面那些村民的穿着是郁氏族人穿的服饰。
比如桌上那本翻的有些旧的书,那是郁氏族人的小孩儿打基础练的功法。
容娴的目光在房间中打量了一遍,郁老爷子发现她在某些特殊的东西上会无意识多停留一会儿,叹息道:“陛下认得这些东西的出处吧。”
容娴走到桌前坐了下去,她抬手为郁老爷子添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认得,是郁族的东西,想来叶相已经将下界的所见所闻告知您了。”
郁老爷子走到了容娴对面坐下,端起容娴为他添的那杯茶,神色没有任何受宠若惊,似乎高高在上的陛下在他眼中跟旁人并无不同。
容娴也没有计较郁老爷子的行为,即便如今皇权至上,但在下千界千年之久,强者为尊是刻入了骨子里,郁老爷子比她强,所以她并未觉得自己的威严被冒犯。
“郁族……真的被人屠了?”二人将杯中的茶水喝完了以后,郁老爷子终是忍不住将盘踞在心中的问题问出口。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拿着茶杯的那只手也因为用力过猛而发白。
容娴一眼便看出那杯子已经碎成粉末,如今还保持原状不过是老爷子无意识的一抹灵气罢了。
“少族长还活着。”容娴说道。
而这句话也委婉的回答了郁老爷子的话,除了少族长,郁族无一人存活。
郁老爷子心颤了颤,唇角发白道:“能跟我说说那孩子的事吗?”
他没有再多问郁族一句,逝者已矣,叶相已经告诉他凶手伏法了,他问再多也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容娴放下茶杯,沉吟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她从第一次见到沈久留开始说起。
而此时,北赵边境因突然出现的一条玄冥水蛇乱成一片,人人自危。
躺在树上饮酒的傅羽凰身形一顿,翻身而下,坐在梅树下的叶清风也捧着竹简站了起来。
叶清风侧耳倾听着乱糟糟的声音,笑意温和道:“看来这生路是通了。”
傅羽凰翻身将酒坛收了起来,眉间自有一番洒然道:“那可是三杯酒换来的。”
二人趁此机会,悄无声息的避开了赵国和江国强者的封锁,逃出了边关。
一出北赵区域,二人深深吸了口气,还是自由的味道好啊。
叶清风朝着傅羽凰拱了拱手,十分诚恳道:“此次能有机缘逃出去,还要多谢羽凰的救命之恩了。在下无以为报,愿——”
傅羽凰脸一黑,连忙退后一步,很是嫌弃道:“我可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并不想要你的肉体。”
叶清风神色一顿,温雅的表情都绷不住了:“——愿跟着姑娘,任凭姑娘差遣。”
傅羽凰这才小小的松了口气:“吓的我还以为你要自荐枕席呢。”
叶清风:“……”
傅羽凰好似想到了什么,忽然又退后一步,极为警惕道:“你别以为这样就能麻痹我,让我放下戒心好抢我的酒。”
叶清风:“……”
别说了,势不两立吧。
二人险些在这里大打出手,好在他们还知道时机不对,强行按捺了下来。
傅羽凰眼里满满都是跃跃欲试,而叶清风却罕见的面无表情。
他们快速的朝着江国而去,想必江国的人也想不到他们会自投罗网。
毕竟#灯下黑#嘛。
二人正在赶路时,一道厉风从身后袭来。
傅羽凰手腕一凉,玄冥水蛇已经化为墨镯重新缠在了她手腕上。
她脸一沉:“你回来这么快作甚?”
阿水嘶嘶了两声,傲娇的甩了甩尾巴。
阿水:蛇要是不来,你肯定要丢下蛇好省下那三杯酒的。
傅羽凰轻咳一声,干巴巴道:“我是那种人吗?你居然还不相信我。”
阿水:嘶嘶。
傅羽凰耷拉着脸不说话了,叶清风猜都能猜出那条蛇说了什么。
第400章 聘礼
叶清风强忍着幸灾乐祸没有笑出来,装模作样的将竹简捧到嘴边,挡住了止不住上扬的嘴角,说:“危机解除,羽凰可否将我的东西还给我?”
傅羽凰装傻道:“东西?我并未拿过你什么东西。”
叶清风神色不变,依旧温吞道:“那颗金色的珠子。羽凰既然是陛下的师姐,手里还有陛下的水灵珠,想来是不会再觊觎在下这颗灵珠的。”
傅羽凰像是被戳中了痛脚一般满脸愤怒,转头就自打脸道:“水灵珠明明是容雅给我的聘礼,她强娶了我哥。”
叶清风不禁愕然,觉得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
尊主强娶民男?这怎么可能!
他家尊主冰清玉洁,绝不可能干出那种事情。
傅羽凰强行自圆其说,为本体和另一化身描补:“我得到剑帝传承,于你家陛下威胁太大。我哥为了我的安危已经入宫了,水灵珠是你家陛下补偿我的。”
她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嘴,嘲讽道:“以后你见到他还得尊称一声皇夫殿下。”
话音落下,双方都沉默了。
傅羽凰:一不留神就入戏了。
叶清风:“……”
傅羽凰她哥绝对是蓝颜祸水!自己找的两颗灵珠居然都到了她手上,这太让人憋屈了。
二人之间的沉默并不久,傅羽凰率先打破沉寂道:“所以到了我手上的东西你别想拿回去了。”
叶清风无奈,傅羽凰不主动将金灵珠给他,他也没办法拿到手,毕竟那金灵珠见到傅羽凰时的表现太狗腿了。
想到尊主给自己的差事,叶清风只能硬着头皮再去找第三颗灵珠了。
没办法,金灵珠被傅羽凰拿去后,他没法儿给尊主交差。
好在第三颗灵珠的踪迹他已经隐隐有些线索了。
打定了主意后,叶清风也不再与傅羽凰纠缠。
若傅羽凰说的是真的,她哥真当上了皇夫,那他就不能将人给得罪死了。
即便尊主英明神武,但枕头风的威力他也不敢小觑。
“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强人所难了。”叶清风十分干脆道:“我们二人便在此分道扬镳吧。”
傅羽凰扬眉一笑,意味不明道:“我跟着你。”
叶清风想都不想的拒绝道:“不用。”
这干脆利落的拒绝让傅羽凰稍稍侧目,她眼里带着笑意,嘴角微微上翘的偏了偏头打量着笑容勉强的叶清风,说:“清风是准备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叶清风很端得住道:“无论何事,也与阁下无关。”
傅羽凰不置可否,理直气壮道:“你不让我光明正大的跟着,我就暗中悄悄跟着。”
叶清风表情一僵,良久后才深吸一口气,很是能屈能伸道:“如此,劳烦羽凰与我一路奔波了。”
二人友好的达成统一后,一起朝着江国而去。
容国,御史大夫府邸。
小院外,华琨捻着一枚黑子轻轻地落在了棋盘上,郁肃拿着白子的手一滞,良久之后,才喟叹道:“华总管的棋艺堪称出神入化啊。”
话音落下,他便投子认输了。
华琨脸上的笑意似乎跟之前没有半点变化,但那客套的笑却真挚了很多,周身的气息也十分愉悦。
“郁大人也实力不俗啊。”华琨有些惊讶道:“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郁大人的棋竟然下得这么好。”
这一局棋让他费了一番心思,这种你来我往的过招实在让人酣畅淋漓。
郁肃面上露出一丝笑来,拱手道:“不及华大人啊。”
这时,管家端着托盘送来了茶水。
郁肃亲手为华琨倒了杯,说:“总管实在让我佩服啊,不知总管何时开始下棋,这等精巧的布局实在让人惊叹。”
这恭维华琨很高兴的接下了,他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神色有些缅怀道:“我本来也不会下棋,后来先帝有次打发时间,便拉着我一起下,从那时起,我便学会棋了。”
似乎想到了曾经的日子,华琨嘴角抽了抽,先帝练剑那是天赋异禀,但棋艺实在让人一言难尽。
他为了与先帝下棋,专门学了两天,两天后与先帝对弈,竟然一局也没有输,当时先帝那脸色,实在让他不敢看。
为了迎合上意,他便故意输棋,但棋艺水平太低,故意的太明显,被先帝狠狠揍了一顿后,他才狠下心来钻研,以后再输给先帝时,便一丝痕迹也不漏了。
华琨只要一想到他如今拥有这么高的棋艺,背后却是一个坑人的故事,伸手抹了把冷汗,讪讪道:“我们再来一盘。”
小院内,炉上的水壶已经沸腾了,白色的蒸汽弥漫了整间屋子,飘飘忽忽好似云烟,但里面的二人却无一人注意到。
郁老爷子听完容娴的所有话后便陷入了沉默,而容娴因为叙述的原因也回顾了下曾经的日子,心中复杂难辨,一时间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直到炉上的水壶尖锐的叫声传来,二人才回过神来。
容娴声音带着她特有的温柔,好像一汪可以包容万物的大海:“老爷子,若你想见见久留,可以派人从下界将他带来。”
当初她本想让叶文纯告诉沈久留,在上界他还有血脉亲人,可惜造化弄人,直到她离开都没有机会。
郁老爷子苦笑:“那孩子自幼孤苦,也没有接受到上任族长的训示,他不会认我的。”
当年他离开族地后,便在无颜面对族人了。
一万年的时间太过长久,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所有你熟悉的不熟悉的尽皆变成另一番模样,而你的痕迹也在时间中被消磨无踪。
以往他每每想起此事时,还庆幸着时间足够长久,足以磨抹平所有伤痛,可今天听到容娴说到族内代代相传的祖训,他恍惚间泪流满面。
族人没有忘记他,妻子孩子也没有忘记他,他们心心念念都是要找他。
可若要他去见那仅剩的族人,他又退缩了,那种愧疚与悲伤让溃不成军。
容娴澄澈的目光看向这位好似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神色严肃而真挚:“不管久留会不会认您这位老祖宗,他都该知道这世间还有郁姓族人在,您也该去看看这位最后的族人过得如何。”
顿了顿,她饶有深意道:“血脉的牵引总会让你们有相见的一天。”
第401章 对弈
容娴温声的劝慰让郁老爷子极为受用,老爷子神色慈祥的说:“你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