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地知 我知而已——秦方好
时间:2021-12-05 09:54:26

  “卖了。”张晚忆抚摸着方向盘,爱不释手,“这是本小姐的嫁妆。”
  她最近所有改变都绕不开结婚二字。
  “不错不错。”路栩系上安全带,“走吧师傅。”
  “曲修宁明天叫吃饭,说是太久没见想叙叙旧,别忘了哈。”张晚忆娴熟地打左转向灯、起步。
  路栩问道:“你们平时还有联系吗?”
  “我跟他没联系过,他经常跟韩硕一起打游戏什么的,我还奇怪呢,他俩以前关系挺一般啊,怎么毕业之后反而关系变好了。”张晚忆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关心,“不过我对臭男生喜欢的东西一概不感兴趣,没怎么问过。你呢?”
  “没有。”路栩低头玩着手指,“不过前几天在工作场合遇到了。”
  相比同事们的大吃一惊,张晚忆的反应很正常:“这样啊,怪不得他要叫大家吃饭。他现在肯定人模狗样的吧?”
  “跟以前变化不大,就是穿着上成熟了点。”
  曲修宁靠在柱子旁等待的样子又跑到她眼前。
  那天很热,可曲修宁看起来格外的清爽。他浅笑着,好像笃定她会来。
  他开会时专注投入,一如当年,可只剩他们两人时,他又散发着松散的少年感。如果不是那身衣服,她都要恍惚了。
  时间仿佛没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张晚忆打断她的思绪:“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
  她心不在焉地搭腔道:“是啊。”
  “你也觉得奇怪对吧,他居然没叫邹铭琦。”
  路栩一下子清醒了。她突然想起来,邹铭琦表白的事,她一直没告诉过张晚忆。
  “可能没联系上吧。”
  “怎么可能没联系上,他俩以前关系最好了。”张晚忆的车载系统连着手机,她对着空气说道,“嘿Siri,打电话给曲大神。”
  张晚忆美滋滋地展示她的车载互联系统,路栩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电话拨了出去。
  提示音“嘟”了两声后,曲修宁接起了电话。
  “喂。”路栩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车里响起。
  他嗓音慵懒,又有点翁翁的,像是刚睡醒。
  “曲总,惊扰您的好梦了?”张晚忆坏笑道。
  “好不容易睡次懒觉,还被你发现了。”电话那头的曲修宁打了个哈欠,“明天都要见面了,韩夫人现在打电话干嘛?”
  他们之间说话的感觉很亲密。不是那种亲密,而是同班同学插科打诨的不拘束。
  她就做不到。
  “听说你前几天开会碰见路栩了?”
  “嗯。”曲修宁语气上扬,“她跟你说的?”
  张晚忆示意路栩别出声。
  “对呀,她提了一嘴。这么久没见,你觉得她现在怎么样呀?”
  “她现在很漂亮。”曲修宁的声音很认真。
  “噢我懂了。”张晚忆嘿嘿一笑,“你意思是她以前不好看咯?”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有点急:“我以前也觉得她好看啊。”
  路栩身子一僵。
  她劝自己,情急之下说出的话不可信。
  张晚忆哈哈大笑,只觉得双方都在开玩笑:“算了不逗你了,我和路栩一致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没叫邹铭琦?”
  被当众卖掉,她的心情直转急下。
  “你和谁?路栩?”曲修宁的声音突然精神了起来。
  “对啊,她现在就在我旁边呢。”
  车里安静了片刻,只听曲修宁幽幽地说:“那她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不叫邹铭琦。”
 
 
第35章 你现在怎么这么急于跟我撇清……
  曲修宁这话是什么意思?
  路栩感觉有些不妙, 脑子开始飞速转动。
  “他可能就是觉得你俩同时出现会尴尬吧,毕竟邹铭琦喜欢过你。”张晚忆在红灯前停下来,“其实我觉得没什么, 邹铭琦又没明确表白过, 而且都是高中时候的事了, 谁还揪着不放啊。”
  路栩转头,看了张晚忆一眼。毕竟张晚忆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是啊, 高中时候的事了,谁还揪着不放啊。
  她没有接话。
  张晚忆不会知道她内心的起伏。
  张晚忆就不会因为曲修宁的一句话思来想去,而她又为什么。
  她们要看的第一个酒店,是一个郊区的度假庄园, 庄园里有草坪,还有湖。张晚忆看上了这里的室外场地。
  酒店经理贴心地为她俩打着伞。
  路栩放眼望去,一大片绿色。草坪一边连着湖,另一边是小一片树林, 浪漫而隐秘。
  她说:“美是挺美的,可你结婚不是在年底吗,到时候哪有草啊, 而且那么冷,穿婚纱会冻坏的。”
  安城是典型的北方城市,每年到十一月中旬就进入零度以下的天气,年底肯定更冷。
  “可就算没有绿色,雪地婚礼也很美啊。”张晚忆执着地回答。
  “有很多人冬天在这个场地办雪地婚礼, 很出片,不比春夏的效果差。当然也要看老天爷的缘分,而且在场宾客也会相对少。”酒店经理顺着张晚忆的话往下说,“您的婚期是12月, 我建议您还是看看我们的室内场地。”
  婚期是不可能改了,两边家长专门找人算的良辰吉日。张晚忆叹了口气,对这片草坪恋恋不舍。
  她又回头看了几眼,拍了拍路栩的肩膀说:“你到时候结婚,一定别选冬天。”
  路栩笑着,却走了神。
  这家庄园室外景色让人眼前一亮,室内场地却一般,都是欧式复古的装修风格,张晚忆说两家家长肯定不会喜欢。他们两家的宾客加起来大概有五十桌,需要很大的厅才行。
  之后她们又跑了几家酒店,装潢都很气派。
  因为是周末,这几家酒店都有婚礼,宾客陆续签到入场,新人在门口迎宾合影。
  张晚忆跟酒店经理在一旁讨论场地费和酒席餐标,路栩望着巨大的新人迎宾牌发呆。
  爱情是奔着一个目的地去的。
  而这个目的地,就在她们看过的一个个婚礼礼堂里。
  她在暗恋曲修宁的那些岁月里,恐怕并没有想到这么远。
  也许是因为这个目的地太遥远,而他们在不同路上,不同方向,永远都到不了。
  一整天下来,她们加紧加急,马不停蹄,也只看了四家酒店。再加上天气热,她们俩也晕头转向的。
  每家酒店经理都笑眯眯地对张晚忆说,你的婚期是大日子,现在很多人都是提前一年订,再不交定金就被人抢了。
  弄得张晚忆很焦虑。
  傍晚,她们精疲力尽,又一天没吃饭,两人一起钻进路边一家肯德基。
  “这真是个体力活,为什么结个婚都这么争先恐后的。”张晚忆猛吸了一口可乐,“你可不许临阵脱逃,过段时间还要陪我去试婚纱呢。”
  路栩也浑身无力,她靠在快餐店硬邦邦的椅背上,问道:“你老公呢?”
  “我不相信他的审美。”张晚忆摇头道,“剩下两家我都不想去看了,就四选一吧。你觉得今天看的这几个里面,哪个最好?”
  张晚忆挑的这几家都是价格不菲,档次相当。
  “第二家和第三家吧,都在市区,宾客交通也方便。”
  “看了这么多,我也倾向于这两个二选一,可我实在放不下那个庄园的草坪。”张晚忆突然抓住路栩的手,“栩栩你答应我,你结婚一定要办室外婚礼,到时候我也帮你选场地,怎么样?”
  “我?”路栩笑道,“我这八字没一撇的事呢。”
  “这种事说不准的,可能明天就遇到了。”张晚忆自顾自取了块鸡米花,没注意被路栩呛到了,“不对,明天不行,明天我们要跟曲总吃饭。”
  -
  晚上到家后,路栩双手叉腰,在衣柜前站了半个小时。
  她正在纠结明天吃饭穿什么,手机弹出一条消息提示。是曲修宁发来的餐厅定位。
  胜华-曲总:【明天中午十一点,这里见?】
  路栩扫了眼,是家淮扬菜馆。她回了个“OK”的表情。
  她盯了一会手机,突然琢磨起他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
  “那她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不叫邹铭琦。”
  问还是不问呢。她磨磨蹭蹭的,在手机键盘上打了删,删了又打。
  几分钟后。
  胜华-曲总:【你在写作文吗,怎么一直都是正在输入?】
  路栩吓得赶紧把手机扔在一边。
  这人怎么一直盯着手机界面啊?
  她做贼心虚,赶紧否认。
  路栩:【没有,可能是你微信卡了吧。】
  胜华-曲总:【好吧。记得明天吃饭时间。】
  路栩心想,这句话应该她提醒他吧。
  路栩:【以前记错考试时间和开学时间的人好像不是我。】
  胜华-曲总:【放心吧,这次不会记错。】
  路栩没有再回复,也没有继续解读曲修宁这句话里的意思。
  上学的时候,大家都过得浑浑噩噩的,犯几次无伤大雅的小错也没什么。现在人家时间多金贵,分分钟几百万上下,说不定有秘书提醒,哪还轮得到她操心。
  路栩觉得自己有点酸。
  第二天出发前,路栩还是没想好穿什么。
  她站在镜子前心烦意乱。
  普通的一顿饭而已,又不是什么约会,搞得这么重视干嘛。
  她最终找了条简单但有点设计感的连衣裙穿上,为了搭这条裙子,她又用卷发棒烫了头发。
  她没有故意打扮的嫌疑,绝对没有。
  十一点,路栩准时到达。
  曲修宁安排得很妥当,这个馆子从外面看不大,里面很幽静,大堂有几桌来吃午饭的,靠窗是一排半围合式的包间,需要提前预定。
  服务员领着她来到最里面靠窗位置的包间。
  曲修宁已经在里面了。
  见路栩来,曲修宁起身。他穿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深蓝色短裤,露出好看的小腿,脚上是一双白色运动鞋。
  他眉眼俊朗,清爽慵懒,全然不是前几天穿着职业装的样子,与那天被众人环绕的曲总判若两人。
  路栩庆幸自己没有穿得很隆重。
  “你等很久了吗?”她坐在曲修宁正对面的位置上。
  “我也刚到。他们俩堵车,可能还得一会。”曲修宁示意服务员等人齐了再上菜,“我自作主张点了几个菜,你要不要再加?”
  “不用了,我都可以的。”路栩摆了摆手。
  说完,话题便短暂地断掉了。
  她开始环顾四周,为了避免尴尬。
  曲修宁的眼神却一直在她身上。
  他语气轻松,问她:“这些年,你怎么样啊?”
  她笑了笑:“念书,毕业,工作,跟所有人一样。”
  回答了,又好像没回答。简简单单六个字,就概括了这七年。
  他提起上次在工作场合的见面:“那天开会碰见你,还真挺意外的。”
  路栩点点头:“我也是。”
  “前两年听说你从美国回来了,但不知道你就在那儿上班。”
  路栩想问他是从谁那听说的,又觉得有点傻。她的经历没有对谁隐瞒过,从韩硕,从张晚忆,从任何一个五班或六班同学那里都能探听的到。
  “只是念书,没想留在那儿。”她把话题又抛给曲修宁,“你不也一样。”
  曲修宁低头笑了笑,似乎有些无奈:“生活由不得人任性啊。”
  她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大四的时候,我妈生病了,甲状腺癌。”
  “啊?严重吗?”路栩猛然抬起头。
  “发现得早,做了手术,现在已经没事了。”曲修宁解释道。
  路栩松了一口气:“那就好,痊愈了就好。”
  曲修宁接着说:“在英国读研的时候,我爸坐商务车去外地谈生意,在高速上出了车祸,身上有两处骨折,司机和秘书也都受了轻伤。”
  这……事情发生在谁身上,外人是不能承担分毫的。路栩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我妈做手术的时候,全家人都瞒着我没说,出了手术室才说的。我爸住院那段时间公司有高管离职,紧接着我爸又出事了,就有谣言说我爸快不行了,公司内部很动荡。”曲修宁望着窗外,“这两次我都是最后才知道的,都没能第一时间赶回来,想起来其实挺后怕的,我就直接回国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路栩有些坐立难安,这些年他竟然经历了这么多她无法想象的时刻。
  她一时间不知怎么安慰对面这个昔日的少年。
  路栩小心翼翼地问:“叔叔阿姨现在都挺好吧?”
  “都健康着呢。”曲修宁把视线移回来,“就是公司需要有人接手,我全盘接下来不可能,就在各个部门轮岗了一年多时间,再从分管业务的副总做起。”
  她只能干巴巴地安慰:“你回来能帮到家里,自己家的公司,当然是你来当家比较好。”
  “你还记得我给你推荐过的那本书吗?”曲修宁突然问她。
  她怎么会忘。
  “《树上的男爵》?”
  “对。高中的时候,我总觉得我就应该像柯西莫一样,建立一个与家人和众人疏离的世界,想得多,以为外面的世界更好,活的也拧巴。经历了很多之后再读,又有了新的理解,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可能并不是建立一个世界,而是在身处的世界里建立自己的秩序。也就是我现在的处境。”曲修宁用手抚摸着杯子,若有所思,“以前想逃出去,后来发现,那只是书而已。人活在世上是有羁绊的,我不能那么任性,所以我不再拧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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