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那么说,当时是觉得小猪崽能活下来的机率不大。确实,有一只没救过来。但是剩下两只方逐溪给熬了草药汁灌了两天,活下来了。救下来,要是不送回去,就怕有人举报,都是公家的东西,谁都没权力送人,送给单位也不行啊。然后方逐溪顺势就想出了一个做实验的名头。说他研究肥料的时候,对饲料也有点儿心得,想试试能不能做出来猪饲料来。
都是屁话,那肥料跟饲料有什么关系?纯糊弄人呢。
但有这个说法就行。别人不懂啊。
这两只小猪就留下了。
然后方逐溪跟罗刚两个又有新活儿了,每天往河里去,打鱼,捞蚌。那饲料里要放血骨粉鱼骨粉的,血骨粉别想了,太难得。只能在鱼骨上想想办法。还用就是,玉米,大豆那些,可没有多余的喂猪。只能用豆腐坊的豆渣和油坊的豆饼,豆腐坊和油坊农场都有的,也不用去外面找。往常这些也是喂马喂牛。侯站长能说上话,给批个条子,匀一点出来还是能的。
因着要鱼骨,还蚌壳,家里到是跟着得了便宜,鱼是不缺了。
平时忙起来都累得死死的,再加上如今这个环境,公家的东西,谁都不能私自取用。实在是馋得受不了的,才会偷偷的去河里捞个鱼摸个虾的,还得偷着吃,不敢让人知道。知道了,罚得很重的。农场有纠查队,也有革委会,都管这些。派出所也管。实在想吃去公销社买也行,但就是家门口河里的东西,让谁买谁能舍得花那个冤枉钱啊?就连向末,平时一斤半斤的肉买,都不买鱼。
这下好了,有任务,可以光明正大的吃鱼了。
可这不患寡而患不均,不能只他自家吃鱼。
怎么办呢?
方逐溪就往农场送鱼。他跟罗刚两个一天打不出来多少,就打司机班的几个知青帮忙。一天能打出来几百斤的鱼,都往农场里送。蒜已经收完了,过些天才要开始种白菜,平时没有活的时候,大食堂是不开的。这么多东西,李场长一看,召集在家的领导,开会讨论吧,怎么整?那这个是为了做实验的,上面给农场的生产任务是一年比一年多,工人就这么些,地就这么多,年年往外开荒地,能开出来的也是有限的。肉类也是有任务的,粮食连任务都难完成,还哪有喂牲口的了?这要是能研究出来饲料,不也是做贡献嘛。但在没出成果之前,你不好跟上面打报告吧?
“分了吧,按户分。”
最后就是这么定的。集体嘛,人人有份。
然后农场的工人,按户,一家分一条鱼。没成家的,还有住集体宿舍的知青,就按人头,五个人一条鱼那么分。怎么吃怎么做人家领导就不管了。就一个要求,鱼骨回收。
方逐溪还可发场风格了呢。他就要别人不爱要的蚌啊,虾啥的那些肉少的。分得量就很大。
向末会做,又舍得下料。虾放少许油,用慢火炸得酥脆酥脆的,直接就能吃,越嚼越香。炸出来的虾油,放上水下豆腐,加上蚌肉,再放上蒜头、辣椒。锅边贴上玉米饼子,能香死个人。
她这饭做得香味都能飘出门外去。这不是就把蹭饭的招来了嘛。
向三哥三嫂把分得鱼往隔壁一送,到点了拿着碗就来了。那这做出来,是不是得给二哥家送点儿,给大哥家留一碗?这么一送一留的,就更多人闻到味儿了。
罗刚那人吧,有点儿死皮懒脸那个劲头儿,但是不烦人。跟向末两口子处得都挺好的。他是最早闻到味儿的。回去就跟知青点他几个关系好的商量,就那么一条鱼,他们也不好做,还不如带着鱼到方家蹭饭呢。那就蹭吧,也别只拿鱼,再花上两毛钱买上二十块豆腐,把分的口粮玉米面儿背上半袋子。都来了。
这么些人,家时的小锅就施展不开了。
向末就支使这帮大小伙子干活儿,在院子里支上了一口大铁锅,干脆在院子里炖得了。又把徐紫苑叫上,让她帮着和面贴饼子。男的负责收拾鱼,劈柴。徐紫苑跟几个女知青不在一起吃饭,她们是五个人轮,每五天她能得一条整鱼。她来也不空手,没有鱼的时候,就去买上二两肉,来添个油水。猪肉一毛二一斤,二两肉才三分钱。也能负担起,再把辣椒蒜头那些拿一点就差不多了,不算占便宜。
这么一算,吃饭的十几口子,一大锅的河鲜炖豆腐,就玉米饼子。造吧。
吃的那叫一个肚圆儿。
吃完了嘻嘻哈哈的再帮着收拾一下。然后坐在院子里聊天消食呗。
都是知青,向家兄妹的文化程度也不比他们低。能聊到一起,还有话题。
大环境在那儿呢,也不敢聊踩线的内容。那就聊工作吧。司机班的就说拖拉机怎么用,什么地有什么限制,哪里坏了怎么修的。电工班的不聊电路。没分到这种技术部门,出苦力种地的,那不是没得聊。可别说种地就没有技术,有着呢。还有关于化肥的,关于饲料的,这都不是方逐溪发明的词儿,早都有的东西。书上都有呢。大家也都在一起讨论,你一言我一语的,谁在哪本书上看到过什么信息了,谁谁谁家里在哪个厂,生产过什么东西啦。集思广议的,其实很有用。
有些知青,不奔着蹭饭,就觉得这里有学术氛围,喜欢参加讨论发表观点的,要么就带着粮来一起蹭饭,要么就是吃完饭了再跑过来只参加讨论。越聚的人越多。连向大哥都跟着在边上旁听了。
他一是怕这帮子小年轻的,脑了一热,说些不该说的话,犯了错误再把他妹子他妹夫连累了。二呢,有他坐镇看着,一般不会有人找事儿。三呢,别看这帮子人爱意气用事,还爱冲动。但是人家是真有文化,脑子里有真东西,真能说出来个一二三的。他当是上课了,不亏。
没到一星期呢,李场长,孙书记就带着场领导来参加。还真接把每天的学习会给搬到向末家院子里来了。某一天,孙书记来早了,到的时候向末他们还没吃完饭呢,都招呼他一起再吃点,把向末的手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他就意思意思的尝了一碗汤。然后场领导们的工作餐就改到向末家了。人家说要走近工人当中去,跟工人同甘共苦。
李婶子做为食堂领导,还带着后厨的两位大姐来帮忙。
这下真成食堂了。一个大铁锅变成两个。厨房里原来的锅还得再多蒸一锅饼子,才够吃!
累不累?累。
有没有好处?
当然有。
两个月之后,那两只小猪崽吃着方逐溪做出来的饲料长到了一百多斤的时候,向末的工作调动了。到畜牧站做副站长,兼任饲料科主任。
一下子就从售货员变成领导了。
第46章 山村一枝花7 恶毒女配和她的反派大B……
红星农场跟北方一些特别大型的农垦农场比, 并不算大。受地理位置的影响,背靠着大兴安岭支脉的大山,对面也不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 有点儿丘陵的意思, 隔上十几二十里就会有一个大土包,几十米高, 说它是山都算不上,也不长树,全是草。顶多算个坡。连续不断的上坡下坡。农场是六零年才成立的, 到现在为止就开出来河两岸相对平整的四千多亩地。主要作物是玉米和大豆。五谷杂粮也都有种植, 只是百八十亩的小片。河对岸还有两片不到一千亩地的水稻。工人有两千七百多人,大部分是农场成立时候招来的原附近的村民。还有一些是成年的工人子弟也都直接留在农场了。这些年又陆陆续续来了两百多知青。加起来接近三千人。
别看农场不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养殖场、砖瓦厂、油坊、豆腐坊、磨坊全都有。那三千多工人实际种地的不到两千人。每个人日常维护的农田二十多亩。这时候又没有那么多的农药,只是除草一项,就把人能绑在地里,一年到头, 只要地里长着苗就没有太闲着的时候。到了春种秋收的农忙季节,肯定是干不完的。这也是为啥每到这时候, 农场都得在附近雇很多临时工的原因。向大哥大嫂他们每年就是挣的这个钱。农场是有钱的单位,一天一结账, 每天干了多少个工,下工就结账。
临时工的活, 都抢着干。更别说是正式工了,向家住在王家园子的,要是家是有一个正式工人, 能挣一份工资,早晚都能回家,家里的活儿也不耽误,普通工人一个月三十二块钱,一年下来有差不多四百块钱的工资,日子一下子就从容多了。
农场新开了饲料科,肯定要招工人,向末这个主任,一下子就受欢迎起来。王家园子的,沾亲带故的,全都找到家里了。
别人不说,就她的三个姨,算是最亲近的,都拿着东西到家里来,说是看老太太,到了就跟姐姐诉哭,日子怎么艰难的。
“你们也不用跟我说,也别找四丫头说去,招工的事儿是农场统一管,她只等着分配,说了就不算,找她有什么用?她那个科长,那是看在姑爷做饲料的时候她帮忙做记录了,整个场子除了姑爷,她最懂才给她的。要不是姑爷在卫生所走不开,还轮不到她干呢。你们哪,就多余跑这一回,那都是她亲表兄弟,有机会她能不想着?还用你们上我这儿哭来?你们不来还好,你们一来,这满大街的人都看着呢。回头孩子真招工进来了,那别人是不是得说四丫头帮着走后门了?再把她给开了,值当不值当呢?”把老太太气得,一个个的,脑子没数得很。
让老太太这么一怼,三个姨到底是怕了这个姐姐半辈子了,没敢再说情,看了孩子就悄么声的回家去了。
这么一对比,跟老太太关系最近的堂弟向二舅人家就很明白,一点儿没走动,连向大哥家都没去。别人好心的提醒他,他外甥女是主任,说了算,他去找肯定没问题的,毕竟以前向老娘家没儿子,向姥姥没人支家门日子艰难的时候,就他这一个侄子帮着他姑,后来向老娘两口子带着妹妹过日子的时候,刚开始几年,他也没少帮衬着。现在孩子们都出息了,对他这个堂舅,比亲舅都亲,他说句话,孩子们都当个事办的。结果人家就听听,口口声声说不给外甥女找麻烦,自家两个儿子就走正常程序去报名,能招上就招,招不上那是他们不合格,该回家种地就回家种地。
亲姨被一杆子撅出来了。堂舅表明了不走关系。那别人再想找,就不好开口了。既便是开了口,也好拒绝。
最后三个姨家,一个孩子都没有招上。
招工的时候,向末就说了,要至少小学毕业的。那配饲料都讲究个比例,以后有机器了,还得操控机器,不识字是真不行。三个姨家的孩子没有一个上过学的。
到是向二舅家的两个儿子,都招进来了,他俩都是初中毕业的。虽说这会儿的学校都是形同虚设,也不上什么课了,不是这个运动就是那个运动的,老师不好好教,学生不好好学。但好歹常用字是能学全的。
向阳分到养猪场了,向军分到饲料科的配料车间。俩人都可低调呢,上工下工的,在场里除了正常的工作,从来不主动跟向末套近乎,只下工之后,时不时的来家里看看老太太和孩子,家里果树结了果子也给送。老太太也会把家里菜园子吃不了的菜让他们带回家里去。他们家六个大小伙子,多少菜都不够吃的。
有人低调,就有人高调。
知青们都是有文化的,这种需要点文化基础的部分,他们向来是最抢手的,也都十分争取。普遍的想法还都是干啥都比种地轻松。
特别是饲料科不能就向末一个领导吧?该有的办事员是不是得有?这些岗位就是他们最想要争取的。
别人都还好说,何朗然,你说你争个啥劲呢?
向末来之后的一年,没理过何朗然与王采薇。打酱油之后他们俩也再没到公销社去过。淹水事件之后,王采薇也都躲着向末。井水不犯河水的,这大半年到也相安无事。没人特意去为难他们。当然也不会有没跟向末交恶前的照顾。
可是向末放过去了,你们还真能当无事发生啊?居然还想争饲料科的办事员?怎么想的呢?
人家还说呢,说革命工作,不能有山头主义,更不该带有偏见对待同事,个人恩怨更不该带到工作中来……
……
向末就很无语,你到是挺能说的。
“对,你说的没错,所以,你回去等通知吧。报名的有五十几个人,我会择优录取的。”说得那么好听,那你把我堵在上班的路上,说你报名了,是几个意思呢?谁报名都得跟我说一声吗?
“希望你不要让我看不起你,能公平公正的做出选择。”
好好好,一定。
越是公平公正,才越不会选你呢。
三个办事员,都是从常在向末家里聚的那些个知青里选的。
结果公示第二天,场领导就找向末谈话,办公室里还有公社的领导,人家说了,有人举报她以权谋私,处事不公。
“那就查嘛,真金不怕火炼,真理不辩不明,摆事实讲道理呗。”
“你这个小向同志,怎么还说急就急呢?我们也是按照正常程序来调查的,你把问题解释清楚就好了,这是态度?”
“那行,领导您问吧。”
“新招的工人里,有两个人是你表弟?”
“是,是我表弟。但是他们都是初中毕业,在这一批报名人里,学历是最高的,场里也是按照规定招的他们,我有没有打过招呼在坐的领导都能给我作证的。那不能因为是我表弟,就先不合格吧?内举不避亲,这次招工的三十二个人,都是农场公社的社员,没几个我不认识的,弯上几个拐,都有亲戚,那怎么着?还得去我家没有亲戚的公社招人呗?”
那肯定不行,这批新工人里,好几个可都是领导家的亲戚呢。还有领导子女呢。都说是按正常标准招进这来的,要是向末的表弟不合格,那完蛋,谁也别进了。
“那你们科的三个办事员,为什么都是从跟你关系好的人里选的?”
“不是跟我关系好。场长和书记知道,这些人参与了饲料制作过程中的讨论研究,也提出过有效意见,算是熟悉饲料制作过程的相关人员,工作上手肯定快。那有现成的人不用,不能去招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吧?这眼看着秋收在眼前了,饲料要大批生产,争取年底能多出栏一批猪肉,给上级领导报喜。我哪有那个时间,再去重新带新人,一点点教啊?”
年前要是能多出栏千八百头猪,那可是大喜事,红星农场的猪肉一半都是往京城运的,到时候大肥猪往京城一运,要是有那么一块两块肉能上了领导的桌,那这上上下下的领导可就都露了脸。哪头大哪头小,当领导的心里都算得清楚着呢。
那就这样吧。
公社领导回头把结果一报,就没下文了。
向末该怎么工作还是怎么工作。
第一件事就是建厂房,饲料厂吧,肯定得在离养殖场不远的地方。养殖场在河对岸那两片水田的中间。在河水的下游,和风向的下风口上。不影响水源,也不会有味道飘到生活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