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灯——宋昭
时间:2021-12-05 09:55:31

  松手时,他盯着她那张愤懑到泛红的瓜子脸,漫不经心说:“香水还挺好闻。”
  关洁闻言,面无表情掏出包里的香水,隔空对他喷了四五下,让他好好享受。
  祝政当时笑得直不起腰,还不忘输出他的歪理:“江维好看,还是我好看?”
  “他没我厉害,也没我好看。”
  “你眼睛记得擦亮点,别找错人。”
  “说实话,江维也就那张脸拿得出手。你见过以色待人的人里,哪个晚年过得不凄惨?”
  关洁没眼看他,却又承认他说得在理。
  毕竟,关珍容就是“年轻时以色待人”、“晚年凄惨”的典型。
  不过,这几个词跟江维沾边吗?
  —
  祝政酒意上头,醉得厉害。
  这会儿瘫在座椅,双腿大大咧咧敞开,后背斜靠在车垫,半阖眼皮,一副将睡未睡的颓样。
  本就长得人高马大,这大腿往直了伸,几乎快把后排车厢占满了。
  关洁几乎没有落地的空间,只能并紧腿,略微委屈地坐在角落。
  车厢暖气开得大,关洁穿着长款厚羽绒,没有多久后背就泛起潮意。
  她扭头瞥了眼睡相不怎么好的祝政,自顾自脱下外套抱在怀里。
  咚的一声——
  祝政后脑勺突然撞到车窗,砸出清脆的轻响。祝政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脑袋抽抽地疼。
  经这一遭,祝政酒醒了大半。
  反手揉了几下后脑勺,祝政收回发麻发酸的腿,坐直身,扭过脸,眼带困意地扫向一旁抿着嘴角也收不住笑的关洁。
  见她幸灾乐祸,祝政吸了口气,条件反射扯过关洁的胳膊,长臂将人紧紧圈在怀里,下巴搁在关洁头顶,手掌捏住关洁下巴,拉长语调问她:“有这么好笑?”
  “要不给你脑袋也磕两下试试,看看痛不痛。”
  “幼稚。”
  滚/烫的气息落在关洁头顶,惹得她睫毛直颤。
  祝政意识还没清醒,估计还以为是在几年前。
  那时祝政喝醉酒就是这德行。
  总在喝醉以后,趁着自己还有点意识,先掏出手机给信任的人打个电话让对方处理后续,而后自个安安稳稳找处角落不管不顾睡大觉。
  也不怕出点什么事。
  中途要是有人吵醒他,他一定皱起浓眉,满脸不爽,偶尔还跟人发脾气。
  脾气可谓又臭又长。
  关洁吵过他好几回,每次都被他折磨得不轻。
  祝政半天没等到回应,犯轴的脑子又抽回正常。
  捏了捏眉骨,祝政垂眼觑了两眼怀里半天没有动静的姑娘。
  想起如今的处境,祝政默默放开手,坐正身子,清咳两声,当作刚刚那幕没有发生过。
  恰好路过广济寺门口,祝政出声叫住陈川,让他找个地儿停车。
  广济寺早过了开门时间,这会儿寺门紧闭,门前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路过。
  也就祝政发疯,大晚上去惊扰佛祖休息。
  陈川想到这点,转过脑袋善意提醒祝政广济寺每日开放时间是7:00—16:30,现在已经晚九点,进不去。
  祝政坐在车厢,透过车窗扫了两眼关闭的正门,没把这当回事,说从后门进。
  关洁坐在一旁没吭声。
  她跟广济寺无缘,求的签全都不准,自此再也不信佛祖保佑这事。
  明明有次求的上上签,结果结局惨烈,没见她这一生有多顺遂。
  祝政要去拜佛这事,关洁是持怀疑态度的。
  这人从来不信鬼神不说,心中对神佛没一点尊重,嘴上还老挂着一句:“那套儿谁信谁傻逼。”
  如今怕是哪根筋没搭对,抽了。
  陈川绕了大半圈才找到后门。
  晚上寺庙有些冷清,周遭见不着几个人走动。寺里有香客住宿,祝政就是走的那条道。
  关洁本不想大半夜进去叨扰,祝政非要拉她一块进去,说什么佛祖要是看她长得这么漂亮,或许心情好会满足她所有愿望。
  一嘴的胡话。
  沿着小道走进去,祝政轻车熟路转过几个弯、几道门,入了后山小路,径自走向那栋单独的三进三出居所。
  陈川似是知道他要去哪儿,没跟着他俩进去,独自坐在车里等。
  祝政酒还没完全清醒,一路走得踉踉跄跄、歪歪曲曲,跟不倒翁似的,一会儿左斜,一会儿右歪。
  关洁时不时伸手扶他一把。
  走到半程,祝政抬头瞧了瞧尽头处的木屋,主动跟关洁解释:“傅三他妈在这里修行,十好几年了。傅叔出事,罗姨伤心欲绝,放下一切进了寺庙。”
  “……说起来也是桩伤心事。罗姨跟赵老师比,那可强太多。傅叔再怎么乱来,也不敢在罗姨面前晃。”
  “要不是新闻爆出来,那桩事估计被傅叔瞒得密不透风,罗姨也不会到这儿终身修行。”
  “罗姨也是个狠人,当年傅家出那么大的事,她说走就走,硬是不留下帮忙。傅曼姐那两年承了多大的压力才把这事摆平……”
  “说来说去,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祝政骂人也挺厉害,把自个也骂了进去。
  这些辛密事,关洁向来选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会留它们到第二天。
  索性没旁人,不然祝政酒醒后想起这些,估计也后悔讲了这些。
  走到独栋木屋,已经过了十五分钟。
  祝政一改往日的做派,规规矩矩整理好衣服,神色正经、严肃地站在屋檐下轻扣三下红门。
  扣完,祝政恭恭敬敬立在门前等待里面的人开门。
  关洁没跟上去凑热闹,找了个角落,安安静静站在那儿等他。
  等了快五分钟,里面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谁来了?”
  祝政垂了下脑袋,恭恭敬敬报出自己的名号:“罗姨,是我,小四儿。”
  话音刚落,只听吱呀一声,红门渐渐打开一条缝隙。
  屋里暖黄的光倾泻而出,落在女人朴素的道袍上。
  关洁顺着光线,隔空看向女人。
  四五十岁,一头青丝,满脸从容、平静,看不出任何衰老的痕迹。
  手里还握着一串佛珠,手指时不时地拨动一颗。
  见到祝政,女人睁着古井无波的眼,唤他一声施主。
  祝政被那句冷冰冰的施主噎了下喉,面上很快恢复正常,笑着跟女人道明来意:“罗姨,这么晚来打扰您,实在对不住。”
  “我今晚刚好路过广济寺,想着进来看看您。顺便在您这烧柱香。”
  女人拨了一颗佛珠,侧着身,示意祝政进去。
  许是察觉到关洁的打量,女人往她身上瞧了一眼。
  并未邀请她进屋。
  笨重的木门重新合上,关洁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蹲在地上,掏出手机回消息。
  屋里,祝政规规矩矩跟在罗英背后,看着她取出三支香,就着燃烧的蜡烛点燃,又将香递到他手里。
  然后指着地上的蒲团和头顶的佛祖,示意他诚信参拜。
  祝政有点懵,他其实也就说说,没打算拜佛。
  如今香在手,不拜也得拜。
  他举着香,朝佛祖虔诚拜了三拜,而后抬头与佛祖对视三秒,心中默念:“如果神佛真能听见祷告,就请保佑外面的姑娘下半生——无病无灾、顺顺利利,遇到个好人。”
  许完愿,祝政自动将香插/入香炉。
  “罗姨,您这几年身体还好?”上完香,祝政扭头跟罗英寒暄。
  罗英说了句无恙,便撵祝政出去。
  祝政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推到门外。祝政满脸无奈,刚要走就听罗英问:“那姑娘——小四是打算娶回家?”
  不等祝政回复,罗英自顾自说:“也是,你们兄弟俩都一个样。找的姑娘都不是家里安排的。”
  祝政张了张嘴,还没组织好语言,就听罗英叹道:“四儿,既然喜欢,便别辜负。。”
  —
  回去路上,祝政窝在后排缄默不语。
  关洁也不怎么说话,她在看今天的热搜词条。
  全是明星、网红争奇斗艳的热搜,排在第一的却是江维的。
  词条字数简单,消息却足够爆炸。
  【江维与某神秘女子车厢热吻】
  【江维恋情曝光】
  【神秘女子疑似圈外人】
  关洁生怕跟自己沾上关系,点进去察看才知道神秘女子是计绿。
  评论区打得火热,全都在猜测神秘女子是谁,排得上号的女明星、女网友、名媛……全都轮了一遍。
  还有人猜测是关洁。
  评论刚发出去,还没引起讨论,对方就被删评禁号。
  关洁眨了眨眼皮,有些诧异。
  猜来猜去,一条评论突然将那矛头指向计绿,评论说得有理有据,将计绿的信息与被爆照片进行比对、重合。
  风向立马大转。
  网民吃瓜吃得津津有味,纷纷猜测计绿与江维之间的关系,最后落到计绿的未婚夫祝政身上。
  半小时不到,有关祝政的评论全被封号和谐。
  网友察觉到不对劲,没再往祝政头上扒,纷纷转战到江维头上。
  毕竟这位,从一出道就打着“单身”、“洁身只好”的旗号,专心搞自己的事业,没跟人传过任何绯闻。
  连营销号提到他都只一句“敬职敬业”匆匆带过。
  谁想到,这一曝光,剧情居然这么刺激、狗血。
  当然,当事人此刻并不知道自己上了热搜。
  某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里,计绿脱掉浴袍,搂住江维的肩,满心满眼地跟着他陷入这场暧昧。
  情到深处,她顶着酡红的脸,坐在江维身上,红唇贴在他的耳垂,一口一句:“宝贝,有你真好。”
  “唔,能不能再快点?”
  “宝贝,你真听话。我怎么舍得放下你。”
  “你是不是爱死我了?”
  江维听着女人魅惑沙哑的嗓音,看着她眸里满是幸灾乐祸,恨不得当场掐死她。
  计绿没听到想要的答案,皱着眉推开江维扑上来的胸膛,往后躺在白茫茫的床铺,双手枕着后脑勺,脚指碰了碰江维的大腿,皮笑肉不笑问:“你是不是爱死我了?”
  江维咬紧腮帮,无视女人呼之欲出的嘲讽,一把拉过女人的腰,将她强行摁在怀里。
  屋里喘/息声、叫骂声此起彼伏,谁也没空管床底下、层层堆叠的衣服下、不停震动的手机。
  他们完全沉溺在这场醉生梦死的快乐里,恨不得永远不要天亮,恨不得永远不要醒来。
  —
  关洁一一看完热搜词条,又翻了几页评论,见风向完全朝着她没预料的方向走。
  她关闭手机,偏过脸,瞅了瞅枕着抱枕假寐的男人,随口一说:“计绿上热搜了。”
  “关我屁事。”
  “跟江维一起上的热搜,这应该属于桃/色新闻?”
  祝政掀开眼皮,神色淡淡瞥她一眼,漫不经心问:“关你屁事?”
  关洁抿了抿嘴皮,攥紧手机,盯着祝政的脸心平气和说:“我经历过网/暴,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不管我有多讨厌计绿,或者多恨她,看到这些的热搜,我也不觉得心里有多畅快。我只是觉得很悲哀,在这网络时代,人人都以为自己是上帝、是法官,可以随便审判人。”
  祝政闻言愣了片刻,面带质疑问:“你觉得这事是我做的?”
  关洁张了张嘴,一脸迷茫。
  她虽然闪过这样的念头,但是很快自我否决。
  祝政这人再不济,也不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去对付计绿。
  也是这一秒的迟疑,让祝政寒心。
  他皱起眉头,嘴角冷嗤一声,皮笑肉不笑地感慨:“啧,关洁,你这人挺有意思。”
  “你倒是不随便审判人,是直接将人判罪定刑。敢情您是警察啊?”
  关洁被祝政说得面红耳赤,抿着唇一言不发,任他发泄。
  祝政撑着气说了几句,结果见她屁都不放一个,气得更是不打一处来。
  到了关洁入住酒店,祝政简单粗暴将人撵出车厢,不等人反应,让陈川直接开车走人。
  保时捷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地尾气。
  关洁孤零零站在酒店大门前,目光呆滞地盯着保时捷离去的方向。
  等她回神,冻得她手脚冰凉。
  回到酒店房间,朱真吃完药已经早早睡下,
  她独自一人坐在客厅,脱掉拖鞋,赤脚落在沙发,抱着抱枕,面色苍白地回想车厢里的事。
  祝政被她冤枉,反应太大。怒气上头那刻,什么话都往外拿。
  说到兴奋处,还不忘刺她:“林昭脾气好、人温柔,马上又要回国参加同学聚会,你干脆找他复合得了?是不是还得祝你俩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我也不用在您跟前晃,凭白惹您烦。”
  “关洁,你丫的到底有没有心?”
 
 
第40章 解除婚约
  后半程路, 祝政坐在车厢只字不言,临到祝宅才冷不丁开口:“明早去计家把事办了。”
  陈川猝不及防,握紧方向盘, 扭头看了眼后排的祝政,满脸疑惑:“什么事?”
  “跟姓计的退婚,老子不娶了。”祝政眉心疼得厉害, 耐性渐渐耗光,话也冲了两分。
  陈川脸上表情异彩纷呈, 先是震惊, 后是疑惑, 最后恍然大悟。
  陈川心中有一股强烈的预感, 预感祝政这次回北京除了探望赵姨, 还有很大一个原因是为了跟计家解约。
  只有这样,他才能清清白白、坦坦荡荡地追求他想要的东西。
  无论自由, 还是其他,或者单纯为了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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