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木田先生?”与谢野晶子迟疑片刻还是坚持询问对方姓名,青年愣了愣:“抱歉,我是来咨询委托的。”
“哦哦哦,您没有提前电话预约是吗?没关系请进。”波波头少女让开路,拉着日和交代她:“去拿笔记本和水笔,还有茶。”
泡茶这种需要用到热水的“技术活”自然不会交给她,织田作之助泡了红茶又准备好本子和笔,一起放在托盘里。
日和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东西平安端到会客沙发旁。
“……”
板着脸的小姑娘走得也就比蜗牛快了那么一点,颤颤巍巍十足危险。好在她终于将东西平稳送到,看得委托人和与谢野晶子同时松了口气。
“请用。”说这句话的绝对不会是日和,委托人大感好奇瞄了她一眼,就这一眼便再也无法专注委托——实在是太漂亮了,漂亮到半分笑容都没也不想投诉她。
但凡做服务业的,有一家算一家都恨不得把标准营业用笑容贴在口罩上呢,哪有总垮着小猫批脸见人的,她竟然还没被裁掉?
就像端坐在庙宇殿堂上等人倾诉愿望的神子……
“先生,先生?贵姓?”
与谢野晶子大声打断他近似痴呆的视线:“请问您想委托我们做些什么?”
“啊……啊,那个,我姓本田。”青年勉强把眼睛从日和身上拔开:“想拜托你们帮我找个人。”
他深吸一口气:“可以听我讲个故事吗?”
与谢野晶子翻开记录本示意他可以开始了:“请。”
“那是几年前,战败前夕的事,因为无法忍受轰炸,我们全家逃离故土……”
故事本身不复杂,无非替寿命将近的老人寻找战争中失散的兄弟。难点就在于“战争”二字……在大规模无记录的人口流动潮里找出某一个人,不是简单询问记录再核对资料就能完成的工作。
与谢野晶子听完本田的描述,着重又问了几个关于失踪者体貌特征以及行为习惯的问题,最后合起记录本:“好的,我们最快会在一个月内给您答复,请问可以吗?”
“诶?一个月?其他侦探社都不肯接,或者一年才能有回音。”本田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大的差别……不会是遇上骗子了吧?
但是面前坐着的两位少女……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另一个面无表情不动不摇,十足十一副“爱委托就委托,不委托给我滚”的架势。
“所以武装侦探社收费也比别人贵啊。”与谢野晶子将刚打印好没多久的收费标准递给他:“我们的侦探有些和一般人不一样的特殊办案方法。”
本田定睛向纸上一看:“……”
好家伙,费用比普通侦探社翻了一倍有余。
你们收这么多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您大可以放心,我们是在警视厅有备案的正经机构,如果没法信任的话,也可以在收到回复后再决定是否支付费用。”
通常情况下,看到调查结果的人都会立刻结清账单,目前还没遇上过意外。
原来如此。
本田略加思考,又觉得一切合情合理起来。
不如……就委托给这家侦探社吧?反正才等一个月了,对结果不满意还能拒绝付费。
咳咳,绝对不是因为他家的三无萝莉太可爱!
委托人迟疑了一会儿,果断决定占这个便宜。
“那,那就麻烦您,替我记录一下。”
他忍不住一再往日和的方向看去,晶子不得不再三提高音量要求他看清楚协议条款,青年胀红了脸:“抱歉!”
我也不想表现得像个变态啊!问题是,这样好看的小姑娘,是真实存在的么?
好不容易完成协议和签字,晶子将资料递给日和:“一页一页叠起来整理好。”
“嗯。”日和慢条斯理的动作,硬把整资料做得如同表演历史剧。
她这个样子,反倒更像中二期的小朋友。本田先生晕晕乎乎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签字做了委托,更不知道怎么就被人送出办公室大门。
直到身后响起清脆的落锁声他才清醒,抬手摸摸额头:“真是邪门儿。”
关上办公室大门,与谢野晶子摸摸日和头顶:“像那种总是盯着你看个没完的家伙,送到门外就足够礼貌了。”
“资料,整理好了。”小姑娘举起整齐到宛如融为一体的委托协议:“有在认真工作。”
“嗯嗯!小日和棒棒的!”她像摸猫似的又摸了日和几下:“去拿课本补习去吧,有需要我会喊你。”
小姑娘安静走开,虽然没发出声音仍旧能看出步伐变得欢快起来。
为她补习的是福泽社长。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整个武装侦探社里,织田作之助没上过学全靠社会教育,与谢野晶子小学没毕业就因为身负异能进了军队,江户川乱步父母双亡没过几年直接辍学,可以说没有一个能完成义务教育的。
其实就连福泽社长也没怎么进过学校,他是战争之前在家里读的私塾。
“上午读书习字,至于下午……”社长先生沉吟片刻,补充道:“随我修习刀术。”
既然医生们大力建议增加她的运动量,不方便出门的时候就在室内学些防身术也好,将来长大了也好避免被人欺负。
——刀这种伴随人类发展存续了数千年的武器,日和非常喜欢。
作为审神者,她能感受到刀剑男士们对主君的忠诚与尊敬,也明白他们不得不服从时之政府决定的苦衷——在人类眼里,即便是传承了上千年的古刀,也不过珍贵些的古董而已。或许很贵,但并不是真的难以割舍,随时可以抛弃。
他们和她一样,面对以集体为名施加的迫害无能为力。
“嗯。”小姑娘迈开小短腿,哒哒哒跑到书架旁,蹲成小小一团从最底端抽出小学一年级课本。
“既然你已经年满十四周岁,小学低年级的书一日学习一册,有学不会的再来问我。”
福泽先生翻开花里胡哨的课本,示意日和站在办公桌旁跟着诵读识记。
他也不知道这样大小的女孩子学力程度如何,只能摸索着来。
大约花了一个小时,福泽谕吉讲课本讲得口干舌燥头昏脑涨,生怕落了什么地方。等他讲完又后悔,担心讲得太多这孩子听不懂。
一不小心添了太多拓展和引申,单纯的小学一年级生绝对跟东风吹马耳一样,吹过一遍就算,再问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宫田日和只是曾经被人刻意与“独立”二字隔开,智商只会比制造她的科学家们期望值更高,就知识层面而言完全不存在“听不懂”或是“无法理解”的尴尬情况。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有努力,她合起课本从头到尾背了一遍。
认真听完的福泽谕吉:“……”
真好奇究竟是什么人家啊,这样的孩子也能说扔就扔。
“很好,下午下班后换上宽松衣服,在宿舍前的空地上等我。”
社长先生恍惚意识到,像这样给小女儿悠闲讲书的日子估计不会太多。
难道现在就要开始为她选择就读的中学了吗?昨天街头偶遇的那两个精神小伙似乎提了个什么专门学校,不如就让织田去查查。
能够看到他看不见的“怪物”?
唉……异能营业许可没发下来前做什么都很不方便啊!
第17章
“奇怪了……”
与谢野晶子翻着约见记录喃喃自语,江户川乱步从她身边走过,一把抓走记录打开:“奇怪什么?”
“嗯……有一位国木田独步先生,昨天打电话约好了说是今天过来面试,这都几点了,还不见人影。”
她有点诧异,看看墙上挂的时钟:“十点四十五……”
“迟到四十五分钟?那就是主动放弃!”江户川乱步看完记录,突然问了句:“这个国木田,投递简历了吗?”
“没有,”与谢野晶子摇头:“直接打电话过来询问,然后就约定十点前会面。”
“哦,那没问题了,把他划掉吧。”
别说组织机构偏好招聘有资历又少跳槽的人,绝大多数社会人找工作也更倾向考虑存在时间久远的企业。没啥特别原因,主要就是安全感。新公司有活力是真的,生命力强不强就说不定了。别干了没两三年关门倒闭,另找工作不好解释不说,还容易被新老板嫌晦气。
也许这个国木田独步同时收到了数份面试通知,从中择优也是人之常情。对比起其他更有名气的同行们,刚从废弃铁道基地里搬出来的武装侦探社确实没什么竞争力——能招到织田作之助绝对是个意外。
与谢野晶子得到江户川乱步的指点,心里一想顺势就动手把国木田独步的名字划掉。她顺着记录继续往下看:“额……下一位应聘者安排在了明天上午十点,但愿别又是个跳票的。”
反正招聘广告长期有效,福泽社长也不像是急于用人的样子,慢一点就慢一点好了。
“让我看看~”乱步支着下巴探头往她手里看去,很快撇撇嘴移开视线:“这个人没戏,不信咱们打赌!”
名侦探说要打赌,另外两人无论想不想都会给他撑场。织田作之助坐在座位上闷闷出声:“赌什么?怎么赌?”
“呀~我想想……”
“不如就赌他在办公室呆多长时间好了。”
与谢野晶子豪爽道:“没问题,赌注定为一顿楼下咖啡厅的甜点怎么样?”
楼下的咖啡厅物美价廉,新成员也能支付得起。
——万一支付不起……老板也应允了会看在乱步先生的面子上放大家赊几天账。
“好耶!”乱步举双手赞成:“我赌明天来的应聘者会在半小时内离开办公室!”
“那我就赌一小时。”
“我也赌一小时。”
三人达成赌约的同时日和结束学习离开了社长办公室,眼看将近正午,也该到午餐时间了。
“织田,小日和,一起去吃午饭吧?”
晶子将资料放上文件架,阳光照在她头上的蝴蝶发卡上,冷硬金属泛出暖融融的金光。
能被前辈喊去一起吃饭就意味着成功融入了新团体,织田作之助虽然不在乎这件事,为了努力表现出合群的样子他还是阖上笔记本迅速起身:“好。”
乱步蹦蹦跳跳跑去开门:“……嗯?”
他停在门口不动,低下头看了一会儿站在外面的人:“你,该不会就是国木田独步吧。”
把疑问句说出感叹句的气势,也只有名侦探能做得到。
织田作之助自觉主动上前,将武力值堪忧的前辈和少女一块拉到身后:“怎么了?”
日和这才从人缝里看见门外站着个小学生。
应该是小学生吧?
黄色头发,戴着眼镜,背着书包,一脸严肃。
“我们这里可不收童工!”乱步大声嚷嚷。
小学生看了眼日和:“她……”
“她不是!”名侦探鼓起腮帮子。
“我是说……”小学生欲言又止,乱步跳脚:“你不用说,迟到两小时,没机会了。而且小日和是家属!”
小学生放弃了,后退一步低头:“国木田独步,我是来道歉的。”
他似乎正处于即将进入变声期的阶段,一不注意奶声奶气的童音就露了出来:“堂兄玩闹,在外面输了游戏便拿我的名字接受惩罚,抱歉。”
原来是大冒险吗!
名侦探:……
有考虑恶作剧,没想到是这种!
“我说怎么只有电话咨询……”
与谢野晶子小小声提醒自己今后工作要更加严谨,外面的小少年弯腰鞠了个再标准不过的躬:“对不起,给你们的工作增添了不必要的麻烦,我很愧疚。”
“啊——这种话跟我们说没什么用啦,”乱步挥挥手:“你该向社长道歉,他等了你一上午。”
“……”
绝对不可能逃学的国木田独步小朋友憋红了脸:“抱歉。”
“跟我来,我替你说明下情况。”与谢野晶子松开拉着日和的手,转身引路:“你堂兄怎么不来道歉?这件事本就是他的错,为什么找小孩子出头承担责任。”
“毕竟用得是我的名字,不算没有瓜葛,等我有能力一定亲自压着堂兄登门致歉。”
也就是说,这会儿他人微言轻,只能硬着头皮背锅。
小朋友表情太过严肃,简直是福泽社长外加宫田日和的“梅开三度”。再加上他较真的态度,与谢野晶子背着小朋友无声偷笑:“我明白了,好好向社长道歉,他会原谅你的。”
就算没人来道歉福泽社长也不会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多谢。”
社长办公室的门开了,一手小学课本一手握笔标注的福泽先生看着走进来的小学生满心茫然。
什么情况,小孩子?又来?
与谢野晶子上前介绍道:“社长,这位就是今天约定好要来面试的国木田独步先生。不过有点意外情况发生,请您先听我说……”
福泽谕吉耐心听她讲完,了解到内里乌龙后心底也颇有几分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