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子看着七公主殿下着急的模样,便只能苦笑着说,“四阿哥带的人是多,但不知从哪里来的流民更多,”
“奴才让人去查了,因为近些时间冰雪消融,长江两岸受水灾的难民增加,但不知怎的,他们昨夜却像是提前知道消息一样胆敢去强抢四阿哥一行人......”
檀昭没再听下去,“那四哥哥现在呢,四哥哥现在的情况如何!”她紧紧地看着小高子。
“四阿哥,四阿哥他,”被七公主看得心下一紧,小高子都有点不知怎么开口了,“太医已经过去了,但四阿哥被突如其来的流民惊扰,从马上摔下来摔到了脑袋......奴才刚刚遣人去问时,四阿哥还未醒......”
檀昭如遭重击地瘫坐在椅子上,不过片刻,她就猛地冲出房门。
“殿下,殿下,您的头发还未梳好......殿下,殿下......”在檀昭身后跟着的,是拿着梳子与发钗,一路狂奔的红儿。
风吹到檀昭的脸上,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在烧,眼睛在发热。她回想起昨夜四哥哥在临走前还抱着自己,亲着自己的额头,跟自己保证“明日就回”......
檀昭一路狂奔,终于是以极短的速度从琼台阁跑到了东三所。她气喘吁吁,满脸泪痕地打开四哥哥寝室的大门时,就看到四哥哥正人事不知地躺在床上。
四阿哥的房间充满了药味,在四阿哥的床边,还放着一盆一盆的血水,看着触目惊心。
“哥哥!”檀昭扑到四阿哥的床边,她用手摸了摸哥哥苍白的脸,哥哥的脸毫无血色更有些凉,但在檀昭哭着叫“哥哥”时,四阿哥的眼睑竟然动了动。
“太医!太医!”檀昭大声唤着太医,“四哥哥的眼睛动了!”
最好的太医当然跟着皇帝随行去了南巡,但皇宫中剩下的好太医也不少,年迈的陈太医听到七公主的惊呼,立马就迈着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大步过来。
檀昭移开位置让陈太医进行检查,但她也没走远,而是在陈太医身边紧紧地握住哥哥的手。
经过一番检查后,陈太医终于松了一口气,“禀报七公主,四阿哥刚被送过来时毫无意识,现在他眼睛能动,能对外界的呼唤做出回应,便是醒了,”
“四阿哥伤得有些严重,他的身体一时半会难以恢复,但意识醒了就好办,只要慢慢养便好。”陈太医说着,便又开了方子,赶紧去抓药。
但听了陈太医的话,檀昭还是不能放下心来。她一直在哥哥身边照顾着哥哥,用湿巾为哥哥擦脸,端着药碗与汤勺喂哥哥喝药,更是每时每刻在哥哥身边鼓励着他。
“哥哥,你答应过小七,要永远护着小七……你可不能食言,若不然小七会生你气......”檀昭坐在四阿哥的床边,却是伏身在四阿哥的身上,她把脸埋在四阿哥的胸膛里哭着......
突然,檀昭感到自己自己握着的四阿哥的手动了动,“哥哥!哥哥!”......
好在太医说的话没错,四阿哥在用药后,终于在下午醒来了。
“若是再不醒来,我这儿就要被淹了,”四阿哥虚虚地用手刮了一下小七的小鼻子,他见小七还是一副担忧的模样,便主动想要逗小七笑。
“哥哥答应你的事有哪件没做到的?你这个小哭包......”说着,四阿哥又是亲昵地摸了摸小七尚未扎起来的头发。
因为来得急,看到哥哥生死未知地躺在床上,檀昭也没有心情去把头发扎起来,而红儿更不敢提出。
此时小七满脸泪痕,头上的青丝如瀑布般落下,齐臀的长发显得她愈发娇俏惹人怜。
四阿哥的头还是有些晕,但他身上的力气已经恢复了一些,他把还在掉泪珠的小七抱在怀里,轻轻地亲了亲她的额头,“不用担心,哥哥已经没事了......”
虽然受伤的是四阿哥,但安抚人的,还是四阿哥。他见小七的头发还披散着,便让小七身边的宫女去准备好梳子与发钗。
“哥哥许久没给你梳头扎发了,看看还扎得还好不好,”说着,四阿哥便让小七侧身坐在他旁边,手上拿着梳子,轻轻地给小七梳着发。
“哥哥,太......那个人怎么敢,皇阿玛平日有多疼爱他,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现在皇阿玛还在江南处于危险之中,他就敢这样......”被哥哥安抚下来的檀昭已经不哭了,但回想起哥哥出现的“意外”,她却还是十分气愤。
“一开始或许是有担心忧虑的,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这种担心就要变成急迫了,”四阿哥不紧不慢地安抚着小七。
“寻常人家都会因为一间土屋而刀刃相向,更何况是整一个国家的财富,”
“那可是千万人之上,生杀予夺的无上权力,而等待又是最磨人的,”四阿哥冷哼了一声,“他不会置我于死地,要不然事情就要被闹大了,他只是想继续拖时间罢,”
“只要他能把时间拖到洪水来临,或者拖到皇阿玛在江南遇到什么危险——若江南的那些官员知道皇阿玛要清算他们,他们可不会就这样乖乖被俘,”
“只要能等到那个时候,便是成王败寇。”四阿哥轻轻地把最后的发钗插到小七的头上,又用手轻轻地托起小七的小脸,“看来哥哥最擅长的事情不是处理政务,而是给我们的小七束发。”他笑着对小七说。
“哥哥......”檀昭有些害怕地反身抱住哥哥的腰,而四阿哥也是宠溺地抱住了小七。
果然,四阿哥派出去的人还没沾到京北大营的边,就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了。而派去天津卫的人,也出现了各种状况。
但这种意外说是人为,也没有明显的证据,比如说骑着马掉到农户设的陷阱,吃饭时吃错东西拉肚子......但要说是意外,频率也太高了。皇宫的消息根本就送不出去。
入夜,等到四哥哥以为檀昭已经睡着后,檀昭却一把掀开了身上的被子。
“准备行李跟马匹,我们北上找二伯。”檀昭简要地吩咐红儿。
“殿下,您怎么能冒这么大的险!”红儿听后,立马不赞同地摇头看向七公主。
“没错,谁也想不到本宫会冒这么大的险,那个人也不会想到,”檀昭边穿上外衣,边冷静地说。
“他会派人盯着四哥哥,会派人盯着四哥哥的人跟本宫的人,但却不会派人盯着本宫,”
“皇阿玛还在江南,不能再拖了,”檀昭用命令的语气对红儿说,“从这里一路出发到二伯的大营,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去把东西收拾好。”
与太子打擂台,康熙帝是最大的靠山,四阿哥,十四阿哥,甚至檀昭自己都还未成长起来,若失了康熙帝的庇护,三个人都会万劫不复。
更何况,康熙帝还是檀昭最亲爱的皇阿玛......
既然公主殿下心意已决,红儿也不再规劝。幸好皇帝派给公主殿下的侍卫有很多,以换班的名义偷溜几个人出来跟着,并不会非常引人注意。
于是,檀昭便趁着万籁俱静的时候,带着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与宫女出发了。
第95章
裕亲王是个自省的性子,即便他已经是军营里最大的将军,但他还是坚持晚上带兵操练后再洗漱入睡。
而这天跟往常也没有任何不同,吃完简单的晚膳,他就带着大刀准备晚间的操练。
然而就在他走出帐篷时,亲卫领着几个人一路骑马到了他的面前。
“吁”因为停得太突然,马匹甚至还向上踢了几下。
“禀报将军,微臣在营地外发现七公主等人的踪迹......”裕亲王的亲卫恭恭敬敬地拱手弯腰对裕亲王说。
“二伯!”还没等二伯的亲卫说完,檀昭就一个翻身快速下马,冲到了二伯的面前。
“二伯,皇阿玛他,皇阿玛他......”檀昭实在担忧,又碍着周围有其他人在场不好泄露秘密,竟委屈地哭了起来。
裕亲王惯常疼爱小七,看到小七哭鼻子的模样,他的心立马就揪了起来,“不用担心,二伯就在这里,任何坏人二伯都会给小七打跑......”他马上把小七抱在怀里,用粗糙的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小七的背......
“让厨房重新递上膳食,要最精细的,”裕亲王边吩咐亲卫,边心疼地把小七扶进去。
“二伯,皇阿玛还在江南,四哥哥原想遵照皇阿玛的旨意调动京北大营的官兵,但太子监国,消息根本就发不出皇宫,我也是瞒着太子的耳目偷偷出来......”檀昭也没说太子什么坏话,只是十分有技巧地把事实说出来。太子做得这么过分,檀昭自然要告状。
听到小七的话,裕亲王的脸色立马变得严肃起来......
而在另一方面,皇宫里的太子也没有闲着,他的亲叔公索额图早就进宫了。
“殿下,这是一个绝好的时机啊!皇帝现下远在江南,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也完全是有可能的!”太子的叔公索额图眼睛都红了,他一步步逼近太子。
“殿下,想想您如今的岁数,想想如今皇帝对您的猜忌!”索额图激动地说,“上次皇帝还为了您与大阿哥的事斥责于您,您可是大清的储君,是大清未来的皇帝!大阿哥又算个什么东西!”
“孤知道!”太子也十分烦躁地走来走去,“但那可是孤的皇阿玛!是从小照看孤到大的皇阿玛!”太子并非没心,皇帝对他有多好,他是知道的,但他等得实在是太久了......
“殿下!自古以来,有多少个年纪大的储君是能得善终的!”索额图脖子上的青筋直冒,他是太子的亲叔公,太子兴他兴,太子亡他亡。
“您看看皇帝这些年来对那些年纪小的皇子的宠爱,看皇帝的身体至少还能活个十来二十年,到那个时候,您又有多大了!”
“恐怕到了那个时候,后面年轻的皇子,早就将您取而代之了!”索尔图“再接再厉”,“一步走错,就是万丈深渊啊,殿下!”
太子的手在发抖,难道真的要命人在江南制造“意外”么,可是,可那是皇阿玛啊......
“在京城拖延时间还能说是意外,若真安排人去江南行刺,”太子看着高高的烛台上忽明忽暗的灯火,“若真安排人去了行刺,孤跟皇阿玛之间,便真是万劫不复了。”
“殿下!”索额图还在劝着太子,“只要成功了.......”
“但若失败了呢!”太子突然大吼一声,声音之大,竟把索额图吓了一跳。
“若这只是一个陷阱呢,若皇阿玛根本就不在江南呢!”太子突然之间开始摇摆不定,“不行,皇阿玛为人深不可测,他必定是在试探孤,对,皇阿玛又怎么可能会如此简单地让自己陷于危险之中......”
“这一切都是皇阿玛对孤的考验,不行,孤不能中计......”太子脸色通红地在大殿上走来走去,他嘴上喃喃着什么,似乎已经陷入魔障。
索额图张了张嘴巴,他心里突然涌现出一种不安,这种不安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的身体突然有些软,成大事者哪个不心狠手辣,便是李世民也有弑兄杀弟的那天。
若太子真能杀戮果敢地下定决心,说不定还真能成事......但太子现在这么犹豫不决......
罢了罢了,太子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若是有什么不测......索额图看着这个自己由小看到大的孩子,皇后啊,若是您真的在天有灵,便请保佑您的孩子吧......
“殿下,既然您不想在江南布局,那我们在京城的布局也要改变......”索尔图看着像是老了十几岁,但他却平静下来了......
四阿哥在第二天得知小七已经离开后,竟是急得不顾自己的身体,便是要去追小七。但最后还是被苏培盛给拦下了。
“主子爷,公主殿下不告诉您这事便是不想让您担心,如果您不顾身体追过去,岂不更让公主殿下不好受,”苏培盛一边用手拦着四阿哥,一边苦口婆心地劝着。
“公主殿下交代过奴才要跟主子爷说:这次轮到小七大显神功啦,哥哥要乖乖躺在床上休息哦,若不然小七会生气的。”苏培盛红着脸用他那破嗓子说着“撒娇”的话,让在场的人不禁汗毛都立了起来。
自己是该相信小七的,四阿哥握紧拳头,慢慢地坐回椅子上。
过了几日,七公主北上的消息再也掩盖不了,而一直守在北地的裕亲王,也带着兵浩浩荡荡地南下了。
而在传出裕亲王带兵南下的消息后,皇宫里的人出去再也没有遇到各种“意外”,四阿哥的人顺顺利利地给京北大营的军队递了消息,太子甚至还派人专门送人去天津卫送消息。
一切似乎都变得顺利起来,再也没有什么障碍。
很快,江南就传来消息了。以曹家为首的几大江南大家族以“收受贿赂”“犯杀人命案”等罪名被杀的杀,被贬的贬,江南的天终于变了。
以往高高在上,漠视人命的几大江南大族终于被打到泥里,听说那些人被行刑押送的当天,街上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而在半个月后,越发沉寂的皇宫重新变得热闹起来,七公主随行康熙帝,终于回来了。
第96章
“主子爷,您要不要到阴凉处休息一下再站出来,”苏培盛小心翼翼地站在四阿哥旁边小声说,“主子爷大病初愈,想必圣上也会理解......”
皇帝归来,宫里众人都战战兢兢地站在城门口迎接,四阿哥自然也在其中。
但这一次,却有例外。
四阿哥往前看了看,他并没有回答苏培盛的话,而是问了一个问题,“咳咳,太子呢,太子还未过来吗?”
宫里该到齐的人都到齐了,除了最重要的那个———在这么重要的日子,太子竟然迟迟未到,难道他真的要完全撕破脸么。四阿哥皱了皱眉头。
苏培盛听了四阿哥的话,他的头缩了缩,又往四周看了看,才是贴着四阿哥的耳朵说道,“主子爷,自半个月起,毓庆宫就接连不断地叫太医,听在毓庆宫打扫地面的小太监说,这半月来,毓庆宫里是日日都熬着药,”
“太子与太子妃许久都没再露面,大家都在猜测不知是太子病了,还是太子妃病了,并且这病还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