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贝尔突然想到,某个夜晚布朗宁穿着玩偶服扒在她的按摩浴缸里昏昏欲睡,与更早的某个早晨他在老宅一路睡到下午茶的时间(大概),直接错过早餐。
一直有点失眠症,窝进抱抱才能睡好的安娜贝尔这才意识到,就客观意义而言,她的四柱床当然比他的小破沙发高出不少等级,而这个巧克力脑袋忙起来可是能在发生脓液爆炸的坩埚旁睁着眼睡着呢。
在睡眠这方面他和她的安全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再好的环境条件,没有大号抱抱安娜贝尔也无法安眠;洛森倒好,安全感格外充沛,给他一个支点,他能睡遍全世界(。)
没有闹钟,这位擅长压榨自己的肝帝绝不可能自然醒来。
而今早她特地把他凌晨三点半(简直丧心病狂)的手机闹钟调到了中午十一点半。
安娜贝尔轻声关上粉底盒,心里叹了口气。
走之前,大概是没办法和这个抠抠索索的笨蛋道声早安了。
……算了,自交往以来她就没从他那里得到过一句早安。通宵狂魔。
全部整理完毕,清晨六点整,安娜贝尔挥动法杖给桌上的早餐罩上一层保温魔法,重新拉开卧室的门把手。
她穿着高跟鞋,但一丁点都没发出磕碰声就溜出了房间——只是,完全在走廊上站定后,安娜贝尔又回头,从门缝里瞅了瞅。
床帐里依旧非常安静。他睡得很沉。
按照以往,她是会有点小小的不爽的。
不爽他又乱七八糟接生意,不爽他又糟蹋他自己。
但今早,嗯……
谁让凌晨三点钟把人猛然摇醒、闹了好大一个乌龙、羞耻到不敢再和他说话对视、直接造成他补眠的罪魁祸首……
是她自己呢。
安娜贝尔神情复杂地伫立了好一会儿,愧疚,悔恨,抑郁,羞耻,试图读档重来。
最终,她转身轻轻带上了门,把心里刷屏的咆哮体关在卧室外。
【数小时后】
捷克同学终于再次见到了自己的室友。
打着哈欠,穿着昨天的衣服,将半开的破书包扔在他旁边的座位上。
“早上好,捷克。”
“现在是三点钟,我们的下午第一堂课。”
“哦,下午好,捷克。”
捷克想打人。
他从教授的可怕目光下压低嗓音咆哮:“你彻夜未归!”
洛森胡乱点点头,扯出书本立好,再拽出羊皮纸,然后又捏着笔把头往上一耷拉,进行课堂睡眠。
捷克:“……你不要装!你不要这么夸张炫耀!我知道你昨晚干了什么!你……你!”
我干了什么?
洛森掀起眼皮,无精打采的。
“你误会了,捷克,我做了一晚上的仆人。”
“哈?我告诉你,洛森,你现在再对我说谎就——”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布朗宁同学揉揉太阳穴:“我一开始就没抱着那些心思。”
“今晚不做”“不做到最后”“早点睡”“早点休息”反复强调。
——完全是因为,今天是蠢宝宝的生理期啊。
怎么会有连自己生理期都记不清楚,生理期前一晚上缠着男朋友各种挑战他自制力极限的笨蛋?啊?
结果她倒好,之前哭了好久才睡下,凌晨三点钟又突然把他摇醒,一脸坚决地说什么“开始吧,我准备好了”,积极要求……
空前积极,刚睡醒的布朗宁同学完全抵挡不住。
结果……
结果折腾出不少经血,害得他又重新把床上用品洗了一遍,摸去厨房煮了姜糖水,又哄人哄了半个多小时(。)
哦,她倒没主动要求他这么做,只是一直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小声哭,被哄的时候还抽抽巴巴地让他赶紧去睡觉,表示她哭完就好,又呜呜咽咽地对他道歉,说将来一定会成为大法师发明生理期也可以随便做的高级魔药。
蜜糖……蠢宝宝。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上章: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蠢宝宝。(因为你马上要来大姨妈了,你能不能用你的蠢脑子记记生理期啊——
安娜:呜呜呜他习惯抽身离开了他不特地问我了我讨厌这样!
这章:算了,这么蠢别记了,以后我记着就行。
安娜:呜呜呜呜呜可恶一定要成为法师!
成为法师的奇怪理由又增加了.jpg
第159章 准备好却迎接着猝不及防(中上)
相较某只身上自带几十个肝、仗着种族天赋胡天胡地、时间管理做到极致的精灵,安娜贝尔很难做到交叉时间的分配。
安娜贝尔习惯认认真真彻底完成一件事再去完成下一件事,效率就比真正的天才低许多,也很难劳逸结合。
为了补偿浪费的效率,她便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去努力。
因此,安娜贝尔的体质很差。
她每晚熬夜学习、日常失眠、时不时因为种种原因空腹喝下冰镇酒水、黑咖啡……在家族的饮食也很寡淡,“甜食”与“大块肉”是斯威特家厨师绝不会端上餐桌的东西。
这位小姐扎进书堆生存的生活习惯又令她极其不爱户外活动、能不外出就不外出——遇见洛森前,安娜贝尔连走路步伐都保持着最规矩的幅度,“跑步”是天方夜谭。
当然,她无法完全缩着不动,斯威特小姐日常的礼仪课与舞蹈课的强度能让寻常女孩手脚抽筋、浑身骨头噼啪作响。
只是,寻常女孩完成高强度的形体训练后也许能给自己买杯奶茶奖励,斯威特小姐只能坐回不舒服的餐桌,操作刀叉,用缓慢的速度优雅切开指甲盖大小的盐煎鱼肉。
更别提她生长发育最关键的时候,检测出了不理想的魔法天赋——法师塔严格规定,法师界所有青少年对魔法天赋的检测与开始魔法学习的时间段,必须是身体转向成熟的时间点,过去有过太多小孩因为提前接触魔法学习夭折了——
海伦娜也不得不遵守这个规定,但她等得很不耐烦,安娜贝尔初潮降临的第一天就被推去检测了天赋。
……接着她就被海伦娜直接扔进禁闭室,经历了好一轮“天赋开发训练”。
懵懵懂懂被关住时,裙子上还有没来得及擦洗的经血。
她至今都不明白自己的“训练”是因为太辛苦而失败,还是因为对初潮的害怕而失败。
那些“训练”导致的高烧也直接烧没了安娜贝尔关于童年的所有记忆。
——海伦娜是这么告诉她的,安娜贝尔后来其实有点怀疑,但她那场高烧的确痛苦漫长,况且,她也不是很在意自己堆满课程的童年记忆,更不可能怀念那位面目模糊的前任“未婚夫”,便懒得去弄清真相了。
这样的她,还能在生理期的第一天通宵不眠,清晨六点整穿上高跟鞋健步如飞奔波一天——
完完全全依靠金币。
造价高昂的魔法眼霜完全能遮盖所有通宵留下的痕迹,造价高昂的魔法药膏完全能消除女性生理期带来的所有不适。
法师界可不存在痛经,毕生献给魔法研究的大法师们甚至早早就解决了女性分娩的风险,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无痛无伤无后遗症。
足够的金币,足够的学识——这两者只要拥有一项,你不会在阳光下的法师界遭遇任何差异化歧视。
当然,如果你既没钱,又进不了法师塔,痛经难产妊振纹依旧存在,还是老老实实锻炼身体吧,只有百年生命的普通人类不还老老实实在法师界下的普通世界里生活着吗。
所以,初潮之后,安娜贝尔就对“生理期”失去了概念——不仅是她,许许多多的贵族女学徒都没什么概念——
一点药膏就能完全屏蔽经期时身体的不适,至于生理上会自然流出的血液?
市面上还提供专门的魔法小贴片,往内裤裤腰的位置一点,压根不用考虑什么侧漏什么染脏什么透气性,魔法会自动清理,连自己在流血都感受不到,超短裙随便穿。
当然,价格非常非常贵,只有贵族买得起。
结果,安娜贝尔到现在都不清楚自己的生理期感受,会不会痛经会不会嗜睡。
“卫生巾”“卫生棉条”或“暖宝宝”等物在安娜贝尔概念里是“贫民传说”一般的古怪玩意,除了狼狈至极的初潮,这位小姐甚至再没见过自己的经血。
洛森第一次给她送红糖水时,安娜贝尔还莫名其妙了很久,后来阅读藏书室里的典籍才知道,这是古老人类生理期时常喝的一种饮品,宿敌送这个不是挑衅(。)
……这样的她,发生了昨晚那样大的乌龙……反应可完全不同于普通人类。
她自己都没碰过那些……血,却把那么脏的东西搞得到处都是,还麻烦男朋友陪着一起收拾清理。
无异于长大后的成人被伴侣发现自己尿床……不,比那还羞耻!
可恶。
可恶。
可恶。
她怎么不能直接去死呢?
【下午四点三十分】
重新换回平底鞋的安娜贝尔趴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桌上,悲愤地戳羽毛笔。
上午的行程顺利走完,下午的行程也即将结束,接下来是晚上的独自学习。
这是最后一堂课了,笔记也全部做完,十分钟后她要第一时间冲去图书馆。
安娜贝尔便用这几分钟放纵了一下自己的私人情绪。
悔恨、羞耻、恼怒——压抑着忙了一整天,它们排山倒海袭来。
魔法药膏又正好在此时动作,它自动在手臂上显现了钟表魔法,提醒安娜贝尔早上涂抹的量到了快失效的时间,让她再去卫生间重新涂抹。
品质高昂、完全无副作用、效果超绝的唯一代价:每次涂抹必须切实涂到子宫外的皮肤——换言之,必须脱掉内裤涂。
可安娜贝尔一丁点都不想动。
平生第二次见到经血的大小姐快恨死了“生理期”这个东西,光是垂头瞥瞥她都要羞耻到哭,如果这不是长在她身上的身体部位,如果这不是魔法都无法完全控制的生理规律——安娜贝尔简直想一把火把“它”烧死!烧死!
一个会流出脏东西的不雅地方,让本小姐这么狼狈!
短时间内看都不想看,休想让本小姐用手去摸去抹啊?!
↑一只可以和自己的生理反应赌气的死板古董
这位三观歪斜的女同学单纯且强烈地憎恨着自己满是污秽的子宫,就差弄个思维魔法做出战斗小人和生理期打架——
提醒又在手臂上亮了亮。。
安娜贝尔冷笑一声,最后一下用力戳坏了手上的羽毛笔,这才直起腰,拖过自己写笔记用的小本子。
她慢条斯理地换了一支崭新的羽毛笔,翻开本子里的一页空白,蘸蘸墨水,重新落笔。
情绪发泄完了,剩下的行程是学习,她要赶在去图书馆之前把这最后一堂课的教授的板书重新默写一遍,争取掌握课堂内容,在图书馆里的时间要尽量留给深层研究。
“月相形状及元素指标”这门课是天文系别课中的一门辅修,它有太多晦涩绕口的长单词,词根来源遍布多个语种,安娜贝尔每每学习这门课都要带上三本不同的厚字典,一边查词一边记笔记,然后课后再把自己不懂的长难单词默写一遍,背诵记忆。
之前安娜贝尔对这门辅修课的难度还有些怨言……
起初,她选修这门课完全是为了凑够能与布朗宁并列第一的分数,维持斯威特第一的荣耀——可学起来一个头八个大,学久了都会犯晕眩病,布朗宁的脑子果然不是人脑子——但假期归来后,安娜贝尔就决定把这门课完全吃透——不仅仅是为了高分。
月相元素指标是许多法师改良古老魔法时的基础参考,安娜贝尔最近有了一个想法,要实现它,就必须完全掌握这些晦涩无比的元素指标。
这次快速默写的问题应该不大,几分钟前她才抄完所有板书。
安娜贝尔一笔一划地书写,抑郁的个人情绪逐渐沉浸在学习里,很快就抛去了生理期的“小问题”。
当她默写到第三行时(仍未默完一个整单词),笔尖突然一顿,抬起头。
……教授已经离开了,教室里的同学们也走得差不多,这堂月相课经常提前下课,很少有学徒愿意规矩等待几分钟后的下课铃。
安娜贝尔又往后看看,确认自己坐的就是最后一排。
她皱皱眉,重新低头默写。
——几秒钟后,又猛地抬起头。
“谁在那?”
谁?胆敢在学院里隐身对她使用攻击魔法?
四周静悄悄的。
安娜贝尔等了一会儿,突然抽出法杖,神情冷漠地站起——
“嘶!”
试图起身的那一刻,腰腹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仿佛有人把攻击魔法直接打在了她的小腹上。
安娜贝尔满脸冷汗地跌回座位,咬牙抬起法杖,在周围画下了一个火圈。
“滚出来……”
无人应答。
她弓腰喘息着,一边注意着教室里的动静,一边忍不住去抚摸伤口的位置——可那疼痛又瞬间加剧了,安娜贝尔沙哑地喊了一声,倒伏在桌上。
……再强横的攻击魔法也不可能无声无息跨过她的火焰……等等,难道?
她抓紧小腹,堪比攻击魔法的威力正在里面搅动。
手臂上提醒的钟表魔法,不知何时已经归零了。
——她的药膏,失效了。
要知道,魔法药膏可不会宽容赌气不理睬它的主人,生理期同样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