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的夜——明开夜合
时间:2021-12-05 10:03:11

  周濂月没什么所谓:“还行。”
  “我爸做的虾肉馄饨才叫绝,一只一头整虾,汤是拿各种鲜货熬出来的高汤。”
  周濂月顿了顿,“怎么,是想邀请我去吃?”
  南笳忙说:“……是想说,北城是美食荒漠。”
  “我的那餐厅也不行?”
  南笳笑了声,“要说实话么?”
  “说。”
  “太冷清了啊,吃饭吃的是烟火气。”
  明明一句普通的话,周濂月却仿佛陷入沉思。
  他半晌没开口,南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得轻声说:“……如果是我说错了什么,抱歉。”
  周濂月立即抬头看她。
  她一闪而过的小心翼翼,让他心脏一紧。
  一直到吃完东西,他们没再交谈。
  南笳收了碗,回厨房去洗碗。
  周濂月跟过去,站在门口,平声说:“我下去一趟。给你带了礼物,落车上了。”
  “帮我带包烟。”
  “好。”
  南笳开了热水,将几个碗洗掉,收拾干净了厨房。
  没一会儿,响起敲门声。
  南笳走过去将门打开,看见周濂月发梢打湿了,肩头尚有没融化的雪花,“又下雪了?”
  “嗯。”
  周濂月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一只黑色的纸袋,一包烟。
  南笳将东西放到茶几上,拆开烟盒,拿出一支点燃,通过阳台玻璃门,看见外头雪花纷扬,便推开门,走去阳台。
  周濂月也跟了出来,他背靠着阳台的围栏,低头,手掌拢着打火机的火,将烟点燃了。
  那微弱火光照亮他的脸,一霎又暗下去。
  刚从室内出来,一时倒不觉得特别冷。
  只风刮过来的时候,南笳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周濂月转头看着她,“冷不冷?”
  “还好。”
  雪天有一种辽远的寂静,极易听清内心的回声。
  周濂月凝视着她,许久,缓声说:“周浠总说我这人性格很差劲。有时候哪怕是无意识,也会伤害到身边的人。”
  南笳顿了下,转头看他。
  “抱歉。”周濂月正视她的目光,声音沉沉,“过去的事,我不知道怎么弥补。我也怕重提对你又是另一种伤害。”
  南笳顿觉得心脏空了一下,却又瞬间被更多情绪填满。围栏的上方堆着薄薄的一层雪,她没管,两臂搭上去,缓慢地抽了一口烟,方出声道:“我能问吗……那些时候,你在对待我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周濂月没有立即回答,似在认真思索。
  片刻,才开口道:“希望你不觉得这解释像在推脱——那些时候好像是被另外一种人格接管,我控制不了。”
  南笳咬了一下唇,“你会觉得快乐吗?看着我痛苦。”
  “不会。觉得空虚。”
  南笳没再说话。
  她承认自己释然了几分,他不是拿她的痛苦取乐。
  南笳手指夹着烟,下巴抵在抱起的手臂上。
  身上穿的是一件乳白色的毛衣,雪光下像一片月光那样洁白。
  起风了。
  她头发被拂上面颊,带着干冷寒意的风一时捂住了口鼻,她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好冷,进去吧……”她捏着烟,在围栏的积雪上轻轻地按灭了。
  捋了一把头发,转身朝进屋方向走。
  周濂月伸臂,将她拦住。
  她抬眼,下一瞬便被捉住了手腕,往前一拽,被一把合入怀中。
  南笳呼吸一滞。
  清寒而微苦的气息,分不出来,是不是来自于他的身上。
  她像是被冬天本身拥抱。
  叫她牙关打颤的一种冷。
  “……对不起。”周濂月声音低沉,落入风中,立即消散。
  南笳没有出声。
  但也没有推开他。
  有薄薄的暖意,来自他颈间的肌肤,还有心口处。
  他背对着栏杆,替她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风。
 
 
第50章 (我想见你)
  南笳一觉睡到近中午。
  暖气常开,加湿器几乎不顶用,每天早上起来喉咙发干,鼻腔里也总有血丝。
  南笳兑了一杯温水,站在流理台前,边喝边查看一晚上积累的微信消息。
  列表里有无数红点提醒,按照优先级,南笳先点开了关姐的。
  看一眼,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关姐甩了五张照片,附文:周总那边找人拦截了。别说,拍得还挺好[龇牙笑]。
  拍的就是周濂月跟她一块儿进小区的那会儿。
  南笳回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包。
  关姐立即回复:起了?方便语音?
  南笳主动将语音电话打过去。
  八卦是人之常情,而关姐就是有本事能将八卦也合理化:“倒不是说要过问你的私生活,就多少跟我报备下,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南笳笑说:“关姐你是不是没在周濂月那儿得到确切回答,就跑来探我的口风。”
  关姐被拆穿也毫不尴尬,呵呵笑说:“主要是离瞿子墨那事儿还没过去多久,我怕有心人会拿来做文章,说些什么不好听的。”
  南笳只说:“关姐,这事儿我建议你这边就搁置吧。”
  关姐笑了声,不再穷根究底:“行。说正事儿。有个综艺紧急联系我们救场,他们原定的有个嘉宾有事儿不能录了。演员跨界唱歌的一个节目,录两期,你看你想不想去。我的建议是可以去,你上回上综艺的效果,我们评估了一下还行。”
  “我也没受过专业声乐训练。”
  “没事儿,选歌、练歌都有老师指导。”
  南笳说:“关姐你决定吧。只要不跟进组的时间冲突就行。”
  语音电话挂断,南笳切出和关姐的对话之前,没缘由地再度点开那几张照片看了看。
  夜里,又是远距离抓拍,画质堪忧。
  但雪天里路灯下,自带一种“风雪夜归人”的氛围。
  ——
  年前最后一周,南笳去录了那唱歌的综艺。
  她《灰雀》上映那一阵,以前出镜过的物料就已经被扒得一干二净了。
  不管是大学拍的汽水广告,还是后来给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产品拍的广告,甚至给某个服装店当模特的卖家秀……当年艺考的视频自然不例外。
  所以第一期的选曲,南笳就干脆定了当年艺考的时候唱的那首《漫步人生路》,还特意找了个粤语老师,突击练习了一周的发音。
  录制前一天,进行彩排。
  彩排跟现场录制顺序不一样,是根据嘉宾的时间调整的。
  南笳比预定早到20分钟,场子里上一组还在磨合,音响里正传出吉他的声音。
  南笳穿过走廊前往候场的地方,低头拉开羽绒服的拉链,忽听麦克风里一道清越的男声:“从这个小节开始,再合一遍。”
  南笳愣了下,赶忙几步走到舞台边。
  灯光还没调好,金色的光照在舞台上,一阵晃动,叶冼在光里,正抱着吉他拨弦。
  南笳问旁边一个工作人员,“叶冼老师不是歌手吗?他怎么也来参加这个节目。”
  工作人员笑说:“叶老师是给方译臣方老师做伴唱的。”
  这样一说,南笳知道了。
  南笳没跟方译臣打过交道,只知是童星出道、三十多岁即三金影帝“大满贯”的天赋型演员。
  年后方译臣有部电影要上,歌舞片。
  国内歌舞片这个类型发展很滞后,这片子据说从立项到拍摄整整筹备了七八年,到最后资金不够,差点流产。
  方译臣自己带资进组,才把这项目给盘活了。
  叶冼参与了片子部分歌曲的创编,基本也是义务劳动。
  上这节目,自然是为了给电影造势。
  南笳没打扰,走到了观众席的第一排,坐下静静听他们彩排。
  叶冼带了整支乐队给方译臣助阵,现场演奏磨合起来自然没那么容易。
  早就过了该南笳上场的时间,工作人员打算前去催一催,被南笳拦住了,“没事没事,我后面没通告了,让方老师他们继续吧,节目效果最重要。”
  又过了半小时,叶冼他们总算全部合完。
  一行人下了舞台,跟舞美、灯光、音响等工作人员挨个致歉,称是耽误了他们时间。
  监控现场流程的工作人员笑说:“我们还好,南笳老师快等了你们一个小时了。”
  叶冼顿一下:“南笳?”
  观众席的南笳这时候才站起身,冲着叶冼挥挥手,笑说:“嗨!”
  叶冼笑了,提着吉他走过去,“没想到在这里碰见。”
  “我也没想到叶老师来这节目‘打歌’。”
  叶冼笑着指一指舞台,“下一个是你吧?耽误你这么久,也不提醒我们。”
  “没事,我就一半吊子,瞎唱唱的。你们这歌是电影主题曲?真好听。”
  “对。我写的。”
  南笳笑说:“到时候我包场请我工作室的人去看电影。”
  工作人员在催,没空闲聊了,南笳笑说:“我彩排去了,明天正式录制再见。”
  “好。祝你顺利。”
  “借叶老师吉言。”
  南笳抬手,叶冼笑着地跟她击了一下掌。
  南笳的这个歌难度不大,彩排过程只遇到小问题,很快解决。
  第二天正式录制,南笳虽然紧张,但所幸还是顺利过关。
  录完,在后台碰见。
  叶冼的乐队正在跟方译臣商量着等下去吃火锅。
  南笳打了声招呼,叶冼便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南笳笑说:“晚点还有事儿,叶老师你们自己去吧。”
  叶老师看她片刻,笑说:“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一旁去,叶冼说:“四月下旬左右,我要办一场Live,想请你到时候去做嘉宾,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档期合不合适。”
  南笳有种与有荣焉的兴奋,“你们专场的?”
  “嗯。已经在开预售票了,情况还行。”
  南笳笑问:“叶老师为什么会想要邀请我?方译臣老师不是比我大牌多了。”
  叶冼看着她,目光一如既往的温和,笑说:“识于微时的朋友,还在坚持的也不多了。”
  南笳怔了下。
  叶冼笑说:“之前不是很流行一句话……”
  南笳笑说:“各自出发,顶峰相见?”
  “对——我想邀请你见证我的首场Live。”
  南笳有片刻的心绪翻涌,“我一定去。我会让我经纪人协调一下档期——到时候得唱歌?”
  “合唱独唱都行,随你高兴,我们也都会配合你。”
  南笳笑说:“那我想想选什么歌。”
  队员在叫叶冼,叶冼便说:“我得走了,具体的微信上联系?”
  “OK.”
  南笳去化妆间换下了演出的服装,没一会儿,负责她录制工作的节目组PD过来,问她下次录制想选什么歌。
  PD说:“南笳老师我们看过你之前小号上发布的一个弹唱视频,就《夜空中最亮的星》那个。我们觉得这首歌也比较合适,很能突出老师你的音色。”
  南笳几乎没犹豫,笑说:“不,换别的吧。下一期录制不是在年后么,我再想想。”
  ——
  录完这综艺,南笳总算能收工回家过年了。
  她和南仲理过年的内容,年复一年的乏善可陈。
  初一早上,南笳跟南仲理一块儿去扫墓。
  墓园里人多,却极其肃静。
  父女两人蹲在墓碑前,沉默着扒拉那些野草。
  南笳忽说:“爸,你觉得我妈会不会在那头骂我们?”
  “骂什么?”
  “每回过来,屁都不放一个。”
  南仲理笑出声,“说啥啊?不觉得肉麻啊。”
  南笳也笑,“我不信你自己单独来的时候,什么也不跟我妈说。”
  “说那肯定是说了。”
  “说什么了?”
  南仲理也不看她,“说我也不知道,我们这闺女在这大染缸里混着,能不能保护好自己。反正我手没那么长,管不着。就只能嘱咐天上的人,多盯着你点儿,别行差踏错。”
  南笳微微怔忡,片刻才笑说:“是够肉麻的……”
  回去路上,南笳好哥们儿似的将南仲理肩膀一勾,“爸,想吃你做的虾仁馄饨。”
  “吃屁,那高汤都得吊一天一夜。我就过年这阵能跟人打会儿牌,哪有这闲工夫。”
  “……”
  初四晚上,南仲理照旧出去跟人打牌去了,南笳一人待在家里,开着电视,音量调低,坐在沙发上,一边剥瓜子,一边选歌。
  反反复复听自己歌单,都快听腻,挑出了几首备选。
  正准备发给PD,手机来了一个电话。
  “周”。
  南笳手指在屏幕上悬空一秒,滑动接听。
  周濂月那端听起来环境很安静,他声音倒显得几分疲惫,“在做什么?”
  “在家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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