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谁又说得准这是不是年轻气盛说的气话。
路铮推开门进来,手里拎着一扎从前台拿过来的扎啤,杨昊看他那心不在焉的状态,大概知道他这次回来心情很不好,便自告奋勇陪他喝酒。
李珊珊拿了话筒唱歌。
“路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杨昊一口闷了一瓶啤酒,借机套话。
路铮又起了一瓶递给他,杨昊推开:“兄弟我这诚意还不够呢?”
酒瓶往他胳膊靠了靠,杨昊只好接过来:“这瓶喝完你就说?”
路铮俊朗的眉毛一挑,杨昊干了。
“没什么事。”慵懒的语气半点儿没有回答的意思。
显然被耍了,几个人闹着灌路铮酒,他脾气渐好,竟然没发作,手指捻了扎啤瓶口就闷了一瓶下去,酒气在喉咙漫开。
“你们觉得甲壳虫怎么样?”路铮一手提着酒瓶倚在沙发上,眸子半睁半闭瞧着头顶五彩的闪光灯,音乐声不绝于耳。
杨昊不知道他说的什么甲壳虫,以为包厢有虫,跳起来:“哪里有虫!”
他最怕虫了。
长手指掐着酒瓶口又灌了一大口,坐直了身体,看着跳起来分外滑稽的杨昊,轻扯唇:“问你个事。”
“什么?”
黑色的瞳孔望着他那猴样:“没什么。”
杨昊丧着脸:“嘿!您真是一天到晚耍我。”
路铮轻笑,仰头干了手里的酒,半睨的眼睛格外幽深,在外面漂久了回来竟有种奇妙的归属感,杨昊和他碰了瓶子:“等会出去玩吗?”
“你老婆准你出去玩?”
杨昊咧嘴一笑,眼中带着坏笑,锤了路铮肩膀:“那还不得看你想玩什么。”
路铮避开他,吐了个“滚”字。
“哎哟哟,路哥现在改邪归正了?”
“老子什么时候邪过?”
杨昊嘴都快裂到耳根了:“听听,这是人话吗?您啊,要没邪过,我们班那大学霸至于变成风云人物么。”
“你说徐念啊?”李珊珊握着话筒来凑热闹,“徐念”两个字经过话筒的放大,无限在路铮耳边循环。
包厢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
李俊意送徐念到了学校门口,月影星斜,湛蓝的夜幕挂着闪亮的星星,微弱的光照着空旷的校园。
已经立秋了,可还风里还是夹杂着浓浓的热气,叫徐念觉得烦闷。
“我去拿个包,很快。”徐念下了车,关上门,转身进了学校门口。
白天还热闹的校园到了晚上就有种清寂感,她上楼拿了自己的包,回头路过走廊,眼前闪过白天那抹身影,他站在走廊前,已不是当年的少年,徐念忽觉心头涩涩的,她吸了吸鼻子,又下楼去。
没走进步,一个毛茸茸的小动物就钻到了她的小腿边,小橘用脑袋蹭她的脚踝,左边蹭一下,右边蹭一下。
她熟练地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根猫条,蹲下身,撕开猫条塑料袋,小橘伸出舌头一边舔猫条一边喵喵叫着,嗲得让人根本没办法迈开脚,徐念伸手摸了摸小橘的脑袋,小橘往她手心蹭,等小橘吃完,她把小橘一把抱了起来,小橘蹭她的下巴,她摸了一会小橘又把它放到了路边上。
“妈妈要回家了,明天再给你带猫奶糕吃。”徐念又蹲下身摸了一下,好像小橘真的能听懂人话一样。
等她走到门口,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怎么去了这么久?”李俊意手搭在方向盘上问道。
“对不起啊,我刚刚在楼下喂了一下小猫咪。”徐念打开车门。
“不是,我不是怪你,我是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差点要去英雄救美。”李俊意把安全带拉开,俯身过来想给她扣。
徐念后背贴着副驾驶座,对于他突然凑近,极为不舒服,一把抓过安全带:“我自己扣。”
声音不自觉大了。
李俊意停在那,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调正了身体,他看见她身上的黄色猫毛,眉头深锁:“你刚刚让我觉得自己很下流。”
徐念错愕抬头,她没想到李俊意会说这样的话,也许刚刚是她过激了吧。
“对不起。”
李俊意发动了车子:“那猫有病吗?”
徐念抬起头:“学校里的,很干净,它妈妈也在学校里。”
李俊意没说什么,车子缓缓驶离学校,一路无言,徐念知道他话外音,他们确实不适合,今晚一定要说清楚。
可是她又不是个会当面撕破脸的人,晚点回家在微信上说清楚吧。
下了车,徐念并不想回家,不想面对母亲对于她相亲过程的问话,弯进小区,等李俊意车开走了又绕到了小区门口的24小时营业便利店。
“这个。”她偶然瞥见柜台里的那根火炬,很久没有吃了,上学的时候才卖一块五,现在已经五块。
李俊意给她发了信息:徐念,今天约会很愉快,但是我不太喜欢你去摸小野猫,它不干净,万一有什么病到时候传染给人很麻烦,如果你想养猫,以后我们可以养一只美短或者加菲。
徐念合上手机,对面发廊的灯光映得这座城市五光十色,好不热闹。
发廊的小姐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烟,黑色大波浪让她看起来风情万种。
门铃响了,男人进门,他们洗头,拉窗帘,徐念出便利店的时候看见洗完头的男人上了楼梯,二楼的帘子拉上了。
以前这家店不是理发店是李伯伯开的小卖铺,后来各种便利店兴起,李伯伯的小卖铺就没人了,再后来,李伯伯生病住院,他儿子把他接去了上海,店就关闭,晚风吹过她的发丝,她站在马路对面,影子拉得很长。
小卖铺里有许愿瓶,许愿瓶里塞下了15岁的徐念的心愿,还有15岁少年胸前的第二颗扣子。
[传说把喜欢的人胸前第二颗扣子放进许愿瓶就会得到他/她的真心]
扣子是她偷的,愿望是她许的。
瓶子寄存在小卖铺里,可是小卖铺早已倒闭。
楼上的窗帘拉开了,漏出一丝光亮,徐念看见女人在整理衣服,似乎女人也看见了她,又拉上了帘子。
-
路铮喝得有点多,杨昊非要把人带去夜色会所,说是玩个尽兴再回家,结果就是昊子被老婆揪着耳朵拎回去跪搓衣板了。
闹了一圈,该散的各自散去。
路铮叫了个代驾。
“先生,您去哪?”代驾第一次开迈凯伦,眼睛迸发出兴奋的光。
路铮靠在后座:“合山路小区。”
代驾听这话以为听错了,合山路小区是老城区,房价算是比较便宜的,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前两年拆迁没能赶上,就不好不坏的留在了市中心。
这座城不大,有点儿钱都会换个电梯房,这种老城区地理位置虽好,但太破了,只有外来的人才会租在这里,还有就是上个世纪住在这里的老人家,不愿意随着时代变化离开老房子。
开着迈凯伦的人怎么会住在那。
“合山路小区吗?”代驾再次确认。
路铮“嗯”了声。
车开出去,引擎声有点大,代驾在炫技。
他有很久没回南城了,差不多五年了,可每条路都像用刀片刻在了他脑子里。
没一会到了目的地。
代驾意犹未尽地踩了刹车,回过头:“先生,您住在哪栋楼。”
路铮打开车窗,指了指门口的24小时便利店:“那里就行。”
代驾想果然是喝醉了,这么有钱的人根本不可能住在这城中村的,不过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他已经送完这单了,下车时忍不住多摸了两下方向盘。
南城的夜晚安静得出奇,飞蛾在路灯下起舞,微尘像是漫天的流萤,路铮抬眸望向左边第三栋的五楼。
灯亮着,有人影。
他看了眼手机,现在是晚上十点半,倚在路灯下的栏杆上,拢手点了根烟,叼着烟嘴儿,看着那扇亮着灯的房间。
十分钟,还有十分钟十一点。
灯关了,十一点整。
徐念睡觉的时间,多年未变。
他唇角一勾,粗粝的手指捻着烟嘴掐灭,转身进了旁边的24小时便利店,去冷藏区拿了份盒饭,营业员本来在瞌睡,一见来人,个高腿长,一身凌厉气,瞬间打消了困意。
“请问还有需要的吗?”营业员身子往前倾,想瞅得更真切,“您稍等,我帮您热一下。”
路铮坐在靠窗的位置。
营业员给闺蜜发了条信息:卧槽,我看到一个男的!帅的一塌糊涂,啊,我死了
对面发廊的门开了,一个穿着黑夹克的男人抽着烟离开了那道五光十色的门。
“对面那个小卖铺呢?”路铮转过头问营业员。
营业员红了耳根,慌乱搁下手机,她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很小,来这里打工没多久:“啊?我不清楚,我来的时候对面就已经是理发店了。”
路铮倚在凳子上,看着对面的理发店,舌尖抵着后槽牙,有点不大愉快。
打开微信,没有任何通过提示。
营业员坐在前台,时不时花痴看他。
但他好像早就习惯了这种注视,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吃完了盒饭,路铮在小区附近随便找了个宾馆,南方潮湿的夏季一切都黏滋滋的,房间有股隐隐约约的霉味。
他翻动手机,又发了条申请。
——糯糯,我回来了
第3章 C03 不过是年少的一场梦。……
后半夜下起了暴雨,雨珠砸得玻璃窗哐哐作响,路铮睡眠质量一向差,整宿没怎么睡着,眼睛一闭,半梦半醒间做了个梦,梦见了徐念,还有褪到脚.踝的百褶裙…
梦里她在天台,凉风吹得鬓角发丝凌乱,她朝他走来,走一步,一件衣裳落下,直到走到他跟前,浅色的眸子望进他的眼。
黑色的小皮鞋上浸满了水,纤细的手肘穿过他的臂膀。
惊醒,冲了把冷水澡,眼皮下浓重的淡青色黑眼圈,搓了脸,才凌晨四点。
他去便利店买了杯冰美式,营业员看到他有点惊讶。
“我问老板了,对面确实有家小卖铺。”营业员见他要走,连忙说道,“好像开了挺久的,两年前关了,开了理发店。”
路铮握着冰咖啡:“谢谢。”
“你……”营业员想开口问,可是怎么问都觉得有种刻意套近乎的感觉,又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你要找那个店吗?我可以帮你问问那个老板去哪里了。”
“不用了。”
-
徐念早上六点起床,肚子疼得厉害,去厕所发现来亲戚了,比上周提前了一周,她的生理期一向不规律。
她妈赵艳茹端着白粥鸡蛋给她,顺便问了句:“你和小李还顺利吧?”
肚子坠胀得厉害,徐念嘴唇发白,倒了杯热水喝下去才好点。
“别以为不说话就能逃过去,你跟李俊意怎么样了?”赵艳茹不肯作罢。
徐念捧着粥碗,想着怎么和赵艳茹提这件事,要是这次吹了,她肯定又要说上一阵子。
“小李是个挺好的孩子,家世、学历、性格都不错,你这孩子别太挑。”赵艳茹在她对面坐下,“你也不小了,马上奔三了,妈妈希望你稳定下来,女孩子过了三十生小孩对身体负担大。”
“小李不喜欢流浪猫。”徐念剥着蛋壳,她知道赵艳茹喜欢猫,便从猫下手。
赵艳茹把她手里难剥的鸡蛋拿走,把剥好的放进她碗里:“应该的,以后有了小孩家里就不能养猫了,小李不喜欢很正常。”
猫都不行了?徐念搁下筷子,肚子疼加上没有吃的欲望:“妈,我去学校了。”
“你这孩子……”赵艳茹翻了眼皮看她,“鸡蛋带着路上吃。”
说着把两个剥好的鸡蛋放进了她包里。
上午第三节 课上完,课间时候,两个男生打闹,撞到了路露的课桌,桌上保温杯被撞倒了,盖子没拧紧,热水哐当洒了一书桌,滚烫的水从桌上泼到了路露腿上。
烫得她叫了一声。
教室瞬间陷入了安静,两个男生也自知犯了错赶忙道歉。
后座一个身影走过来,把路露从课桌里拉出来,背着送去了医务室。
“林亮,杨晨你俩死定了。”韩婷婷说道。
打闹的男生低着头,嘟哝了一句:“我又不晓得她保温杯没盖紧。”
韩婷婷拿纸巾擦着路露的课桌:“管你晓不晓得,蒋坤绝对不会放过你俩。”
这事没几分钟就闹到了徐念那,她二班的课刚结束,肚子快给她折腾没了半条命,刚冲了一杯红糖水,还没来得及喝就火急火燎赶去了医务室。
路露坐在凳子上。
“烫哪里了?”校医看她眼泪巴巴的小可怜模样问道。
蒋坤看她不说话,匆忙开口:“腿。”
校医抬眼打量了一番蒋坤,知道女孩子害羞,便凶巴巴对蒋坤说:“你出去。”
语气不善,蒋坤哼了一声,沉默地走出了医务室,手指捏得咯咯作响,这校医什么吊态度。
虽是这么想,撇过脸,朝里看了眼,听见女孩说了声“好痛”,心跟着揪起来,现在恨不得扒了那俩兔崽子的皮。
徐念小跑过来,就看见他们班蒋坤蹲在医务室门口,他看见她来也不避嫌,懒懒抬着眼皮看了眼徐念,反正他一点都不怕这个好脾气的班主任。
因为跑得快,徐念有点小喘息,脸红扑扑的,有时候蒋坤觉得徐老师和他们是同龄人,但有的时候又觉得徐老师太成熟了。
“在里面。”蒋坤说。
徐念看了他眼,回头再跟这个小兔崽子算账。
校医已经帮路露处理好伤口,小腿绑了纱布,看起来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