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一年多前,他们恩爱的点滴,她的心就隐隐发痛。
原来再深的感情也会变质,也经不起时间的搓磨。
“皇上,真的不是皇后娘娘推的淑妃,是淑妃自己不小心摔伤了,皇后娘娘是什么样的人,皇上最是清楚了,皇后娘娘向来都是让着淑妃的,淑妃每每挑衅,娘娘从来没与她计较过。”沁桃实在忍不住,替主子说起话来。
这些话她藏在心里许久,早就想说了,今天她就是冒着被杀头的危险,不要这条性命,也要将这些话说出来,让皇上知道。
楚恒看向沁桃,这个姑娘在时嫣自刎而死后,也没有独活,自杀了。
她是一个忠心护主的忠仆。
虽然是身份卑微的婢女,但在楚恒看来,她比原主这个皇帝还值得让人敬重。
但他现在还不能表露得太多,只得假意冷着脸问道:“你的意思是,淑妃在诬陷皇后,淑妃仗着朕的宠爱恃宠而娇,让皇后受委屈了?”
“……是!”沁桃鼓起勇气回道。
楚恒沉了脸。
时嫣赶紧跪地道:“皇上,请不要怪罪沁桃,她也是替臣妾报不平,您要怪就怪臣妾好了。”
“你委屈吗?”楚恒看着她问。
时嫣摇头,“不委屈。”
只要还能待在他的身边,她就算受再多羞辱也不觉得委屈。
“你怨恨朕吗?”楚恒再问。
时嫣再摇头,“臣妾不敢。”
“是不敢还是没有?”
“没有!”
楚恒追问:“为何不委屈,为何不怨恨朕?”
“皇上是一国之君,三宫六院乃是祖制,多年来,只有臣妾一个皇后,已经是不合规矩,如今多了淑妃妹妹,臣妾只会高兴,不觉得委屈,皇上新人在侧,一时遗忘了臣妾这个旧人,也是人之常情,臣妾是一国之母,自然不能善妒,因而不会怨恨皇上。”
这番话她说得十分平静,楚恒听着却并不平静。
时嫣这副样子,仿佛是习惯了原主的渣。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在原主最初改变的时候,她一定难过万分,悲痛欲绝,之所以能像现在这般平静的阐述着事实,是因为这一年多来,她已经接受了原主变心的事实。
她觉得自己无力改变,就只好接受,以图能够长久的留在原主的身边。
真是一个痴情的傻姑娘!
宫人端了茶水点心过来,放下后恭敬退了出去。
楚恒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道:“你能这么想自是最好。”顿了顿,他又道:“淑妃向来任性又小家子气,不如你端庄大度,朕心中都明白,既然你说昨日你没有推她,朕便信你。”
时嫣一愣,看他的眸光中全是惊讶。
他说他信她?
这可是自林清荷入宫以来他第一次说这样的话,原来他心中还是相信她的吗?
“今辰我接到赵国的国书,说是有使臣来访,前来探望你,算算时间,这几日便要到了,你且好好休息,到时与朕一同接待使臣。”楚恒再道。
原文中,赵国的使臣也是这个时候来的,在不久后,时嫣就会被诬陷与使臣有染,被废后位,打入大牢。
好在他在使臣来之前穿过来了,不然又是一个火葬场。
时嫣听说赵国有使臣来,眸中亮起了光彩,不知道来的是谁呢?不过不管是谁,只要是家乡的人,她都欢喜。
她福身应道:“是。”
楚恒不好久待,放下茶,站起身要走。
时嫣行礼恭送。
楚恒走到她身边时,无意中看到她手腕上的镯子,想到什么,道:“这镯子自你嫁来齐国那日便戴着了,戴了多年,也是陈旧,以后不要再戴了。”
时嫣行礼的动作就是一顿,她低头看向手腕上的玉镯,鼻子阵阵发酸,但还是应下,“是。”
楚恒走后,沁桃眼眶就红了,之前听皇上说信公主,她还特别高兴,可现在,皇上又让公主取下手腕上的镯子。
这对镯子是公主和皇上大婚之日,皇上送给公主的新婚礼物,当时,她就在旁边听着皇上说,这对镯子就代表着他们,永远在一起,不分离。
这些年来,公主每日戴着镯子,从来没有离过身,也非常非常的小心,生怕不小心打碎了镯子。
后来皇上变了心,一味的宠幸淑妃,公主每晚都会抚摸着镯子落泪,这对镯子于公主而言,已经不是普通的首饰,而是代表着她和皇上的感情,皇上让公主取下镯子,岂不是要让公主放弃她和皇上的感情?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是真的不喜公主,不要公主了吗?
时嫣见沁桃一副要哭的样子,笑劝道:“傻丫头,哭什么呢?不过一对镯子而已,取下来便取下来,又有何妨?”
“可是这对镯子对公主很重要。”沁桃忍不住就落了泪。
时嫣苦笑,沁桃都知道的事,楚恒会不知道吗?只是他不在意了罢了。
刚嫁来齐国的时候,楚恒也是极为宠她,甚至比现在的林清荷还有过之无不及,那时候她皱皱眉,楚恒都会紧张半天,哪像现在……
她终于知道,时过境迁,物事人非是何意思了。
尽然全是酸涩和苦楚啊。
她坐到梳妆台前,看了镜中的自己一眼,低头去取镯子。
镯子戴了好几年,当年她嫁过来时仅十六,如今都二十多了,身量长了不少,手腕也粗了许多,镯子根本就取不下来。
“公主,要不还是不要取了,这镯子您戴了多年,已经取不下来了。”沁桃见主子艰难的取着镯子,实在不忍心,劝道。
时嫣摇摇头,“他既开了口,我若不照办,岂不是又惹他不快?”
“皇上也许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转身就忘了,且这次过后,也不知何时才会过来,娘娘且戴着吧。”沁桃道。
时嫣犹豫了一下,还是坚持要将镯子取下来。
既然他已经决定不要他们之间的过往,那她也不必再留着了。
沁桃劝不过,只好含着泪去取了香夷子水来,帮时嫣将镯子取了下来。
镯子从手上滑出那一刻,时嫣觉得心也随之空了。
她晃了晃空空于也的手腕,莫名的却觉得好像轻快起来,不再日夜担心会碰坏镯子,手上如同没了束缚一般,可以活动自如了。
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这些年,是这对镯子束缚住了她,让她被困在齐国宫廷这一方之地,没了自我。
如今镯子取下来了,她恢复了自由。
她嘴角浮现一抹轻松的笑,这样似乎也不错。
沁桃见她竟然笑了,急道:“公主,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
公主是不是受了太大的打击,怎么还笑了呢?
“沁桃,你别担心,我没事,我只是觉得手上没了这对镯子,我整个人都轻松惬意了。”时嫣笑着宽慰。
沁桃仔细看了看她,见她的话不像有假,大松了口气,“倒也是,一直戴着一对玉镯子在手上,行事都得小心谨慎,确实不自在,如今取下来了,公主以后就不用再小心翼翼了。”
时嫣点点头。
沁桃找来锦盒,将镯子放进去,好生收了起来,又去翻首饰匣子,“公主,那您要戴什么镯子?”
时嫣其实并不想戴什么镯子了,觉得手上空空的很自在,见沁桃翻出一个金镯子,她认出是母亲的遗物,便道:“就这个吧。”
沁桃把金镯子递过去,“这个是金子打制的,就算碰到也只是有些坑洼,不会碰坏,公主可以放心戴。”
时嫣接过镯子点了点头,仔细打量了镯子一番,确定就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戴在了手上。
大小刚刚合适,重量也不轻不重,极好。
以后在这异国他乡,有母亲陪着,她就不会再怕了。
她已经失无可失,便无所畏惧。
“公主,别想太多了,过几日使臣要到了,奴婢陪您去准备接待使臣的事宜如何?”沁桃不希望公主胡思乱想,有点事情做转移注意力,也就不会难过了。
时嫣笑着点头,是呢,马上就要见到家乡的人了,应该高兴才对。
“皇上竟然没有惩罚时嫣那个贱人?这怎么可能?”林清荷得知消息后,不敢置信道。
铃兰回道:“听说皇后矢口否认推了娘娘。”
“以前她也矢口否认,皇上不同样惩治了她,为何这次皇上却丝毫没有降罪她?”林清荷恼怒问。
铃兰也不知道,所以不知道怎么回答。
林清荷越想越气,“皇上一定对时嫣那个贱人还存了情意,所以心软了,本宫绝不会让皇上对她心软,本宫一定要让皇上杀了时嫣!”
“娘娘,奴婢听说,过几天赵国的使臣要来访,要不我们借这个机会作些文章?”铃兰想到什么,提议道。
林清荷闻言笑了,“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本宫就借这个机会弄死时嫣那个贱人!”
*
“王大人,还有一日路程就到齐国都城了。”护送军统领涂莫抱拳禀报。
年轻使臣王文渊负手站在山坡上,看着不远处齐国的都城,眸光泛着冷意。
不久前,不知为何,他突然头痛欲裂,好了以后,脑中突然多了许许多多乱七八遭的画面,那些画面都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但里面的人都是他认识的人。
他非常震惊,以为自己中邪了,可是身体除了这些多出来的画面外,又无其他异常。
他想起之前听一个得道高僧说过,有的人因为机缘巧合之下,会拥有上辈子的记忆,他猜想,他脑中多出来的那些画面,很有可能是上辈子的记忆。
所以,上辈子,齐国灭了赵国,齐皇楚恒屠杀了赵国的一众皇亲,还活生生逼得云罗公主自刎于城楼之上!
王文渊拳头拽得死死的,发出咯咯的响声,他怎么也没想到,齐皇楚恒竟然是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牲!
他这些年装得可真好,骗取了皇上和赵国上下的信任,也骗了云罗公主,到头来,这一切不过是他想要吞并赵国的阴谋罢了。
早知道楚恒是这样的畜牲,他当初就算拼尽全力,也不会让云罗公主嫁来齐国。
他是吏部尚书家的嫡子,自幼便被选中作为皇子的侍读,出入皇宫,与云罗公主也算得上是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他自幼便对云罗公主情有独钟,一直想着要努力,争取让自己能配得上云罗公主,将来娶她为妻。
只是没想到,齐周两国会同时求娶云罗公主,云罗公主更是自愿选了齐国。
那一日,他真的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私下去找了云罗公主,告诉她,他可以带她走,只要她愿意。
可是云罗公主不愿意,她说她爱上了楚恒,要嫁给他。
他痛心疾首,却也只得忍痛祝福她。
为什么上天不让他早一点拥有上辈子的记忆,如果在齐周两国求娶前他有了上辈子的记忆,他就算是不要性命,也要阻止云罗公主嫁来齐国。
不过万幸的是,还来得及。
既然上天让他在这个时候拥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就是给他机会揭露楚恒的阴谋,拯救赵国,拯救云罗公主,他绝不会再让一切悲剧发生!
想到这,他对涂漠道:“即刻起程,天黑之前,我要到达齐国都城。”
涂漠看了看天色,仅有半日时间,怕是难以赶到了吧?
但见王文渊神情坚定,不容反驳,他又不好说什么,应下,让队伍休整,继续起程。
一路上快马加鞭,总算在天黑前赶到了齐国都城,负责迎接的官员以为他们要明日才到,都没准备好,得了信急急忙忙带着人前去城门口迎接。
“来使一路辛苦,今日天色已晚,不如随本官去驿馆歇息,明日再拜见皇上皇后,如何?”
王文渊心急如焚,但也知道现在进宫不合规矩,便应下了。
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一心挂着云罗公主的安危,第二天一大早,王文渊就起来了,穿戴好,带上礼物,进了宫。
*
“查到了吗?使臣是谁?”林清荷问急匆匆进来的铃兰。
铃兰回道:“娘娘,奴婢查到了,使臣是一个名叫王文渊的官员,奴婢还打听到,这个王文渊曾经倾慕过皇后。”
“真是天助我也!”林清荷激动不已,“你即刻去安排,本宫要让皇上亲自捉个奸!”
“是,娘娘!”铃兰应下,又转身出了门。
林清荷拽紧拳头,时嫣,很快你就完了,你再也不能碍着本宫的眼!
未央宫那边,时嫣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楚恒的旨意。
沁桃见她神情着急,笑着劝道:“公主,王大人进宫后,先得去金銮殿拜见皇上,还要与皇上商议两国国事,估计要到下午才有空来见您。”
见了公主后,便是参加宴会了,到时候可有得热闹。
宫中好久没有热闹过了,她可期待着呢。
时嫣自得知使臣是王文渊后,其实是有些忐忑的,毕竟当初她嫁来齐国之前,王文渊曾经说过要带她走,她当时信誓旦旦的对王文渊说,她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嫁过来那几年,她也确实过得很幸福,所以她一直都觉得,她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情就是嫁来了齐国,成了楚恒的皇后。
只是现在……
她又有些不敢面对王文渊了,怕他看到她过得不好,怕他一脸讽刺的对她说,你瞧,当初就说过,让你别嫁过来,你不听,现在知道错了吧?
虽然有些怕面对他,但她又想知道家乡的事情,所以又隐隐怀着期待。
听沁桃说要下午才见得到,她有些失望的坐了回去,但吩咐沁桃,“你去大殿上看着点,有什么消息立即来告诉我。”
王文渊此次过来一定不是探望她这么简单,是不是赵齐两国有什么大事情要商议?
“是,公主,奴婢这就去。”沁桃应下,高兴的走了。
大殿上,王文渊已经到了,正行了礼问了安,又把带来的礼物奉上,正在传答赵皇时竟的旨意。
“我皇的意思是,让臣接公主回国小住一段时日,不久后是皇上的寿诞,皇上想让云罗公主陪他过一个寿诞,还请齐国应允。”王文渊极力压制着对楚恒的恨意,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