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在南方呆的年头多了,他的语速总是那样,慢悠悠的。
一道题没能难住靳睿,数学老师瞪了他一眼:“题答得不错,上课别总看你同桌,你同桌脸上有题啊?”
黎簌听见后排赵兴旺那个二缺,乐得可欢了,几乎笑出猪叫声。
她愤怒转头,对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课间操时间,靳睿没去跑步。
上次去医务室看黎簌,发现医务室后墙死角是个接打电话的好地方。
他就在这个隐蔽的角落,把电话给曹杰拨回去。
靳睿的投资里,不少都是和朋友合作。
现在他不在南方,少不了要朋友们多费心。
聊完正经事儿,电话另一边的曹杰问他:“阿睿,好端端的,怎么把电话号码换了?你回北方也呆不了多久,没必要特地换当地的电话号码吧?”
“躲疯子。”
“啊,那女的又给你打电话了?也是服了,她还觉得那事儿和你有关系?”
“可能吧,说我是凶手。”
“是不是精神有点问题啊她?”
这事儿属于靳睿的家事,曹杰也不好多说什么,岔开话题,“那行吧,江城的电话号彻底不用了是不是?啧啧,白瞎了5个7的好号码。”
靳睿也不愿意提那些龌龊事儿。
毕竟,在靳华洋的事情暴露之前,他需要称呼那位叫他凶手的疯子为小姑。
那是靳华洋名义上的姐姐,靳家的养女。只不过后来,和靳华洋搅合到一起去了。
可能是怕他想多了闹心,曹杰说起其他的。靳睿把手摸进大衣口袋,触碰到烟盒,没摸到打火机。
分神想了一下,可能是早晨拦着黎簌时,小姑娘挣扎得太厉害,打火机掉了。
“阿睿,你听见我说话没?”
靳睿对着手机坦言:“没。”
“......我特么。”
曹杰噎了一瞬,叹过气才开口,“我说,江城你又不是买不起房,缺多少兄弟帮你,真没必要因为有地方住就回那么个破地儿。我前几天搜了一下,你那边才零上3度?江城现在可还穿短袖呢,冬天零下40度不得冻死你。”
靳睿笑了一声:“没那么低。”
“人家网上这么说的。不准啊?那多少度?用不用穿秋裤?”
“38吧。”
“操,那和40有什么区别啊?你这特么是上学么,这不是渡劫去了吗?”
最初回泠城,靳睿是真的不耐烦,对目之所及所有人所有事物,都不耐烦。
他回来,也只是想在出国前,在他和陈羽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再住一段时间。
也许高考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不过......
靳睿想起黎簌早晨送的那支棒棒糖。
小姑娘眼巴巴和他商量,要他吃的时候一定再告诉她到底好不好吃。
可能是只舍得买了一个,给他了。
棒棒糖就放在书桌堂边上,也没往里塞一塞。
3班的同学们吵闹,下课干什么的都有,到处疯跑。
万一谁撞到他课桌,糖摔了,黎簌可能得心疼死。
心疼完可能还要生他的气。
曹杰非常操心:“反正你呆不惯就回来,听见没?”
“也还行。”
曹杰觉得这人怪怪的,才一个星期,态度转变得还挺快。
作为损友,他立马调侃起来:“北方小城啊,是不是有什么清秀温婉的姑娘,绊住了我们阿睿的脚步,啊?展开来说说呗?”
靳睿懒得理他:“挂了。”
回到教学楼时,跑步的各班都散了。
3班在一楼,对面就是厕所,门前乱哄哄一片。
“睿总,你干啥去了,还想叫你打篮球呢!”赵兴旺站在后门喊他。
可能是昨天在靳睿家见识了他家里的各种电子设备,赵兴旺给他起了个豪气的代号,叫他“睿总”。
“课间操结束换座位,你不在,老大让我帮你收拾的东西,给你换完了!”
“谢了。”
“嗐,咱们之间,不兴这么客气。”
靳睿顺着赵兴旺的话往教室里看,他和黎簌的座位被挪到窗边。
黎簌靠窗,这会儿没老实坐着,单腿跪在椅子上,扶着窗台,正和窗外一个男生聊天。
那男生靳睿看着有点眼熟。
好像是上周在班级后面叫黎簌的那个?
男生头发偷偷染过,在阳光底下有点发红。
红毛长得其实还行,笑眼,问黎簌:“大老远就瞧你愁眉苦脸的,什么事儿啊?被老师给批评了?”
“不是啊。”
黎簌搬东西时把校服袖子撸在手肘,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遮在眉骨处挡阳光,“刚才老师说月考要提前,十一休假前就考,成绩也是放假前出,成心不让人好好玩。”
小姑娘外向,和谁都聊得欢。
16岁的好年纪,站在阳光底下叹气也让人觉得顺眼。
肤色又白,手腕被阳光晃得,羊脂玉似的。
站在窗外的那位红毛,不止一次把目光落在黎簌胳膊上了。
赵兴旺也瞧见窗外的人,“哎呀”一声:“老大咋还和方鹿鸣往一块儿凑啊,都说了这人换对象比换衣服都勤了......”
看靳睿也往那边看,赵兴旺和靳睿说:“完了,老大这可能是沦陷了。啊对了,前阵子老大还亲口说了,喜欢方鹿鸣那样的。睿总,你觉得那男的咋样?”
靳睿语气很淡:“关我什么事。”
上课铃响了,两人还隔着窗台在聊。
红毛安慰黎簌:“等你上了高三就习惯了,我们现在,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快考麻木了。”
黎簌挺有同理心,还为人家叹上气了:“啊,那还是你们更可怜呢......”
“刺啦——”
身后一阵椅子在地上拖拽的声音,黎簌扭头,看见靳睿已经坐在座位上。
整个课间操时间也没见他人影,逃跑操逃得挺利索,这会儿倒是守起纪律来了。
他翻着教材,和她说:“同桌,关窗上课了。”
第15章 知晓 左拥右抱啊
“同桌,关窗户上课了。”
黎簌扭头,老高果然已经来了,站在讲台上吩咐班长把印好的习题发下去。
刚才方鹿鸣说他是想去买个便利贴,瞧见她愁眉苦脸就过来了,结果站这儿和她聊半天。
这都已经上课了,上哪儿买便利贴去?
好歹是运动会把她送去过医务室的人,黎簌把自己的拿出来,递给方鹿鸣:“这个先给你吧,我要上课了。”
“正好解了燃眉之急。”窗外的方鹿鸣和她挥挥手,走了。
黎簌扭头时,感觉靳睿有那么一点不耐烦,她瞧了眼他穿着的厚外套,把窗户关上,小声问:“你就这么冷么?”
“嗯,冷。”
老高的语文课一直被靳睿当成自习来用,一节课解决了数学所有作业。
下课时,他正好做完休息,想起黎簌给的棒棒糖,伸手往书桌堂了摸了摸,只有一沓习题和他摘下来丢在里面的手表。
其他东西,没摸到。
旁边的黎簌后半节课睡着了,这会儿才刚醒来,正眯着眼喝饮料。
靳睿看她上课前给人家便利贴时大方样子,都怀疑那支棒棒糖是不是让她大手大脚也给送出去了。
不说是欢迎的棒棒糖么?
他把手伸过去。
黎簌没睡醒,迷迷糊糊,把喝了一半的水溶柠檬C放在他手里。
靳睿有些无语:“糖。”
“什么糖?啊对。”
黎簌一下子精神了,饮料都不喝了,笑眯眯,眼睛像两弯小月牙:“你还挺喜欢这个棒棒糖。刚才你不在,我让赵墩儿帮你搬的东西,他毛手毛脚,我怕他把糖磕坏了,帮你收起来啦,还给你吧。”
她从书包里掏出棒棒糖,放在靳睿手掌上。
上课铃响,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在铃声里,凑过去:“上节课我看你数学作业已经做完了,借我抄抄呗?”
“自己做。”
小姑娘挺不乐意:“我刚给完你糖,你连作业都不借?那你把糖还我吧。”
她在靳睿书桌堂里乱摸一气,没摸到棒棒糖,“你放哪了,兜里?”
这姑娘一言不合就往他身上摸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坐在后排偷摸看盗墓小说的赵兴旺,一抬头,正好看见黎簌歪着身子,像被人打折了半边胳膊似的,往靳睿那边靠。
手还往人家那边摸来摸去的。
赵兴旺在心里“哇靠”了一声,摸出手机,偷摸给楚一涵发信息:
【我发现老大很可以啊,撩完学长摸同桌,左拥右抱啊!】
等了半节课,楚一涵只给他回了一句话:
【你是不是有病?】
月考要改到十一小长假之前,这消息炸得整个高二都体无完肤,一直到晚上放学,周围叽叽喳喳都是这个话题。
靳睿第一次和黎簌他们一起走出学校,路边停了辆出租车,靳睿扭头看黎簌:“一起?”
就她那个腿脚,让她走回家属楼,估计能单腿蹦到半夜。
“一起一起,当然一起!”赵兴旺拉着楚一涵也跟着挤上出租车,美其名曰这叫“资源共享”“有福同享”。
但他比较胖,被两个女生嫌弃地推去了副驾驶位单独坐着。
后排座位上,黎簌坐在中间,楚一涵坐在她左边,靳睿坐在她右边。
“睿总,您上下学一直是打车的吗?”
司机师傅替靳睿答了:“对啊,月包。每周一至周六,早接晚送。有什么其他时候用车,小靳也会给我打电话。要不,给你也来个名片,有用车时候找我?”
赵兴旺扣好安全带,摆摆手:“哎别别,不用了,我没有睿总那么有钱,我穷。”
黎簌把书包抱在腿上:“你懒成这样?这么几步路你都懒得走?”
“冷。”有钱人言简意赅。
冷你不会多穿衣服啊!
开窗户也不行,走回家也不行。
怎么这么娇气!
黎簌在心里吐槽完,扭头去和楚一涵聊天了。
楚一涵情绪不高,黎簌问:“怎么了,还在因为月考的事情闹心啊,方鹿鸣说了,上高三考得更勤呢。”
楚一涵摇头,说不是为了月考的事情。
她叔叔和婶婶要过来家里吃饭,还带着她弟弟。楚一涵说,两家家长碰面,除了攀比还是攀比。
本来楚一涵妈妈就因为自己没生男孩,很是在意,一直有想要二胎的意思。
婶婶就像知道她妈妈怎么想的,专门往她妈痛处戳,每次都故意说儿子又怎么怎么优秀,还是生儿子好。她奶奶要给大孙子买房子的事儿,也时不时拿出来炫耀。
“你都不知道我妈有多在意那些话,我家有一套专门的餐具,平时不用,只有他们来时才用,就怕被人比下去。”
黎簌侧过身去安慰楚一涵,拍着她的背:“谁家没几个糟心亲戚,我爸妈没离婚时候,我爸爸那边有个远方表姑,总来姥爷家蹭吃蹭喝,嘴还碎。他们一来我也可烦了。”
两个姑娘聊得热闹,靳睿视线往下,扫了一眼黎簌。
小姑娘因为侧着身,屁股紧挨着他,都快坐到他校服裤料了。
靳睿偏开视线,看向窗外。
黎簌为了让好友开心,宁愿朋友把快乐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挑了不少她自己不开心的事儿说。
说着说着,就说到小时候表妹穿她新衣服的事儿:“可烦人了,本来前一天晚上电视遥控器被她抢走我就气得半宿没睡着,结果睡醒发现,她把我最喜欢的那件羽绒服给穿走了!小兔子的呢!”
楚一涵本来有点想哭,鼻音刚上来,被黎簌逗笑了:“簌啊,你小时候还喜欢小兔子啊?”
“喜欢啊。那件衣服我可太喜欢了,感觉整个泠城就只有我有!”
黎簌往头顶比划着,“就这样,帽子戴上还有兔耳朵的。”
“你没让她脱下来?”
“她小,我妈妈说我得让着妹妹,她穿了好久,吃油炸蘑菇还给我滴上油了。差点气死我。”
黎簌小声嘀咕,“那天真是我人生最黑暗的一天,想去找靳睿诉苦,我姥爷居然说他搬走了。”
孤零零坐在前排的赵兴旺,早就按奈不住想要聊点什么。
听到自己能接话的话题,他紧忙扭身转过来,扒着座椅靠背搭话:“这事儿我知道,黎姥爷说来着,靳睿搬走你差点哭抽过去......”
黎簌突然想起,靳睿本人在车上。
而且,就在她旁边。
她是个挺要面子的小姑娘,立马怼着赵兴旺的脸,把他推回到前排空间:“你知道个鬼你知道,我姥爷喝多了瞎说的......”
越说越没有底气,但还是嘴硬地说,“谁会因为邻居搬走哭抽啊!”
楚一涵知道实情,被逗乐,抱着黎簌胳膊咯咯笑。
黎簌又怕露馅,去咯吱她:“你别笑啦!”
出租车上空间狭窄,两个女生嘻嘻哈哈闹成一团,所有烦恼和不开心都消散,化成少女明媚的笑声。
车子开过泠水河,繁华褪去,商业灯箱渐行渐远,只剩下朴实的居民楼亮着密集灯光。
赵兴旺不甘寂寞,指着外面的野鸳鸯广场和靳睿说:“你是不知道,你回来那天和今天一样冷,风也大。天儿都没亮,老大拽着我和楚一涵站这儿给你贴那个条幅,冻得我啊......”
“赵墩儿你要不要脸,没到下午你就去打球了!你哪儿冻着了?”楚一涵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