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意思。”秋水凝笑道，“只是，如果是我，想要假扮一个已经不讲究打扮的老年妇女的话，那就肯定不会在自己身上喷这种百货公司这个月才刚刚从巴黎引进的新品香水……”
一边说着，秋水凝一边向洛夫人走去，轻轻的拂了拂她的肩膀，道：“您这件衣服也很有品味呀，这块料子虽然看起来不太起眼，但是……国内是买不到的吧？似乎，只有那间专门进口国外奢侈品的商行才能拿的到货？”
“您这样一身行头，可完全不像一个不注重打扮的老太太呢！”接着她又笑了笑道：“不过这也不能怪您，毕竟我会用妆粉来当记号也是临时起意，您事先没有准备也是应该的。”
“原来如此。”江云浦恍然道，“等洛夫人看到地上的妆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除非她将你洒在地上的妆粉全部打扫干净，但那样一定会留下明显的痕迹，反而会显得诡异。所以她只能当做没看到。”
“洛夫人是故意装作没看到的。”秋水凝道，“其实最好的做法就是像对待小云那样，先将我给杀了，然后再关进密室，这样才万无一失。”
“你这女人是有多想找死啊！”江云浦怒道，“你就这么有把握她不会直接杀了你？”
“没把握啊。”秋水凝坦率的答道，“如果看到事情不对我一定会呼救的嘛。没有两三个后手，我是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的。”
紧接着，她左手一翻，一个十分小巧，看起来像个乒乓球一样的东西出现在她的掌心。
秋水凝轻轻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小球，这个不起眼的小球顿时发出极其尖锐的声音。刺耳的声响顿时响彻了大厅。整个大厅里的人们顿时都转过身看着他们的方向。
秋水凝向周围的人们挥了挥手，语气平淡的道：“没事，我就试试道具，大家该干嘛还是干嘛吧！”
然后她转过身歪着头对江云浦轻轻笑了一下，道：“你看到效果了？我可不是那种高尚到会牺牲自己去保护别人的女人。如果当时我真的发觉有生命危险，我就会按下这个小球。那么迅速就会有人来过来查看了吧？”
“那你为什么当时不按？”如果秋水凝早点按下这个小球的话，他们根本就不用找那么久。
“因为我想知道洛夫人究竟想做什么啊？”秋水凝答道，“同时我也抱着一丝希望，万一能因此找到小云呢？结果事实证明我的推测是对的。”
“那在你被关在地下室之后，为什么还是没有通知我们？”陈国豪也凑过来问道，同时将秋水凝手中的小球讨了过来，捏在手里把玩着，似乎想研究出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的构造。这个小东西，一捏就能发出尖锐的声响，像个小喇叭一样。看起来像个小孩子的玩具，但声音却响了很多，也不知道秋水凝是从哪儿淘换来的。
“如果你们再晚来一点找到我，我就会按响它了。”秋水凝不甚在意的将小球递给陈国豪之后，才平静的提起了另一个问题，“我拖延时间，只是想让凶手安心，好确定一件事情而已。云浦，在我说出犯人的名字之前，你们有怀疑过洛夫人吗？”
“没有。”江云浦老实答道，“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想要完成那样精细的布置，怎么想都不太可能。虽然她的态度不太好，但是老人家嘛，脾气总归是有些怪的。”
“如果我的估算没错的话，你们之前应该是在道具间里找到的紫陌。洛夫人在见到紫陌的时候，态度也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对吧？”秋水凝又问道。
“确实没有。”江云浦回忆一番之后，答道。
“这就对了。我当时就察觉到了。将我推进地洞的时候，洛夫人应该就知道我并不是紫陌了。”秋水凝平静的说，“只是，对于洛夫人来说，我或者紫陌都没有分别，她需要的，只是那个‘造成这一切案件的凶手’这一个身份而已。实际上被她关在密室里的，无论是谁都没关系，她只是装作被我蒙骗过去罢了。不，说不定是我反而更好，我比紫陌更容易在密室里存活下来，更加方便在最后时刻指证她。”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想要杀死紫陌。”秋水凝接着说，“无论是破坏海报架的绳索，让海报砸下，或者是在安全垫上藏上钢琴线……这些都不是必死的陷阱。如果中招，紫陌受伤的几率比直接死亡大的多。所以，洛夫人想要的，只是‘袭击者’这个名分而已。只不过……对她来说，就算紫陌真的运气不好死了，她也并不在意罢了。”
“不可能吧？”韦梦寒突然插了一句，“就算别的机关是你说的那样，可是枪击那次呢？我看了剧本，剧本上可是明明白白的写着，‘男主角用枪瞄准女主角的要害，并扣下扳机……’枪被她动过手脚，并且放入了真正的子弹。那么近的距离，如果子弹真的射中紫陌的要害的话，她绝对是必死无疑啊！能幸运逃过一劫，只是因为洛城东并没有真的对准而已！”
“是啊，为什么呢？”秋水凝笑道，“这个问题就要问城东了，不是吗？城东，你一向是个敬业的演员，剧本上既然说了是对准要害，但是你却错开了，这是为什么呢？”
“我……”洛城东愣了一下，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以前……小时候曾经玩枪走火过，还不小心伤了人。从那以后我就有点怕枪，就算是道具，我也不敢用枪口真的对准别人……”
“就是这样。”秋水凝正色道，“所以紫陌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被子弹击中。就是从这件事开始，让我怀疑洛夫人另有目的。因为城东的这个习惯，我也是知道的。当年，小云还在的时候，我们也曾经试排过这幕戏。当时的这一幕，城东就没有瞄准小云，而是借了个台下看不出的角度。只有当时在台上小云是清楚的。她事后问过城东原因，城东当时就是这样解释的。小云后来又把这件事告诉了我。所以我才会明白，动手的这个人，要么是完全不了解城东，要么……就根本没有想要紫陌死。而洛夫人作为城东的亲生母亲，自然不可能连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那么可能性就只有最后一个——她只是在演一场戏而已！用比我们所有人更加逼真的演技！”
江云浦顿时了悟了，为什么这次秋水凝跟打了鸡血似得这么认真。感情是碰上对手了啊！这个洛夫人绝对不简单，其心机深沉的程度和秋水凝有的一拼。难怪五年前的警察什么线索都没能查得出来。而五年前的秋水凝同样也是涉世未深，未能查出祝云芳失踪的真相，以她的性格，只怕是一直耿耿于怀直至今日吧？
“可是不对啊！”陈国豪还是想不明白，“如果这位老太太这么厉害却还不是真正的凶手的话，那还能是谁？她又是为了什么要坚持说自己是凶手呢？”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秋水凝冷笑一声，道：“会让一个这么聪明的女人变得愚蠢，做出这种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原因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作为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爱！”
“你的意思是说？”秋水凝一言说罢，不止是陈国豪和江云浦，剧团里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洛夫人会不惜生命保护的人就只有一个。但是……洛城东一贯脾气温和，人缘甚好。当年和祝云芳之间的感情更是真情流露，羡煞旁人。谁也没有想过当年祝云芳的死会和他有关。
“不过，我却没有证据。”秋水凝接着补充道，“当年我人微言轻，没有人相信我的判断，也没能照我期望的那样彻底搜索剧院。所以我一直没能找到小云的尸体，直到我等到这一次机会……”
“但现在，虽然找到了小云，可是时间久远，恐怕难以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秋水凝叹息道，“这一切只是我的推测，我并没有证据。只是城东，你真的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替你顶罪，这么大把年纪还要身陷囹圄么？”
第51章 误会造成的悲剧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洛城东。只见洛城东双目低垂， 额上的汗珠一滴滴的落在地上，脖颈处青筋暴起，双手握拳， 似乎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你这女人！别给我胡说八道！”见到儿子这个状态， 洛夫人明显有些急了，她冲着秋水凝厉声喝道：“所有的事情都是老婆子我一个人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别胡乱说话牵连我儿子！”
“妈！”洛城东|突然大叫了一声， 闭起的双眸中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够了！真的够了！妈！你不用再庇护我了！明明是我杀了云芳，就应该让我自己承担罪责才对！妈……我们不要一错再错了！”
“什么做错！”洛夫人强势的说：“你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明明是祝云芳那个女人对不起你！”
“洛城东！”韦梦寒愤怒的冲了过来，一把揪住洛城东的衣襟：“是你杀了云芳？为什么！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吗？”
“没错！”洛城东挣开韦梦寒的手，抱住自己的脑袋蹲在了地上：“我也不想这样的啊！我那么爱她！怎么可能想杀了她！只是……只是……谁让她要背叛我！”
“她背叛你？怎么可能？”韦梦寒惊诧道，当年祝云芳对洛城东的感情，所有人都放在眼里， 不惜在自己最红的时候放弃事业，即使退隐也坚持要嫁给洛城东。这样的感情，她又怎么可能背叛洛城东？
“她确实背叛了我……”发泄过后， 洛城东似乎冷静了一些，开始能够较为平静的回忆当年的事情了。
“当年我与云芳订婚，遭到韦经理你与江老爷的极力反对。当时， 江老爷放下话说， 如果我和云芳真的要结婚， 除非我们两人之一退隐……”洛城东回忆道， “可是那时我和云芳那么相爱， 怎么能够容忍天天见面却不能在一起呢？所以我们说好了，云芳愿意退隐， 然后嫁给我， 做我一个人的女神。”
“那时候我多开心啊！”洛城东苦笑道，“可是没过多久， 云芳却反悔了……她不肯退隐。我问她原因她也不肯说……我知道那个时候有一个外交部的高官一直跟她走的很近，还多次说过要捧她。我问她是不是这个缘故。她死活不肯说，只是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不要再问了……她有多少收入我最清楚不过，怎么可能突然有这么大一笔钱！肯定是那个外交部的高官要捧她要包养她，她答应了！”
洛城东还想说什么，秋水凝却突然冲了过去，狠狠一个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这一巴掌极狠，秋水凝丝毫没有留力，虽然她力气不大，但还是将洛城东整个人抽的踉跄两步，歪在了一旁。
这一巴掌，不但把洛城东整个人抽懵了，就连原本站在秋水凝身边的江云浦，也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他连忙上前，只见秋水凝目光锐利，面色冷的仿佛能结出冰来，想拉住她的想法瞬间消失了。他从未见过秋水凝这么生气的样子，哪怕之前遇到孪生姐妹想要杀了她，自己带出来的学生意图陷害她的时候，也没见过她这么生气的模样。
“这一巴掌是替小云给你的！”秋水凝厉声道：“我来告诉你是怎么回事！那笔钱是我借给她的！为了给你那位宿疾在身的老母亲去国外治病！而不让她退隐就是我借钱给她的条件！”
“是你！”洛城东大吃一惊，“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为什么！”秋水凝冷笑一声，“当年小云明明比你红的多，前途也比你好的多，你们两个想要结婚，为什么却让小云退隐！如果非得一个人退隐才能得到江老爷的同意的话，那么那个人为什么不是你！”
“我……”洛城东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顿时语塞。
“凭什么一直都是小云为你牺牲？而你却始终觉得理所应当？”秋水凝步步紧逼，“小云明明是个红透半边天的大明星，为什么却一点积蓄都没有！还得来向我这个小作家借钱！还不是因为她所有的薪水都填进你家那个无底洞里了！”
“当然，这都是她自找的。她自己乐意谁也没办法。”秋水凝接着道，“可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她有多热爱这个舞台！又有多适合这个舞台！退隐，是她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可是你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江老爷提出你们之中必须要有一个人退隐的时候，你毫不犹豫就已经设定了这个人一定是她！小云爱你，她从来都无法对你说不。非但如此，还在你跟她抱怨凑不出钱带你母亲出国治病之后，偷偷来问我借钱！”
“所以……是你……”洛城东依然不可置信，他不能接受自己亲手杀死了最爱的心上人，却仅仅只是因为一个可笑的误会。
“是我帮她下了决心！”秋水凝沉痛的说道，“她这么喜欢戏剧，又做的这么好，为什么一定要是她退隐，明明就应该是你为她做一次牺牲！所以我答应借钱给她，但唯一的条件就是，她不能离开舞台。”
“我本来想替她来跟你谈判的，但是那个时候，我正好在赶书稿，编辑不许我出门。我想这样也好，毕竟你们是要做夫妻的，有些事情还是应该你们两人单独解决才好。”秋水凝沉沉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也想过，也许她很难对你开口。毕竟你是传统教育出来的男人，对于女人为男人牺牲，男女在事业上有矛盾，那么牺牲退让的一定是女性这一点，你都视作理所当然。但我以为，毕竟你们两人是真心相爱的，这样的事情只要好好沟通，总能相互理解的。你应该也能明白小云对舞台的热忱。可是我却没想到你会对她下手。我总觉得，你耳根子软，又有点愚孝，但总的来说还算是个好人。当时传来小云失踪的消息，我怎么也没想过是你下的毒手！”
“我……我也不知道！”洛城东此时已是泪流满面，“我那时太生气了，又一直有人告诉我她跟那个政府高官走的很近！我以为……”
“我也不怕再告诉你。”秋水凝冷然道，“那个外交部的官员，其实是我介绍给小云的，因为你想带你母亲去国外治病，她托我介绍熟悉国外情况的朋友给她，免得你们到时候人生地不熟遇上什么麻烦。她只是怕你要强，面子上过不去，才没告诉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