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奉?”对于敖儿这样心怀鬼胎的奴婢, 完颜琮连听她辩驳的欲望都没有, 只觉得十分厌烦, “怎么侍奉?她让你替我宽衣解带了吗?”
见敖儿心虚地微微低下头去,兰渊“意外”地瞪大眼睛,十分惊讶地看向敖儿:“敖儿,我只是让你暂时守在汗王身边, 让他身边有个端茶倒水的人罢了,你、你怎么能动手去解汗王的衣裳?”
敖儿见兰渊如此天真,还以为兰渊或许可以救她,于是转而朝着兰渊哭诉道:“姑娘、姑娘您快帮帮奴婢啊!奴婢只是看汗王躺在那儿好像不大舒服的样子,就想着帮他解开外袍松快一下,真的没有别的意图!还请姑娘相信奴婢、帮奴婢向汗王求求情吧!”
“这……”兰渊看着敖儿痛哭流涕的样子,表情似乎有些心软。她犹豫了一下,转眸看向完颜琮,柔声开口道:“汗王,您是不是误会了敖儿啊?敖儿她可是明安姐姐特意选来送给我的婢女,怎么可能会那般不知分寸呢?”
兰渊不提慕容明安还好,一提明安,完颜琮就想到这个丫头八成是慕容明安送来专门盯着兰渊的。
只怕不仅仅是兰渊,他在这里时的一举一动转过头也会被敖儿一五一十地汇报给慕容明安,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让完颜琮感到非常不舒服。
他蹙着眉,肃声道:“兰渊,你就不要再为她说话了!这个丫头绝不是你以为的那般简单。方才她不仅解开了我的衣领,还把手伸了进去……”虽说敖儿才触碰到他就被惊醒过来的完颜琮一把推开了,可是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完颜琮还是不由地感到一阵难受,甚至是恶心。
他不容置疑地说:“这个丫头胆大包天、包藏祸心,绝不能再留了!”
看完颜琮提起敖儿时这般生气的样子,兰渊脸上的担忧多了几分真实。
虽说兰渊一直觉得敖儿这个钉子十分碍眼,可她从来没想过要了敖儿的命。
就算她们所处的立场不同,在兰渊这里敖儿也罪不至死。
“汗王您消消气。”她半真半假地说着:“敖儿她年纪还小,许是一时糊涂……您就再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毕竟是服侍过我的人,我不想她就这么……”
“兰渊,你的心太软了。”完颜琮看着她,万般无奈地说:“她背叛了你、你都不生气吗?”
要是今日试图爬床的人是兰渊所信任的乌仁娜,兰渊当然会很生气还会很伤心。可是她从一开始就没像书中的慕容兰渊那般相信过敖儿一天,又谈何生气呢?
不过完颜琮提醒了她,敖儿没有问过兰渊的意思就擅自勾引完颜琮,这种行为属于背主。就算兰渊想要让别人小瞧她、以为她是个较为单纯的人,她也还是应该适当地表现出自己的气愤,这样才比较符合现实情况。
于是她调整好表情,认真地告诉完颜琮说:“我是气她不知分寸、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不假,可我也不想将此事闹大、再让明安姐姐为此和兰渊心生间隙,还请汗王三思!”
完颜琮想了想,觉得兰渊说得很有道理。敖儿毕竟是慕容明安送给兰渊的人。他是不需要顾忌慕容明安什么不假,可兰渊是明安的庶妹,将来还要在慕容明安掌管的王宫里生活……他得为兰渊考虑,不能让兰渊难做才是。
思虑过后,完颜琮做出决定:“看在你为她求情的份上就暂且留这个贱婢一命,打二十板子、送去浣衣局。”
听到完颜琮对她的处罚之后,敖儿眼前一白吓得几乎晕了过去,半瘫在那里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通过时不时地抽搐一下表明她还是个活人。
兰渊装模作样地叫了一声“汗王”,似乎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又顾忌着完颜琮的脸色什么都没有说。
敖儿被拖了下去之后,完颜琮见兰渊脸色略显苍白、怕是被吓着了,便缓和下神色来安抚地对她说:“身边没了这样的奴婢,对你来说是好事。你别担心,明日我便另派几个得力的宫人来侍奉你。”
兰渊勉强一笑:“多谢汗王。”
该解决的事情都解决好了,兰渊正琢磨着该怎么送这尊大佛回去,就听完颜琮主动开口道:“今日你一定累坏了,早些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外出回宫后他还没换过衣裳,刚才又被敖儿那个令他厌恶的女人碰了身子,完颜琮现在需要立刻回清瀚殿沐浴更衣。
兰渊忙了一天早就累坏了,听他这么说她忍住笑意,较为平静地点了点头:“恭送汗王。”
终于将人送走之后,梓柔宫里只剩下了兰渊和乌仁娜两个,还有住在厢房里平日不常出来走动的两位婆婆,都是她们自己人。
主仆俩非常有默契地相视一笑,嘴咧得老高。
乌仁娜脸上满是喜悦的表情,笑到微微耸起了肩:“这下可好了,咱们再也不用老是避着敖儿说话了!姑娘可真是聪明,不费吹灰之力就处置了她,回头王妃知道了还赖不到您的头上。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滴水……滴水不漏!对,滴水不漏,说的就是姑娘做事情了。”
“成语学得倒是挺快。”兰渊可没乌仁娜那发表长篇大论的力气,简短地夸赞了乌仁娜一句之后,兰渊就说:“快去准备洗澡水吧,我洗洗就睡下了,困死了。”
兰渊今天起得太早,这漫长的一天里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早就已经累的不行了。
用最快的速度梳洗过后,兰渊便倒在了床上、倦极而眠。
许是因为今日看到了慕容明安和完颜珍母女、霍勒氏和完颜檀母女依偎在一起的亲昵模样,兰渊心中太过羡慕,当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并不新鲜的梦。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兰渊就会像这样时不时地梦到她小时候的事情。
梦里她刚刚失去亲生母亲不久,爸爸就领了一个非常年轻的阿姨回来对她说:“这是你的新妈妈。兰渊,快叫妈妈。”
四五岁大的小兰渊怯生生地看了那个年轻女人一眼,别说“妈妈”了,她连阿姨都叫不出口。
不知道为什么,兰渊冥冥之中就是觉得好像只要她叫了那个女人,她就愧对自己的妈妈。
她有自己的妈妈。妈妈很温柔、很漂亮,比任何人都要爱她。
即使妈妈已经不在了,她也一点儿都不想要一个新的妈妈。
可是爸爸见她迟迟不肯开口,似乎觉得自己很没面子,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就在他不由分说地把小兰渊从自己身后扯出来,不耐烦地说“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的时候,对面的年轻女人蹲了下来朝着兰渊温柔地笑了笑,却是对她爸爸说道:“没关系的,兰渊还小呢。老孟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疼。”
一开始,继母待她的确还算不错。
不会打她、不会骂她,偶尔逛街时会带兰渊去买漂亮的小裙子,还和爸爸一起带她去过一次游乐园,给她买了一个可爱的米妮发箍。
那一天小兰渊很开心,短暂地忘记了妈妈离世带给她的阴霾。
只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年轻的继母便生下了一个兰渊爸爸期待已久的男孩儿。
有了儿子后的继母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见到兰渊时她总是耷拉着张脸,不再给兰渊买新衣服,更别说带她出去玩儿。
有一次兰渊好奇地去看她的小弟弟,见他朝她张开小手,兰渊就把自己的手指凑了过去。
谁知继母见她靠近婴儿床后突然像疯了一样地跑了过来,一把将小兰渊推倒在地上就开始歇斯底里地骂她:“孟兰渊,你别以为害了你弟弟你就能继承你爸的全部家产了!你就是你那短命的妈生的赔钱货,休想从孟家拿走一分钱!”
那时候小兰渊还不能完全理解她的话,但这并不妨碍她被继母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大哭起来。
爸爸听到声音后从书房里出来,小兰渊委屈极了,刚想开口叫爸爸,却见男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脸不耐烦地朝她大吼:“哭什么哭、哭丧呢吗?你这个丧门星,哭你妈去吧,你老子我还没死呢!”
继母看到爸爸后立马收起了方才对待兰渊的怒容,温温柔柔地劝他别生气:“会吓到儿子的。”
小兰渊坐在地上,仰头默默地看着男人从面对她时的暴跳如雷到想起儿子时那既得意又满足的笑,连哭都不敢了。
后来的她学会了收起自己无用的眼泪,学会了看着父亲和继母甚至弟弟妹妹的脸色生活。
明明比她小几岁的弟弟总是使唤她跑腿,妹妹抢走她为数不多的零用钱,还反过来向父母告状说兰渊偷拿家里的钱。
兰渊想办法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可父亲还是漠视她,偏爱着继母所生的弟弟。
在兰渊年纪还小的时候,她曾经无比渴求过父亲的爱。她走错过路,以为自己只要事事顺着父亲的心意、做一个听话的乖女儿,他就会喜欢自己、爱自己。
所以她想尽办法地讨好父亲,甚至是讨好父亲喜欢的弟弟,做一切他们让她做的事情、满足他们的全部要求,可是都没有用。
在继母的安排下上了寄宿学校之后,她的房间变成了弟弟的游戏房。
从此之后兰渊“无家可归”,假期回到孟家时只能和保姆阿姨挤在一个房间里,而她的父亲对此视若无睹……
终于认清了世上其实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亲之后,兰渊对父亲彻底绝望,不再奢望他会爱自己。
她学会了继母的那套伎俩,甚至青出于蓝。
她过得越来越好,即使继母一直反对她学烧钱的艺术,兰渊还是如愿地考上了自己心仪的专业和大学。
原本继母一直提防着兰渊、怕她会去和自己的子女争夺孟家的公司和财产,没想到成年之后兰渊便开始自己赚钱。
她默默存钱计划着脱离原生家庭,即使知道讨好父亲他们能让她少奋斗许多年,兰渊还是不愿再回到那个家里去看别人的脸色。
即使那个家里,有她曾经最仰慕的父亲,和她这一辈子都求而不得的父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爸爸,变成了父亲?
兰渊流着眼泪想,应该是从妈妈去世之后吧。
没有了妈妈,她变得无枝可依。明明有家,却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兰渊不止一次地想,要是妈妈还在的话就好了。
她好想、好想妈妈……
她的妈妈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总是相信着兰渊,无条件地爱着她。
可是妈妈……对不起。
太多年过去,她已经想不起和妈妈相处时的细节了,甚至连妈妈喜欢什么都记不清。
她只记得妈妈临终前虚虚地握着她的手说:“兰渊,你要好好的,别让妈妈担心……”
这是妈妈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兰渊记住了。
从那之后,她一直很努力地生活,即使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也从没有放弃过。
可是兰渊永远都没有机会当面告诉妈妈,她过得很好,不用再为她担心了。
第84章 . 宫人 这个苍谷在《顺德皇后录》中也是……
宫人
“姑娘, 姑娘?”乌仁娜一脸担忧地看着泪流满面的兰渊,轻轻地摇了摇她的肩膀,“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意识逐渐回归, 兰渊睁开眼看到乌仁娜时,才发现自己又一次哭着从梦中醒来。
即使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妈妈还是住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每回梦到妈妈,兰渊都会不由自主地哭泣。
即使已经长大成人、到了可以做母亲的年纪,妈妈这两个字还是可以轻易打破兰渊看似坚固的心防。
但这些话兰渊不可能对乌仁娜、或是任何人说起。
她抹了把眼泪,勉强地笑道:“我没事,就是梦到我娘了……”
“姑娘一定是想庶妃了吧?也是,您长这么大头一回离开家、离开庶妃这么久。”乌仁娜理解地说:“要不是姑娘发善心把奴婢的阿娘也带来北越,奴婢现在肯定也要哭鼻子了。”
兰渊长叹一声, 没有接话。
白氏虽然和她妈妈长得一模一样,但兰渊心里清楚白氏并不是她真正的母亲,她不过是在骗自己妈妈还活着罢了。
不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几年相处下来,兰渊是真的对白氏有了很深厚的感情。
哪怕知道她并不是自己心中那个最亲近、最依恋的妈妈,白氏如今也是兰渊生命中最重要的、不可割舍的人之一。
见兰渊叹气的样子, 乌仁娜也跟着愁了起来:“只是庶妃和奴婢的阿娘不同, 她毕竟是有丈夫的人,无缘无故的, 不知汗王和大妃他们会不会同意她离开孟溪呢……”
“是啊, 原先我只一心想着脱离大妃他们的掌控、不想服从他们的安排, 如今看来还是你说得对,就算我按照计划嫁给了阿珣,他们也不会轻易放我娘来北越。”
虽说现在看来兰渊当初的计划并不可行,不过就算回过头来再看, 兰渊还是觉得一开始慕容明安并不是非要她侍奉完颜琮不可的,是随着北越前朝后宫的斗争不断升级,慕容明安才变得越发急迫起来。
她偶然间被完颜琮看上,倒是歪打正着地走上了一条更加稳妥的路。
兰渊若有所思地说:“比起我娘,俊弼这个男孩子行动要更方便一些。或许可以想想办法,让他先来北越。”
尽管光这北越王宫里就另有两个慕容家的姐妹,宫外还有一个慕容婧琪,可这三个姐妹对于兰渊来说甚至比外人还要危险。
只有慕容俊弼、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才能算得上是兰渊真正的亲人。
乌仁娜点点头,下意识地说:“您要去求汗王帮忙吗?汗王如此喜爱姑娘,想来只要姑娘开口、他一定会答应的。”
兰渊却是摇了摇头:“我若主动开口求他,他或许是会答应,只是这样一来我就会欠他一份情。他若是再向我要求什么,我就不好拒绝了。”
乌仁娜发起愁来:“那姑娘打算怎么办?”
兰渊坐起身来,捏捏乌仁娜皱起来的脸,好笑道:“你瞎担心什么呢?我该起身了,今日我们得去翠华宫拜访一下纥骨侧妃。”
“啊,对了姑娘!”刚才乌仁娜看兰渊哭了就给急忘了,这会儿才想起来,忙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说:“汗王果真一早就让戎公公亲自送了新的宫人过来服侍姑娘,他们现在都在外头等着呢,姑娘要见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