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夫他爹——秋色未央
时间:2021-12-07 09:37:34

  不对、不对、非常不对。
  谢云嫣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但她生来聪明又狡猾,有着小狐狸一般机警的本能,就是因为醉着,这种本能更加敏锐起来,她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像针刺一样,令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拼命地想要爬起身来,手脚使不上力气,一着急,翻身滚到了床下。
  “咚”的一下,肩膀结结实实地摔到地上,疼得她龇牙咧嘴,眼泪差点飙了出来。
  也就是这一疼,令谢云嫣稍微清醒了一点。
  房间里珠帘锦壁,透明的帷纱垂落在地上,上面绣满了金线的花鸟,朱檀云母屏风上画着美人春睡图,说不出的旖旎意思。
  光线昏暗,她的身体越来越热,好似火焰在燃烧,无处发泄,汗水从额头上不停地滴下来,很快在地面洇湿了一片。
  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楚王殿下,您喝醉了,先在这里歇一下,等酒醒了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也不迟。”尖尖的声音,雌雄莫辨,大约是宫里的太监。
  “我没、没醉,略喝了几杯而已,这算什么,我精神得很……”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醉熏熏的,还打了个嗝儿。
  谢云嫣突然打了个激灵,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了,身体里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要把她所有的理智都燃烧殆尽,一种无法言说的渴望从心底冒了出来。
  是的,渴望,渴望着那个年轻的男人,无论他是谁,只要进来,抱抱她就好,这样她就能舒服一些。
  不、不对、不能这样!
  谢云嫣使劲甩了甩头,用仅剩的最后一点意念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血一下涌了出来,铁锈的味道浓郁得令人作呕,她疼得发抖,却也挽回了一丝清明。
  她是个冰雪聪慧的姑娘,虽然这时候脑袋瓜子已经不太好使了,但仍然迅速做出了判断,不能见到那个男人,见到了就是万劫不复,要逃,快逃!
  她狠命从地上挣扎起来,听得那脚步声已经快到门边了,她回头看了一下,果断地奔到窗户边,爬了上去。
  谢云嫣是个淘气包子,爬树攀墙这种事情她打小就没少干,熟练得很,此时虽然醉得厉害,但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很快翻出了窗户,跳了出去。
  外头是花丛,她跌落其中,发出了一些哗啦的声响。
  有人被惊动了:“谁在那边,啊……是谢姑娘,快来人啊……”
  声音听过去有点耳熟,分不清是方才哪个宫女了。
  谢云嫣觉得自己应该向她求助的,但不知怎的,她身体的反应居然是掉头就跑,好像被猛虎撵着的小狐狸一般,受惊地窜了出去。
  慌乱中分不出方向、看不清去路,只顾埋头狂奔,后面有人追赶着,一叠声地叫着她。
  身体炙热,像在火上烧烤,湮没她的理智,舌头还在流血,疼痛刺骨,又在时时刺激着她,谢云嫣就在这样半是狂乱、半是清醒的状态下踉跄地奔跑着。
  后面的人好像已经追了上来,此时前方出现了一扇院门。
  朱漆剥落,粉墙斑驳,门上的兽首圆环都生出了暗绿色的铜锈,好似已经荒废了许久。
  谢云嫣收不住脚,一头撞了过去,门是虚掩的,被她撞开了,她扑了进去,跌倒在地。
  一直追赶在身后的脚步声停住了,好像在畏惧着什么,不再敢跟上。
  谢云嫣用手撑着地面,茫然地抬起头来张望了一下。
  棠梨院落淡淡风,勾起的檐角下挂着琉璃风铃,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这是一处深深宫院,其中屋舍精致,远处花窗,近处修竹,砖石墙瓦宛然如画,只是石阶上已经生满了青苔,滴水檐下也留着干枯的痕迹,仿佛是美人迟暮,隔离尘世外。
  宫殿里却有人,被外面的动静惊扰到了,沉声喝道:“什么人?”
  男人的声音是那么熟悉,严肃的、浑厚的、带着低沉的磁性。
  “玄寂……玄寂叔叔……”谢云嫣用尽全力叫了一声,其实她的声音轻轻软软的,模糊得很。
  就是这么低的声音,里面的人听见了,倏然大步走了出来。
 
 
第32章 似是而非的吻
  李玄寂走得太急了, 带着风,黑色长袍的衣襟翻飞起来,衬得他的身形格外强劲高大。
  谢云嫣努力了一下, 还是爬不起来,她忽然觉得好委屈,趴在那里,看着眼前走过来的男人,眼泪一下就涌了上来:“玄寂叔叔。”
  她醉得厉害,脸上宛如抹了胭脂一般,连眼角都泛起了红晕,她的眼眸里带着最柔软的春水,腮边泪痕宛然, 衣裳的领口微微地敞开了,露出了精致的锁骨以及下面一片雪白的酥酪。
  李玄寂本来已经走到了近前,不知为何却顿了一下。
  他居然不理她?
  谢云嫣气得捶地:“玄寂叔叔!”
  李玄寂好像叹了一口气,他不敢碰触这个女孩儿的身体,只得俯下身,拎着她的后衣领子, 就像揪住一只小鸡, 把她提了起来。
  他闻到了淡淡的酒味,眉头皱了起来:“你喝醉了?”
  谢云嫣看过去呆呆的, 先是如拨浪鼓一般摇头, 想了一下, 又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李玄寂神色冷肃,目光如利剑,看样子恨不得把她打一顿:“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不成体统。”
  后面的衣服被人扯着,谢云嫣的胸口勒得难受, 心跳得更急促了,好似要从嗓子眼里蹦达出来,她不安地扭着腰肢,朝李玄寂伸出了手:“我难受……”
  李玄寂怔了一下,手掌似乎失去了力道,抓不住她。
  谢云嫣趁机凑了过来。
  这么近的距离,她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雄性的气息,霸道强烈,让人想起铁马金戈、赤血狼烟,但那其中混合着白檀香的味道,宁静深远,又让人想起空山寂寥、彼岸梵音。
  狂野和沉寂的感觉交错在一起,令人迷失,她闻过这种味道,在那个遥远的梦里。
  谢云嫣踮起脚,她的手攀上李玄寂的肩膀,他为什么要生得那么高呢,险些够不着,她在心底嘀嘀咕咕地抱怨着,仰起了脸。
  李玄寂那么沉稳冷峻的人,此时却僵硬住了,他进退不得,只能沉下脸,怒道:“嫣嫣,不要胡闹!”
  他叫她“嫣嫣”,这还是第一次呢,谢云嫣的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这样一个念头。烈焰焚烧身体,血液在激烈地奔涌,强烈的欲望几乎要把她淹死,她是溺水的人,而他是浮木,只有他能救她性命。
  “玄寂叔叔……”她的舌头被自己咬破了,说起话来有点含糊,显得格外柔软,就像是月光下燕子的呢喃。
  他想后退,两脚却死死地钉在地面,动弹不得。
  她的脸凑了过来,在他的眼前放大,面若胭脂,樱唇流朱,似有一片红霞扑向李玄寂,叫他不知从何抵挡。
  但是,李玄寂实在比谢云嫣高了太多,她踮起脚尖,也只能够着他的下巴。
  她不高兴起来,使劲蹦达了一下。
  她的嘴唇似乎蹭过他的下巴,又似乎没有触及,或许,那只是她呵出的气息,带着少女甜美而柔软的味道。
  那是蝴蝶的翅膀在石头上拂过,是轻盈的云朵在山峰上掠过,一切都没有痕迹。
  “嫣嫣!”被冒犯的燕王殿下仿佛震怒,声音都变得沙哑了。
  他又一次揪住谢云嫣的后衣领,把她拎开,只是这次他的手有些发抖,大约是气的。
  被嫌弃了,真叫人难过。
  谢云嫣含着泪,可怜巴巴地朝着李玄寂伸出手,喃喃地叫他:“玄寂叔叔,您不喜欢我吗?”
  李玄寂看见了她嘴角沁出来的血丝,他倏然变了脸色,厉声道:“你受伤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燕王一怒,能令鬼神辟易,他的气势扑面而来,宛如风火雷霆,谢云嫣被生生地吓住了,呆滞在当场,瞪大了眼睛。
  她的眼睛生得很美,那样睁得圆溜溜的,望着人的时候,仿佛透明的月光弥漫过来,把人湮没,无从抗拒。
  李玄寂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
  只消一眼,就是灭顶。
  不能再看。
  李玄寂的手伸了过去,捂住了她的眼睛。
  谢云嫣觉得眼前一黑,然后晕了过去。
  她好像又闻到了白檀香的味道,绕在鼻尖,随她入梦。
  ——————————
  梦外是七月流火,梦里却是腊月飘雪。
  此身在梦中,谢云嫣分不清是耶非耶,因为她已经醉了。
  红泥小炉架在案上,里面盛着桂花酿,小火温酒,上面浮起了一层绿蚁。
  花厅的四个角落摆着紫铜错金火盆,银丝乌木炭烧得正旺,花厅铺着地榻,中间堆了一大片白毫貂绒毯子,人在其中,暖意融融,不知隆冬。
  外头的雪下得很大,从窗户望出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树枝瘦了、屋檐厚了、远处的回廊隐没在雪里,若断若续。
  这时节,偎着炉子,饮酒赏雪,正是风雅情趣,谢云嫣是个惯会享受的人,她坐在地榻上,靠着软枕,自斟自饮,喝得醉意朦胧,以至于李玄寂进来的时候她还有些犯迷糊。
  “王爷。”周围的奴婢们俯身垂首。
  李玄寂的手略略抬起,奴婢们知道这是王爷有话要和谢云嫣说的意思,马上退到了隔间的屏风外面去。
  “玄寂叔叔。”谢云嫣想要起身相迎,但酒劲上来,手脚不听使唤,爬了几下没爬起来,干脆无赖起来,软绵绵地坐在那里,朝李玄寂举杯一敬,“一起喝酒吗?”
  或许是外面的天太冷了,李玄寂夹着一身风雪而来,连屋里温暖的热气都无法将他融化,他立在那里,眉眼冷峻,如绝壁上的苍松。
  谢云嫣这两年和李玄寂已经有些生疏了,但此时她喝醉了,胆子特别大,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活泼淘气的时候,嘀嘀咕咕地道:“您为什么又板着脸?凶巴巴的,很不好看。”
  李玄寂神色冷淡,看不出喜怒:“外头的下着那么大的雪,子默在门外站了一个时辰,你为何不肯见他一面?”
  谢云嫣“嗤”了一声:“这么大的人了,受了委屈还要找父亲哭诉,他可真有出息。”她放下酒杯,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别提那个人,多没意思。”
  李玄寂沉默了一下。
  红泥小炉里的桂花酿“咕噜咕噜”地冒着泡,炭木在火盆里燃烧着,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窗外有雪,簌簌落下。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良久,李玄寂又再度出声:“你既然不肯再原谅子默,那也不必拘泥往事,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闷酒有什么意思?我早和你说过,长安城中还有众多大好儿郎,你多出去走走,总会遇到情投意合的人。”
  谢云嫣听得眉头都打结了:“玄寂叔叔,不得了,你真的老了,只有老头子才会和你一样啰嗦,我不爱听这个。”
  李玄寂面上波澜不动,依旧沉静:“我是你的长辈,你纵不爱听,我也要教导你,你这么年轻、性子又娇气,理应找个人照顾你,将来我才能放心地离开。”
  谢云嫣睁大了眼睛:“您为什么又要离开?这里不是您的家吗。”
  “长安事了,我就要回燕州去,塞北不宁,须我驻守。”他只是简单地这么说道。
  谢云嫣醉得厉害,其他的感官都有些迟钝了,但心思却格外敏感起来,她抬起脸,气鼓鼓地道:“您撒谎,我觉得您是在避着我,前两年是这样,现在也是,您不愿意见到我吗?为什么?”
  李玄寂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只是又一次沉默了下去。
  谢云嫣觉得委屈起来,反正喝醉酒的人总是不讲道理的,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叭嗒叭嗒地掉了下来:“好,我知道了,您不喜欢我,你们都不喜欢我,他们觉得原来是我运气好,高攀了阿默,如今被打回原形了,还厚着脸皮赖在燕王府,他们都在背后笑话我,我心里难受。”
  “一派胡言!”李玄寂沉声怒斥,“让你留在燕王府,是我的意思,谁人敢违逆!”
  谢云嫣被吓了一跳,眼泪都生生地吓回去了,她抽泣了一下:“您还凶我?”
  她醉得东倒西歪的,半靠着案几,手臂枕着脸,用迷离的目光望着李玄寂,咕咕哝哝地道:“您不要管我,反正您要离开长安了,走得远远的,别人欺我、辱我,您都不会知道的,我也不想和您说话了。”
  李玄寂微微地叹息,他似乎想走过去,但脚步动了一下,又停住了,还是站得远远的,他的声音温和了起来:“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没有不管你,我为你寻一个良人,足以托付终身,你放心,这一回肯定不会再错了。”
  听了李玄寂的话,谢云嫣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想了一会儿,眼角还噙着泪珠,突然又笑了起来:“啊,这么说起来,我想到我要嫁给谁了,不错、不错,这个人极好,定是良人,嫁给他,我就不用担心别人会欺负我了。”
  李玄寂似乎怔了一下,他的嘴角勾了勾,似乎想露出一点笑意,但终究是过于勉强了:“是谁?”
  “我要嫁给您!”谢云嫣大声地道。
  李玄寂倏然屏住了呼吸。
  谢云嫣醉得厉害,也不知道脑袋瓜子转到哪个地方去了,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很妙,几乎要给自己拍掌叫好了:“对,嫁给您,那阿默就要叫我母亲了,多妙,嗯,我们让温家阿眉嫁给阿默吧,我想听他们两个一起叫我母亲,到时候,温侯爷和温夫人还要管我叫‘亲家母’,简直太有趣了。”
  她说得眉飞色舞的,咬着嘴唇吃吃地笑了起来,好像十分快活的模样。
  “胡闹!”李玄寂无情地打断了她的幻想,“不行!”
  “呃?”谢云嫣困惑了起来,她歪着脑袋,特别认真地问道,“为什么不行?”
  李玄寂的声音依旧是沉稳的,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我年纪比你大了许多,你又曾经是我的儿媳,我若娶你,有违伦常,为世俗所不容,断断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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