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彩楼欢门,一般都是正店才会在门前搭建。”
杨清之完全进入导游的状态,一路走还一路给她解释。
进门后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王七去跟迎上来的小哥点菜。
杨清之环顾这酒楼的四周,除了比较喧闹之外,并无穿着华丽,打扮妖娆的成群女子站在二楼,他松了口气。
幸亏这宜乐楼跟旁边的迎春楼不同,不然进到酒楼后,就看见一排花枝招展的女子,这就不是单纯的请人来吃饭了。
随着伙计一路上了二楼,伙计殷勤陪笑,任是谁在店里吃饭花个几百两的,都会有这个待遇。
他掀起珠帘,“客官你们几位在里面稍等片刻,菜还要稍等会儿,先让茶博士上来,表演水丹青如何?”
看到杨清之颔首,伙计放下珠帘,脚步声放轻,下楼去把店里的茶博士叫上来。
茶博士上来的很快,是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他给几人行礼后,便拿出自己需要的茶盏,往茶盏里注入热气腾腾的茶水。
接着江昭慈就看着他的手腕不停的抖动,时不时翻转茶盏,动作行云流水,不过须臾,茶博士便将茶盏杯口一面朝向众人。
茶盏里呈现出的画面是两只丹顶鹤,在低头啄食。
“这手艺着实高超。”江昭慈内心感慨,古代的手艺人要是穿越到了现代,绝对能赚的盆满钵满。
接着茶博士又在茶水上画了老虎、菊花、船只等物,宜乐楼的伙计才吆喝着,后面跟着几人,把一盘盘的菜放在桌子上。
江昭白看着这用银器装盘的菜肴,菜无一例外卖相十足,他咂舌,“这菜可不便宜吧。”
一顿下来得要个十几两吧,他在内心暗暗揣测,要是知道今天一晚上在这酒楼的消费,得高达几百两,说什么,他都不会来。
“鱼宴并不贵,江兄你尽可放心的品尝,银子我已让王七付过。”
“这可不行,哪有让你一个人付钱的道理,到时候各付各的,不然这菜我和阿慈可不敢吃。”
江昭白虽然心在滴血,毕竟赚钱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白白占人家的便宜,这事他可做不出来。
杨清之哑然失笑,也不再说什么,大不了等会少说点银子。
全鱼宴,真的全都是各种各样烧法的鱼,红烧、清蒸、水煮,甚至江昭慈还看见了桌上有盘生鱼片。
但是她对这样的吃法敬而远之,满脑子都是各种寄生虫。
“这盘鱼片,最好还是别吃,在我们那边,鱼肉是不生吃的,容易生病。”
江昭慈特意换了种说法,总不好说这个吃下去会有很多的虫子留在身体里。
“那这盘菜就放着,江兄,你们可以尝尝这里的名菜,鱼咬羊。”
杨清之把生鱼片给撤下去,指着桌子中间的那一盘鱼咬羊,让众人尝尝。
鱼肚子中装满羊肉后封口,经历几道工序烹制之后,整条鱼还是完整的模样。
江昭慈夹了一筷子,细细品尝,鱼肉酥而不烂,羊肉鲜美不腥,汤汁揉杂了鱼和羊的味道,风味独特。
这一桌的全鱼宴,小孩子吃的满嘴流油,其余几人吃的特别满足。
杨清之请人出来赏雪,除了吃饭以外,他还带着几人去了浔镇最大的瓦舍,观赏演出。
出来后,江昭慈满脑子都是,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吗?
踏索表演者,就在两个竿子中间绑一根绳,直接跳上去,拿着棍子在上面表演,还时不时翻个跟斗,再跳回到绳子上。
还有手法魔术,使得堂上枯掉的树枝开花,江昭慈看的很认真,台上的人拿出药埋在花盆里的时候,她使劲探头,把布盖揭开,李树满枝开花,她震惊的瞪眼睛。
到后面,枯萎的李树结了成熟的果子,表演的人还分给大家吃,她就陷入了百思不得其解的状态中。
出来后,江昭白还笑话她,“要是人家的秘法能被你这么轻易的猜到,他还靠什么赚钱,干脆喝西北风去好了。”
惹得江昭慈又锤了他一拳。
杨清之站在旁边,手握成拳头抵着嘴巴轻笑,看着兄妹打闹,反而有些羡慕。
“是先去客店休息会儿,还是去高楼赏雪先?”
毕竟时间真的不早了,他怕明日又得早起,几人根本没有精神。
“当然是先去看雪。”江昭慈这时候嘴快的不行,她想看冬日的第一场初雪。
但她突然想到,两个小朋友跟着一起来的,作息时间可跟他们不一样。
“小芙和清安两个可不能熬夜,要不先把他们送回去再说。”
杨清安和杨芙两个孩子正亢奋着,精神头极好,一点困意也没有,听见这话连连摇头。
两人都不说话,就是拉着江昭慈的衣摆,撒娇般的看着她。
搞得她只能妥协,明明这不是她的弟弟妹妹啊,怎么搞的她跟监护人一样。
站在浔镇最高的楼上时,她都没搞懂自己的心态。
楼上并非只有他们几人,更多的是听闻消息,前来浔镇赏雪的人们,坐在长凳上,你一搭我一搭的闲聊着。
从高楼上俯视浔镇的夜景,灯火通明,高楼林立,低矮的房屋间隔其中。
高楼上围着栏杆,灯笼环绕,江昭慈靠在栏杆边上,抬头眺望远方,这场雪才在所有的人期待中,缓缓降落。
她伸出手掌,一朵雪花落在掌心。
众人惊呼着围在栏杆前面,雪簌簌往下落,大片的雪花落在屋檐上,地上。
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瑞雪兆丰年,明年会有个好收成。”
“雪真的很美,谢谢你。”江昭慈观赏着大雪一点点覆盖浔镇,感激的话脱口而出。
杨清之站在她的旁边,目视前方,低声回着她的话,“你喜欢就好。”
他无意在这个时候表露自己的心思,人多眼杂。
雪越下越大,几人趁着雪还没有堆积的太深,赶紧下楼回到客店去。
路边的座椅、树上、地上,到处被一层的雪给覆盖,江昭白眼珠子一转,从地上抓了一把雪,团成一团,打在江昭慈的身上,雪砰的一声,在她裙子上四散开。
江昭慈咬牙吼了一声,“江昭白,我跟你拼了!”
也不管自己的形象,蹲下来抓起一团的雪,想扔到江昭白的身上,却丢在了杨清之的下摆。
她轻笑着表示抱歉,又抓了把雪开始扔,最后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大家一起在街头玩打雪仗。
回程的时候,明黄色的灯光照耀着前面积雪的路段,一个脚印接着一个脚印,直至客店才消失。
第62章 . 新的人物 这个妹妹,我好生喜欢。……
五更天, 才睡下没多久的江昭慈,就被临窗的铁器敲击声给吵醒,完全睡不着的她, 伸手拿了外套,裹紧后下床去打开窗户。
冷风吹过来,给她冻的一哆嗦,她低头,楼下是穿着寺院僧袍的僧人,拿着铁牌子在那里敲打,嘴上念着“普度众生”的佛家用语。
一僧人声音洪亮的喊着,“五更已到,今日有雪, 出门路滑,四处小心。”
她不懂,难道古代的僧人不化缘,还兼顾报时辰的责任吗?
四处观望,屋檐下挂着的灯笼还没有熄灭,聚集的烛光中, 江昭慈才发现, 对面房子的屋檐全都堆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路面上的积雪,被人给扫出一条通道来。
冷风吹的她毫无睡意, 合上窗户, 她轻手轻脚的开始穿衣服。
杨芙睡在她的旁边, 小姑娘的脸露在被子外头,红扑扑的,睡得正香,让人都不想叫醒她。
可浔镇的早市也不能错过, 卖完这次的玻璃,买点年货,他们也要回去了,这待在外面,她总觉得还不如在荒岛的山洞中睡得舒服。
轻轻的拍打着杨芙的身子,她迷蒙的睁开眼睛,也不哭闹,坐起来,头一点点往下垂。
江昭慈没带过小孩子,不过软软香香的女孩子,她真的很喜欢,帮着杨芙穿上衣服,给她扎了两个小揪揪。
从客店里出来,江昭慈精神头还可以,她好奇的问,“这里早上是都有僧人来报时辰吗?”
“是的,不止在浔镇,泉潭也有报晓者,就是寺院的行者,他们每日都会来,不单单是报时辰,也会报当日的天象。”
“报晓者会在过节或者当月,有的也会在日间,向施主收取斋饭或者斋衬钱。”
杨清之目视前方,缓慢的解释着,和江昭白提着一箱的玻璃制品,王七牵着杨清安的手走在一旁。
沿街走去,全是除雪的人,用工具把路上厚厚的积雪给堆到一旁,给行人留出路来。
明明不认识,却也会笑着打招呼。
“今日雪厚,走路可得当心脚下嘞。”
一正在铲雪的老汉,双手哈着气,看着一行人走过来,难免多叮嘱了一句。
众人笑着回应后,再往前拐弯,从偏僻的巷道出去,大街上铲雪的人更多,确保今日的早市能够顺利进行,他们从三更就起来铲雪。
年关将至,为了多赚点银钱好过年,少睡点觉又何妨。
浔镇的人间烟火气息更加浓重。
天色才微微亮,一只只毛驴驮着一袋袋的粮食,被主人赶着,从还有余雪的地上有序的穿行而过。
菜农担着新鲜的蔬菜,上面的露珠都还没干,从城门那里进来,小摊贩推着货车,上面堆满了物品,在墙边开始铺摊摆放物品。
玉川河上的画舫停留在岸边,而渡船却一只又一只的开来,役夫早已等候在前面,把船上的货物给扛下来,运输到城内。
“我们也找一个位置把东西给摆上吧。”
江昭慈看着人间百态,提议道,牵着杨芙的手开始找空余的摊位。
等他们把所有的玻璃制品给摆上时,就听见有一道耳熟的声音传来。
“真的是你们?”
江昭慈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之前买了所有玻璃窗的富家公子。
他带着小厮,后面还跟着一个姑娘,很是英姿飒爽,注意到江昭慈的目光,大方的任她打量。
而她内心想的却是,这是什么缘分,能在离泉潭十万八千里的浔镇相遇。
难不成这就是骗人的代价?
这个时候就后悔怎么没有把邹城给带过来,也好过大家干站着不说话。
“好巧哈哈。”
江昭慈干笑,真的想抽自己这张嘴巴,咋想啥来啥。
“那日买了琉璃窗,屋子里安上后甚是亮堂,便想着再去夜市寻你们,却没有找到,昨日我和表妹来浔镇赏雪,想着今日逛完早市再回,没成想,倒是赶巧了。”
他笑着把原委给讲清楚,随后又开口。
“能在这里相遇,也是有缘,我叫楚君,表妹姓蔺,叫她蔺小娘子就好。”
楚君出身富贵,教养良好,虽然相貌上多有不足,可气质却足以弥补。
而蔺霜,仪态大方,眼神清正而明亮,面对男子,也并不扭捏,行了个礼。
几人交换了姓名后,便也算是略微都有了些了解。
楚君的目光移到了前面的玻璃窗上,看着明显比上次质量要好很多的玻璃制品,心下开始思量。
当时还不觉得蹊跷,从海外运输来的稀罕货也多。但在买了玻璃后,这周边的海商都被他打探的一清二楚 ,并没有听说海外有无色的玻璃卖。
一海商还说,“若是有无色的琉璃卖,那我老鲁早就听说了,哪还等到你来问。”
自从知道这可能是他们手里握着秘方时,他就想到这几人,就算谈不成合作,也能有稳定的玻璃来源。
毕竟琉璃是稀罕物,之前拿过去走礼,可是帮着他爹疏通了重要的人物。
“这里人多眼杂,不如我们去画舫上商议,关于这琉璃的事情。”
他指着不远处的画舫,盯着众人的表情,想知道他们有什么想法。
却没想到几人齐刷刷的看向了旁边的小娘子,他眯起眼睛。
江昭慈想着浔镇的人,应该也不会大手笔的把这些玻璃制品给买下,而前面的是之前已经做过生意的大主顾,谈生意那就去呗。
她点头后,几人走到楚君包下的那条画舫上。
小厮被他给请到了外面去,船舱内众人围坐在一起,楚君倒也不卖关子,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这般通透的琉璃,便是蕃坊的蕃人也从未见过,南亚的几个国家,产的琉璃要不发绿,要不发白。”
这话一出,聪明人都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无害,有些大大咧咧的富家公子哥,实际内心颇有盘算。
“你们也别紧张,我楚君行事光明磊落,无意探究你们的秘密,若是你们愿意与我合卖,那我能保证这琉璃,能摆到长乐国的都城去,贩卖至海外,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他倒不是空口说大话,他父亲可是盐商当中的总商,一年当中赚的银钱利润庞大又可观。
楚君对贩盐并不感兴趣,总想自己开辟一条路来,这不就是现成的路子,哪怕方子没握在自己的手里。
就是莫名的觉着这群人可交,至少不贪财,眼神清明,听到卖到长乐国的都城去,好像也不心动的样子。
“楚郎君,这事得容我们商议一番,你看?”杨清之状似询问。
楚君心领神会,带着蔺霜走出船舱。
“你们有什么看法?”江昭慈对于把玻璃畅销出去,并不反感,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
“人不知道可不可信,干脆我们就做供货商,玻璃就按照66两卖给他,至于他要卖多少钱,那是他的事情,至少这钱我们是赚到了。”
江昭白的想法就是别听那些假大空的话,钱只有拿到自己的手里,那才是真金白银。
反正他们这种心态,也是注定不能靠玻璃变成首富。
按江昭慈的说法,钱只要到能够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地步,实现财富自由就可以。
和楚君在画舫上商议后,最后决定每十日卯时在泉潭镇港口旁边的船只上进行交易,五十块玻璃窗,外加一些玻璃制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就这么说定了,货款会在验货之后就给,你们可要回泉潭,不如送你们一程。”
敲定了合同,楚君的语气也变得更为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