赳赳浑身是血的被裹在了一张诡异的赤红色大网里,那张网泛着暗红色的光,像是一座坚不可摧的避风港,把她牢牢的包裹其中,而组成那张网的无数发着光亮的丝线……竟然是从赳赳心脏的位置蔓延出来的。
我不敢靠近,准确来说是不知如何靠近。
“赳赳……赳赳,赳赳你醒醒,哥哥来了。”我声音抖得自己都觉得费劲。
赳赳像是睡着了一样,脸色苍白如纸,头靠着膝盖以一个十分没有安全感的姿势缩在那里,可毫无波动的鼻翼让我的心忽然之间的揪紧了。
我尝试着用颤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张网的一缕丝线,那根丝线像是有了感知,一瞬间扼住了我的喉咙,又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穿进了我的眉心。
但我似乎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甚至一点都不疼。
几秒过后那根丝线缓慢的从我身上抽离,紧接着围绕着赳赳的那张巨网也慢慢的开始退缩,直到一个泛着光的小点消失在了赳赳的心口。
我感觉得到,那张保护赳赳的网信任了我。
我手足无措的扑到熊赳赳身边抱起她,她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凉了,我用身上的羽绒服把人紧紧的包在里面想用衣服上残存的体温让她温暖一点。
可赳赳没有任何反应。
我慌了,甚至忘记了呼吸,手有些迟疑的按住了赳赳的心口,已经感受不到心跳了。
我像是一只濒死的幼兽,跪在教堂里抱着她放声大哭。
有那么一瞬间,我恍惚听到了暮叔的声音……
“小宇,如果……如果暮叔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可以帮我保护赳赳吗?”
“当然会了!放心吧暮叔,我一定会帮你护好赳赳的。”
我悲恸的整颗心都是疼的。
我来的太晚了。
不知哭了多久,忽然一只粘满干涸血迹的小手替我擦了擦眼泪,我一时间愣住了,猛的低头看怀里的人,赳赳正茫然无措的看着我。
“赳赳你醒了,你没死……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我有点语无伦次,却还是突兀的去按她的心口,心跳恢复了,她还活着。
我用超乎年纪的冷静,抱着一声不吭的赳赳在废弃教堂里思考了十几分钟。
暮叔以往所有异于常人之处随着回忆纷至沓来,赳赳是暮叔的女儿,再加上我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我背起满身是血的赳赳往山下走。
我答应了暮叔要保护好赳赳,那么,就让我看到的那一幕,永远留在这座废弃的教堂里吧。
赳赳被我找到了,又送进了医院,警察来了家里,我避重就轻的把自己所知道所了解的全都线索告诉了警察和大人们,但关于在教堂看到的那一幕绝口不提,我知道,直到我死,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甚至,连当时昏迷的赳赳都不一定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为母则刚的静姨和白家因为这件事打了一年多的官司,但白慕青的新爸爸在当地势力不小,这件事就这么被万恶的权势压了下来。
赳赳自从经历了这件事,不再说话了,我心里很着急却也无能为力。
时间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伤疤可以抚平,万物都在生长,可赳赳依然没有开口说话。
当大家都不抱希望的时候,一个炎热的下午,我用一罐冰可乐让赳赳开了口,天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
当然了,大家都很高兴,连我爸这个八百年不下厨的人,都贤惠的做了一桌子菜,把赳赳和静姨请家里来庆祝。
其实在我爸妈眼里,赳赳和自己的女儿没区别。
大人们为赳赳能重新说话开了红酒庆祝,我弟则是怕赳赳又不说话了,一直围着她问东问西叽里呱啦。
酒过半巡,我爸可能是喝高了,红着脸又哭又笑的,还一直夸我,说我能让赳赳开口真是个奇迹。
静姨也在那点头说是,还顺带我把三年前找到赳赳的事提了提,说我是赳赳的救命恩人。
我爸亢奋的一拍桌子:“既然咱们两家这么有缘分那就定娃娃亲吧,我家俩儿子,小静你随便挑,只要赳赳是我家儿媳妇就行。”
我妈也在那搂着静姨的肩膀:“是呀小静,你不知道我多喜欢赳赳,咱俩关系这么好,娃娃亲就这么定下吧,换了别人我可不答应。”
静姨也笑着敷衍:“行行行,你们家俩儿子都这么帅,选哪个我都不吃亏,如果他们长大了在一起,我绝对不拦着。”
我坐在桌上,感觉整张脸烫的厉害,再去看不远处客厅那坐在地板上搭积木的赳赳,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显然没听见大人们酒后的玩笑。
而我那个傻不愣登的弟弟,手里正攥着一块积木,眼睛一措不措的盯着赳赳,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自那天开始,我的心里像是种下了一颗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我从一个心理早熟的小朋友变成了一个更加理性的少年,家长们都说我有超乎年龄的成熟,这点我并不否认。
所以出于猎奇和尝试新鲜事物的心理,我谈了很多的恋爱,接触了形形色色的女生,用于确定自己到底喜欢哪一款。
我这个人理性到只要和一个女生谈恋爱就会在心里拉一张评分表,从各个维度给自己当时的女朋友打分,然后再及时的发现不合适不喜欢不般配,所以我好多朋友都说我滥情,连我弟也觉得我是个渣男,我一点都不在乎。
可我却总想知道我在赳赳心目中是什么样子的。
至少是一个从小保护她给她带来安全感的大哥哥吧。
只不过我比她高好多级,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弟在护着她,这点我还挺羡慕的。
赳赳从小就招人喜欢,只有她自己不知道,我弟每天回家都会和我还有爸妈说他和赳赳在学校的事,但凡碰到有男生对赳赳表现出好感的,我弟都会跑来问我怎么办。
可能他觉得我经验丰富可以帮赳赳解决这种青春期的小困扰。
“你长这么大的个子是干什么的,脑袋长出来不是只为了增加高度的。”上初中的我弟又来了,今天异常的躁动。
我弟挠挠后脑勺,显然问题很棘手:“从前喜欢赳赳的男生,我偷偷吓唬吓唬打一顿什么的就完事了,这次不行,我下不去手。”
我扔下手里的笔:“怎么,这次喜欢她的很执着?”
“不是,”我弟皱着眉头:“这次喜欢她的是她同桌,是个女生。”
我愣了一下,我弟接着为难道:“赳赳把那个女生的Q/Q推给我,我以为那女生是喜欢我的,可她转着弯和我聊赳赳,还问我赳赳喜欢什么,有一天午休,我看到她偷偷亲了赳赳一口,我才知道……”
我弟说不下去了,我攥了攥拳头:“亲赳赳哪了?”
“脸。”我弟说着指了指侧脸,表情跟吃了只苍蝇一样。
我沉默了半晌:“这事我知道了,我来解决。”
没过几天我就和我的现女友分手了,一是我不喜欢她了,二是我确实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又过了几天,白慕青拦住我和我表了白,我觉得契机到了。
我拿着那盒白慕青送的巧克力去初中部找了赳赳,把东西转赠给了她,当时她同桌眼睁睁的看着。
这件事像插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我们学校,艺术部的人也听说了。
嗯,一石三鸟,我觉得问题解决的不错。
但我这个人习惯了把事情解决彻底,不留一丝隐患,所以我隔三差五的去找赳赳,给外人了一种错觉,我才是赳赳的男朋友,久而久之,我竟然也陷阱了这种错觉里无法自拔。
直到有一天赳赳放学来找我。
“宇哥,我有事要和你说。”
赳赳站在我面前说出那句话的一瞬间,空气都有些凝滞,我清楚记得当时有一阵风吹进了我的房间,把她的短发吹得有些凌乱,她 伸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连带着白嫩的手腕都那么好看。
她会和我谈什么事?十三岁青春懵懂的熊赳赳要和我谈什么正事哪?
一种说不上来的期待在我的心里炸裂开来,那是一种从来都没出现过的感觉,可我意识到,这种期待不会凭空出现,它在我心底已经藏匿很久了。
我从来都没对一件事一个人有过如此大的期待,期待她会说出那句话,期待她飞奔到我怀里,期待她专属于我自己。
在我心里的那颗种子终于破土而出,或许在很早之前,它就已经偷偷生根了。
我后来曾经在深夜里无数次的假设过,如果当时赳赳说喜欢我,如果我和赳赳在一起了,我还会不会像从前一样对待感情玩世不恭?
一定不会了,如果是赳赳的话,我愿意为她改变,因为她和我遇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她不可以用表格评估,她不可以受伤害,伤心也不可以。
可惜没有如果,因为那天我发现她好像真的不喜欢我。
因为她说:“宇哥,以后在学校别来找我了。”
那天,我还发现了另外一个秘密。
我发现我弟也喜欢赳赳。
而且越来越喜欢,为了她可以放弃从小到大喜欢的篮球专业,为了她挑灯夜战的学习到下半夜,为了她拒绝了所有向他示好的女生,为了她努力考进了同一所大学。
但我弟胆小,守在赳赳身边这么多年却从来不敢让她知道,甚至幼稚的骗赳赳他在外校交了女朋友,只是想试探一下她有没有吃醋。
赳赳是个十分迟钝的女孩,她没有任何反应。
但我知道,这是因为不喜欢,但我没有告诉我弟,因为他的喜欢太执着了,至少我做不到。
暑假的某一天,我弟和赳赳看完一场周杰伦的演唱会回来,高兴的连洗澡的时候都在哼歌。
我问他怎么了,他说赳赳答应他去看他的篮球比赛。
我知道,他其实是想表白了。
我没说话,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想了一整晚,想了我们三个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想了我这种人配不配得上她,想了很多很多……
一大早我拿起我高中时出国比赛赢得航天模型去了我弟的房间。
他也起来了,正在穿外套。
“你一大早出去干嘛?”
我弟把羽绒服拉链拉上,随口着说:“昨天赳赳说想吃东区的蟹黄小馄饨,我去给她买,晚了就卖完了。”
我怔了几秒,释怀的笑了笑,把手上的模型递给他:“这个送你了。”
张飞愣住了,半晌没说话,也没接那个模型。
“哥,你不是很喜欢这个模型吗,怎么忽然愿意送给我了。”
我还是笑着,手递了过去:“你不更喜欢吗,喜欢很多年了。”
他盯着那个模型很久,才伸出手接了过来,小心的把模型抱在怀里。
“我回房间补觉了。”我转身就走,生怕我弟看到我眼里的落寞。
手才摸到门把手,我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有些不同往常的郑重和低沉:“哥,谢谢你!”
“谢什么,我是你哥。”我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其实我只是知道自己没有机会,放弃的早了些,人类有趋利避害趋易避难的本能,我这种人就是。
而我弟比我执着也比我单纯,我希望他可以给我从小保护到大的小妹妹幸福。
可是后来,我看到了赳赳身边出现了一个男生。
那个男生好像很不一样,是一个异于常人的存在,这让我想到了多年前的暮叔。
所以我知道,我弟也该放弃了。
第219章 番外5
“我这好不容易抽空来看我干女儿一趟,人倒是没在家。”冯北一身干练的亚麻灰西装套裙,腿盘坐在椅子上,还特意盖了条毯子,一股子已经屈服于世俗却还想蹦跶两下的不羁,衬衣纽扣开了两颗,挽着袖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里捞着自己刚下的牛肉。
“你还是别拘着了,西装脱了换上我的衣服,等一会儿走的时候再换回来。”熊赳赳从厨房里端出楚湛天早就准备好的配菜,往桌上一放,准备去二楼房间拿衣服。
冯北阻止她:“别耽误功夫了,开机仪式定在下午三点,开车过去得一个半小时,我再吃个把小时就得走。”
越发白胖的范晓晓起身往锅子里下菜:“赳赳你别管她了,这么大牌的编剧一身火锅味去参加开机仪式,她都不怕丢人咱们瞎操心什么劲儿,快来吃,你喜欢的虾滑要好了。”
熊赳赳只好转身回了餐桌。
这几年冯北忙于事业,还真就让她闯出了名头,接连两部作为主编剧的电影票房大卖之后,如今她在编剧界的口碑和地位也算是稳了,至少牌子打了出去,来找她合作的电视剧和电影都要排队了,她明年打算自己出来单干,带着手底下几个培养出来的新人成立个工作室,所以来找熊赳赳聊投资的事。
毕竟在她这里,熊赳赳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ATM机,虽然她到现在也弄不明白熊赳赳到底是如何逐步变成一个整天游手好闲却永远不怕坐吃山空的富婆的,大概是因为她老公比较有钱?
管她哪,反正这是要投资的金主就对了。
“关于开工作室的事我再给你详细说说,晚上有空了给你发个明确的邮件。”
“不用了,”熊赳赳抬起头:“你需要多少钱预估好了,是走你私人账户还是工作室账户到时候再给我说。”
“什么都不问,你就不怕我全给你亏了。”冯北拧着眉毛一副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傻的表情。
没等熊赳赳回答,一旁吃的正欢的范晓晓搭了腔:“她老公为了吃她能吃到我舅舅的菜,三倍价格加盟让我在青岛开分店,就开在他们小区门口,这地方还挺偏的,弄得我青岛这家饕餮阁半年多才开始盈利,他们夫妻俩投资就是这么盲目,资金你安心收好,努力帮她赚钱就成了。”
熊赳赳点头如捣蒜:“账单流水什么的就不要每月给我报告了,年底一起算账,赚了赔了都无所谓。”
冯北难得杞人忧天,沉默了好久才说话:“你这种投资方式,就算有金山银山也得赔光。”
“我还没投资失败过。”熊赳赳以一种不以为意的口吻深刻的炫耀了一把自己的战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