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高中,也是个可怜孩子,你们公司有没有什么资助大学生的项目啊,以这个名义资助他行吗?就拿我这张卡里的钱,他傲骨,不愿意接受平白无故的好意,虽然这什么都代表不了,但我想帮他一把,”
孟清翎说:“我可以设一笔资助金,这不是什么难事,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让我用自己的钱行吗,不是公司的钱,是这些年我一分一分实实在在自己摄影赚来的,很干净。”
他看着她的眼睛,很纯粹。
郁瑶点点头,想到什么,把手里那张银行卡举到他眼前:“我明天就把我自己的算清楚,这里面有三分之二也是我自己挣得,和你的一起。”
“好。”孟清翎倏然伸手抱住她,把她拥进怀里,嗅着她身上的清香,喉结滚动一番,薄唇快要贴近她的脸颊时,他瞥见皮皮抱着自己的玩偶站在客厅中央看着他们。
他立马松开手。
皮皮终究还是没理解他早上的那番解释,因为他又生气的质问他为什么总是亲郁瑶。
他真是没有办法了,最后只能发誓以表诚意,只不过他发誓时举着四根手指。
不作数的。
孟清翎半挽着袖子洗菜,郁瑶拿刀切菜,皮皮在客厅看动画片。
画面很和谐,这就是他们曾经预想过的未来的生活。
虽没有下雨,但外面刮起了风,树枝晃晃悠悠的,尘土满天飞。东城空气质量不是很好,这天气出门一趟鼻孔不知道得钻多少灰土。
郁瑶透过窗看了眼外面的天气,叹了口气,她胳膊骨折过的地方又有些隐隐作痛。
只要变天就反复,胳膊和腿都疼得厉害。
皮皮的视线被外面风吹着飘起来的垃圾袋吸引,看了眼厨房的位置,从沙发上爬下来,跑进了卧室,听着外面有响动,郁瑶退出去看了眼,见是皮皮推门进了房间,又放心返回去。
“孟清翎,你进去房间看看皮皮在干什么,油热了,我先炒菜。”
“行。”
孟清翎拿毛巾擦干手,进了房间。
皮皮踩着凳子想拉开柜子里的抽屉给妈妈拿热水袋,天气一变坏,妈妈的和胳膊和腿就会疼,要热敷。
一个凳子不够就又拿了一个,两个摞在一起,晃悠悠的踩上去,还得踮起脚才能看到抽屉里面,小手刚抓住热水袋,往出拿的时候因为口子开的太小,卡住了。
他又往后撤了撤,半只脚后跟悬在外面,十分危险,孟清翎进来看到就是这幅画面,吓得心惊肉跳,立马过去伸手护住皮皮:“皮皮,你在干吗,这样很危险,摔了怎么办,你想拿什么和爸爸说,爸爸帮你拿。”
“爸爸,我想拿那个黄色的皮卡丘袋子。”
孟清翎拿出来热水袋,问他:“是这个吗?”
“嗯,谢谢爸爸。”皮皮用力点了点头。
“拿这个做什么,这个不是玩具。”孟清翎疑惑。
皮皮一下忘了他和郁瑶有过的约定,全盘托出:“妈妈胳膊和腿受伤了,天冷会疼。”
“受伤?”孟清翎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落下来:“什么时候的事儿?”
“好久之前了。”皮皮还没有时间概念。
天冷会疼,那说明至少不是皮肉伤的程度,他离开东城前她还完好无损,是谁,是谁欺负了她,为什么他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皮皮先拿着这个出去给妈妈好不好,不要自己倒热水,等爸爸出来帮你灌,妈妈如果问起来,你就说爸爸去洗手间了,好吗?”
“好。”皮皮抱着热水袋跑了出去。
孟清翎立马从兜里拿出手机,给许成匀发了条消息。
——从我离开那天起,帮我查一下郁瑶的住院记录,越详细越好,尽量在今晚十二点之前给我答案。
许成匀:【不可能,孟总,我就是不眠不休最快也得明天。】
孟清翎:【那就明天。】
许成匀:【我尽量。】
孟清翎:【必须。】
......
放下手机,眸里闪过一丝冰冷,他又给庄樾发了条微信:【一会八点,我要见你,有事问你。】
孟清翎很少用这种口吻和他说话,虽说这些年相处久了,孟清翎对他早已从师兄的毕恭毕敬变成了朋友间的互相调侃,庄樾敏感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斟酌着要怎么回他消息。
孟清翎又说话了,很肯定:【是关于瑶瑶的,她有事瞒我,你肯定也知情。】
见心思直白被戳破,庄樾只好回他:【那你来我家里吧,我在书房等你,澈澈身体有点不舒服,就不陪你出去了。】
客厅茶几上郁瑶的手机震动几声,传进庄樾的几条消息,郁瑶在厨房做饭没能看到。
“瑶瑶,我得先走,工作室临时出了点事要我过去协商。”
郁瑶“哦”了声,和他说:“注意安全。”
披了件衣服说要下去送送他,他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又想起皮皮的话:“不用了,你在家,外面冷。”
“送你还不乐意,那你自己滚蛋,记得把门关牢。”郁瑶娇嗔了几句。
孟清翎笑了几声,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异常,门关上的一瞬间,嘴角笑意收敛。
下楼梯的时候,过去的种种从他脑子里流星般划过,有些事一旦有个苗头就很容易顺着把一些看似毫无瓜葛的细节都串联起来。
真相在往一个他窒息到不敢想的方向。
他故意挂断的那通电话,还有她的伤,以及他这些天观察了许久每次问郁瑶都眼神躲闪回避的戒指。
还有今天那个男生说的话。
郁瑶看着他喊错过谁,她绝对不会在清醒的时候说像谁这些话,她知道他最讨厌别人这样说他。
那她不清醒的时候会是什么时候,他根本不敢往下想。
身侧的拳头紧紧收拢,掌心深深陷下指印,有了痛感也不松手。
一双眸凌厉幽沉,从中找不到一点温度。
第44章 瑶瑶,去旅行吧,就我们两个……
孟清翎总有种直觉, 庄樾会告诉他所有的答案。
到底还有多少是瞒着他的,是哪一环节出了错,为什么每天派人盯着保护,他连她受伤的事都不知道。
那只能说明, 周围有人在替她打掩护毁尸灭迹, 所以他派的人才没有一点消息传回。
他眼眶泛红的厉害, 因为用力握拳,手上青筋暴起。
最好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他会疯掉的。
庄樾在书房等他, 让保姆照顾澈澈,还说一会里面无论传出什么动静都当没听见,做好自己的本职就好。
刘妈点点头, 没说什么, 进房间去照顾澈澈。
他转身向书房走去,坐在书桌上翻看金融杂志, 随意翻了几页就烦躁的扔开, 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双手交叠撑在额头,他闭着眼, 深吸了口气。
微信发了条消息过来,是廖桐, 又在例行给他讲每日一笑话。
她说他总是冷着脸要多笑笑,最好眼角能多笑出几条皱纹, 看起来显老一点,那会她还青春正当时,比他状态不知道好多少倍。
他老到没人要的时候,就轮到她顺理成章收了他。
庄樾拿她没一点办法,小丫头太固执, 任凭他说什么,她都和他打哈哈不放在心上。
哪怕他前一天说了很重的话让她掉着眼泪离开,第二天她依旧能像个充满活力的小太阳一样出现在他面前,给他送爱心便当。
公司里对她的流言蜚语她完全不在乎,每天都开心的像个孩子。
她才二十,他比她大将近十五岁,她可以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他只能是成熟自持的大人。
孟清翎重重推门进来,一路上憋得火气全攒在了挥在他脸上的这拳。
庄樾被打得后退几步,身体撞在书柜上,孟清翎狠狠抓住他的衣领,语气愤怨:“亏我拿你当最好的兄弟,我最好的兄弟就是这么帮着我的女人欺瞒我的。”
这一拳庄樾受下了,没有还手,他拂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轻嘶一声,用力锢着他的手腕,强迫他的手从他衣领上移开。
“你知道你那会的行为举措像什么吗?”
他看着孟清翎,毫无客气可言:“像个失智的疯子。”
“三十岁的人,一点不成样子。”
“你有样子。”孟清翎嗤笑一声,冷蔑看着他:“有样子天天玩开心消消乐,下面在做工作汇报,你在上面睡大觉。”
“澈澈发烧了一晚上,我开了一天的会,回去又从晚上十点照顾澈澈到第二天早上,开会没忍住眯会怎么了?眼得了自闭症,耳朵又没得自闭症,你管我做什么。”
“你有照顾过皮皮一天?知道照顾孩子多辛苦?郁瑶有一段时间产后抑郁症,我没告诉过你,因为她不让,她被那个破律师性.骚扰,和我说的第一句话还是不要告诉你,你不是想知道她为什么受伤吗,余向晚那个贱人,因为嫉妒她派人去抢郁瑶包里你们的结婚戒指,想要毁掉,她拼命的护着才被打到骨折,被踢到内脏出血,人差点就没了,打伤她的是几年前巷子里你教训了一顿送进局子里的那个混混头子,她醒过来第一句话还是不要告诉你。”
“我能怎么做?转头告诉你,然后你又愧疚的不行不要命的去雨里跪一个晚上认错?”
“我——”
庄樾打断他:“少给我使你那傲娇死不承认的劲儿,你就是会这么做。”
“你以为你已经为了挽回这段关系做得够多了,是不是?”
“又是自杀又是发烧淋雨,你只是一味的想挽回郁瑶,你愧疚你难安但你更多的是不甘心,我说的对不对?你觉得你们明明那么相爱这辈子不该止步于此,哪怕是下地狱也应该是手拉手一起下,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孟清翎的沉默无疑是印证了他的话,庄樾沉着脸,他今晚就是要把整个血淋淋的事实剖开来讲。
“清翎,站在我的角度看,你太自私了。”
“为了挽回感情所做的任何努力都没错,但你错就错在不该用这种近乎是把她往死里逼的方式。”
见孟清翎低头不语,难得他能把他的话听到心里。
他和郁瑶某些方面可真是太像了,固执又倔强,只要他们心里认为是对的就不管任何外界因素别人说什么劝什么都要按着自己心里那套做下去。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种人最让人捉急。
说难听点就是不讲道理。
“你是做到一次又一次让郁瑶心软了,尽管你愚蠢的从头到尾根本没看出来她的挣扎和妥协,你知不知道,她每拒绝你一次,就会喝一整晚的酒麻醉自己,有了孩子连酒也不敢喝,她就坐在飘窗上看着窗外一坐就是一整晚,有一次,她甚至拉开了窗户,是我把她拽了回来。”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他压抑的情绪溃不成军,眼皮氤氲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雾气又很快转幻成液体,一滴滴砸落在地。
庄樾知道这是他彻底醒悟了,语气柔和下来:“我是你的师兄,也是她的朋友,我比谁都希望你们过得好。”
他拍拍孟清翎肩膀:“这次出国后回来的状态就是你最好的状态,不必逃避过去做错的事但也没必要拘泥,人生一辈子就这么长,既然相爱,能在一起就不要分开,珍惜每一个能在一起的机会,不要留遗憾。”
“不用刻意去查那件事了,她希望你不知道你就当不知道就好了,把心里的愧疚转化成对她千倍万倍的好足够了。”
从庄樾家出来,孤零零走在街上,心里最深处那一片还是疼痛的无法呼吸。
手机震动,孟老爷子来了电话,他拿起放至耳边,声音低哑:“喂。”
“清翎,回家来吧。”
“家。”他苍凉笑了声,声音很低,像是在自呓:“如果我小时候就有家就好了,我就能优秀又耀眼,足够光明正大以般配的姿态去追求瑶瑶。”
孟聿光听着他的喃喃自语,喉头艰涩,老眼浑浊:“对不起,是我亏欠了你和你妈妈。”
“想弥补吗?”他问。
“有机会的话。”
孟清翎说:“好,记住你说的话。”
***
隔壁新来的邻居在装修,已经提前拿着礼品过来打了招呼,说尽量做到不打扰她的生活,但早上七点,她还是被搬运工具的咣当声吵醒了。
尽管保暖做得很到位,昨晚腿还是疼得厉害,她一晚上翻来滚去几乎没怎么睡。
去给皮皮掖了掖被角,她轻掩上门,去厨房准备热杯牛奶喝。
门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还以为是幻听了,结果他又说了一声:“我说了,我老婆还没醒,能不能等会儿再开始。”
装修工人一脸为难,操着一口听不懂的方言:“我们也就是个普通打工人,拿钱干活啊,装修是有期限的,六点就该开始了,硬是拖到了七点,互相体谅啊,大兄弟。”
“我听不懂,但是不行。”孟清翎拦在门口,堵着口子不让人进:“我老婆肯定没醒,少的钱我补你,我老婆要睡好。”
“清翎。”郁瑶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打开门,看着他们。
孟清翎立马到了她面前:“瑶瑶,你醒了。”
她还有点懵,刚睡醒,声音有点软:“怎么这么早过来了,你先进来吧,让人家工作。”
孟清翎进去,靠近她身边时,闻到一股淡淡的膏药味:“瑶瑶,你贴膏药了。”
他观察着郁瑶的表情,郁瑶“嗯”了声,倒了两杯热乎乎的牛奶,过来给他递过去一杯:“腿有点疼,年轻时为了俏,冬天穿的单薄,冻出毛病了,才三十岁就老寒腿了。”
“我当时应该听你的。”郁瑶佯装笑了声,眼睛弯弯看不出丝毫撒谎的痕迹。
她不爱笑,但她笑起来一直很好看,孟清翎一直都知道。
他最喜欢看她笑的样子,可这一刻,他一点不想看她笑,想她不要那么坚强,不要什么都瞒着他,想她哪怕是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控诉余向晚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