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概是运气不好。
愿赌服输,她选真心话。
刚才那个唤她过来的女生想了想,笑眯眯地问:“高中喜欢过几个人?”
周亦澄一愣,便听周围人半开玩笑道:“这个问题太简单了吧!换一个换一个!”
“裴哥之前都发话让咱们别吓到她,你敢?”女生嗔了句,笑嘻嘻问裴折聿,“你说是吧,裴哥?”
“……”
周亦澄也跟着偷眼看过去。
裴折聿没说话,轻抬下颌,掸了掸烟灰,随意看向她。
周亦澄避过视线,小声说:“……一个。”
“一个?”
杨宇尧适时挤进人圈里坐下,一副感兴趣的模样接话,“现在还喜欢吗?反正大家都不知道,要不要跟我们讲讲?”
周亦澄默了默。
“我只用回答一个问题,是吧?”
杨宇尧像只是随口一问,讪讪笑起来:“当然。”
……
瓶子转起来,几轮后,再一次转到了周亦澄。
怕这一回延续上次的问题,周亦澄选大冒险。
一副卡牌伸到她面前,她谨慎地抽了一张。
“和左手边第三个人拥抱三分钟。”
左数第三个人,赫然是刚才挤进来的杨宇尧。
“卧槽!好手气!”
“抱一个!抱一个!”
周围人逮住机会开始看热闹起哄,杨宇尧挠了挠头,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有要推脱的意思,主动站起来走向她。
周亦澄见躲不过,只得硬着头皮起身,在心里安慰自己,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
却不想,一开始很浅的拥抱后,对方借着黑暗,偷偷将手臂移到了她的腰上。
感觉到腰际不断收紧的力道,周亦澄心头一慌,生理的排斥让她难受得想要挣开,却碍于悬殊的力道只能做无用功。
耳边杨宇尧声线很无辜,像是在安抚:“别紧张,我不会做什么,三分钟就好。”
手上却并没有要放松的意思。
“……”
周亦澄浑身写着抗拒,无助地偏过头,望向裴折聿。
男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求救,眸光浅淡地从她身上扫过去,给自己倒了杯酒。
周亦澄咬咬唇,忽见他向后靠了靠,不紧不慢出声:“杨宇尧,差不多行了,我替她罚一杯。”
“啊?”杨宇尧像是听见了什么玩笑,“裴哥,你逗我呢?不带这样的吧?”
裴折聿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手背擦过唇角酒渍,冷冷睨他一眼:“适可而止。”
那道眼神带着很深的压迫感,杨宇尧身子微僵,不甘心却只得乖乖收住力道。
周亦澄借机脱开,躲在黑暗里长舒一口气。
得救了。
裴折聿起身,停在她身边,低声说:“我先送你回去。”
周亦澄还没从刚才的事情里回过神来,呆呆地“哦”了声,跟在他身后。
她突然发现,她好像从以前到现在,都一直在看着他的背影。
但是。
他现在会不会,其实也有那么一点……在意她?
-
外面雪下得更大了些,等车的时候,周亦澄一直在尝试拢紧自己的围巾。
裴折聿在一旁点着根烟,说,“抱歉,没想到会这样。”
周亦澄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怎么也跟我道起歉来了?”
裴折聿偏过眸,“杨宇尧做事是有些不知分寸。”
周亦澄宽慰笑道:“但这不是你的问题呀,不用替他跟我说什么。”
她眼底是全然的信任,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杂质。
裴折聿眼底情绪沉了沉,没再说什么。
车在路边停下来,周亦澄辨认清车牌后,开门上车,并止住了裴折聿要上车的动作,温声道:“我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你回去再过来的话有点麻烦。”
裴折聿动作停了停,“行,到学校了给我发个消息。”
他特地补充:“不要像上次一样。”
周亦澄飞快眨动一下眼,乖巧点头:“好。”
……
目送车子离开视线范围,裴折聿在楼下抽了会儿烟。
杨宇尧下来找他,问:“她走了?”
裴折聿正好抽完最后一口,摁在墙上,淡淡“嗯”了声,“这次过火了,下次别让我再帮你。”
杨宇尧愣了下,脸色难看一阵,很快恢复过来,无奈耸肩:“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
裴折聿不置可否。
杨宇尧“哎”一声,勾着他的肩膀,把他拉到角落,商量道:“这样吧,裴哥,你再帮我一次……”
感觉到裴折聿又要丢过来一个眼神,他忙好声好气发誓:“最后一次,要是她还对我没改观,我就死心,行不行?”
“……只要你帮我个小忙,我保证不像今天这样!”
裴折聿把他手从身上扒下来,眯了眯眼,而后笑,“行,最后一次。”
第22章 . 藏拙 【我不要再喜欢他了。】……
周亦澄以为自己回来得已经够晚, 没想到寝室里其他三个人回来得更晚。
这也导致第二天周亦澄吃过午饭打算去图书馆的时候,寝室里其他几个人还赖在床上,一个个睡死过去。
周亦澄收拾好刚出门, 迎面便遇上了走过来的齐梓露。
齐梓露微笑着同她打了个招呼,朝寝室里面望了望:“你们寝室这会儿了怎么还那么暗……不会他们都没起床吧?”
周亦澄诚实点头。
“啊?不会吧, ”齐梓露拖长语调, 不可置信地走进去,敲了敲江雨心的床沿, “嘿,醒醒, 去图书馆了!”
从床帘里传出江雨心模模糊糊的声音:“困死了……不去了……橙子要去, 你跟她说吧。”
“……”
最终齐梓露还是没能喊得动江雨心, 和周亦澄一起去的图书馆。
周亦澄和齐梓露算不上特别熟,走在一起也只是零零碎碎地聊着。
路上齐梓露看了眼手机,突然皱眉, 嘀咕道:“裴折聿不给我找点事干是不准备罢休是吧?”
周亦澄看过来, 好奇:“怎么了?”
“又是他惹的烂桃花, ”齐梓露头疼道, “一个两个为他哭天抢地, 顺带着闹到我这儿来, 让我帮她们去跟他说。”
“我表哥一直都这样, 招蜂引蝶又完全不上心,简称没有逼数,再简称渣男。”
齐梓露吐槽两句,看着屏幕上不断弹出的对话框,熟练地点上发语音的按键。
她声音很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像是重复过千百次一般, 平静而敷衍:“可是,你又凭什么觉得,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呢?”
……
瞬间。
明明是齐梓露与别人说的话,周亦澄却莫名呼吸一滞。
很奇怪的感觉,像是心里被扎了颗小刺,又像漂浮的泡泡突然破掉,显露出出虚幻真相的一角,隐隐约约地告诉她,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但她说不上来。
齐梓露熄了屏,便跟没事人一样正常与她说笑,“想要让人放弃幻想,就得说话狠一点,这是没办法的事儿。”
周亦澄轻“嗯”一声,眸光敛起:“……确实是这样。”
一直沉溺于幻想,确实是一件可悲的事。
齐梓露没什么认真学习的心思,到图书馆做了会儿题便到处去找书看,看完一本差不多到吃晚饭的时候,就跟周亦澄告别。
周亦澄婉拒了她一起出去吃晚饭的邀请,惯常在图书馆待到夜幕黑沉。
就在她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放在一边开着静音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个不停。
屏幕上显示的备注是裴折聿。
……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打过来?
周亦澄疑惑地拧拧眉,背起包,边往外走边接电话。
电话接通,她正想问有什么事,就听见那端杨宇尧的声音急急响起:“亦澄,裴折聿他现在胃疼得厉害,你要不要过来带他回去?”
“……胃疼?”周亦澄听到这个词瞬间懵住。
想起裴折聿几次胃病发作时苍白虚弱的模样,她几乎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在哪里?”
-
匆匆到达杨宇尧说的地方,周亦澄走得太急没有歇息,上电梯时都有点儿喘。
电梯门开,她第一眼就看见了挡在眼前的杨宇尧。
周亦澄以为他要带她过去,秀气的眉头紧紧拧起,一边朝走廊的方向走,一边小声问,“是又喝酒了吗?他这样下去……”
往前的步伐却被一只手臂突兀打断。
她话音还未落,杨宇尧便先一步挡在了她跟前,另只手从背后突兀地举出一束花,凑在她眼前。
鲜艳的红色花瓣骤然放大在眼前,周亦澄被吓了一跳,后退一步,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你这是在做什么?裴折聿呢?”
“裴折聿没事。”杨宇尧边说边把花束朝前送,“抱歉,用这样的方式让你过来,可是不这样的话,我也知道我没有机会再跟你说这些了。”
“上一次的事是我的不对,我太冲动地想与你拉近距离,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没有要吓到你的意思。”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你,”他语速很急,“你可不可以稍微不要那么抗拒我,至少……给我一个机会?”
……
周亦澄被焦急冲昏了的心绪,在听见杨宇尧说出“裴折聿没事”的时候,空前快速地冷静了下来。
她没有打断杨宇尧的喋喋不休,而是安静地听他说完后,再次向后退两步,指尖按上电梯按钮。
“……抱歉。”周亦澄苦恼地闭眼,“如果你的目的只是这样的话,那恕我先失陪。”
杨宇尧目光暗了暗,玫瑰花束垂在身旁。
但他似乎并没有多少遗憾的情绪,更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这样吗?”他笑,状似无意地感叹,“亏得裴折聿帮我制造了那么多机会,结果还是浪费了。”
电梯门开,周亦澄却定在原地,眼睫一颤:“……什么意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宇尧也不介意多说一点,他带点报复性地故意反问:“你不会真的以为,他有那个心思主动约你出来吧?”
……
并没有说得很清楚的一句话,却如平地惊雷在心间炸响。
周亦澄脊背蓦然僵直。
——是啊,她好像从没有深究过,为什么只是匆匆见过两面,裴折聿却能那样轻易注意到她。
刹那间,前段时间的那些所谓“巧合”,都被丝丝缕缕地联系在了一起。
这样说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在和裴折聿告别后能那么巧偶遇杨宇尧,为什么裴折聿约她出来的时候,总会关系到杨宇尧。
因为裴折聿约她出来并不是想要见她,而是为了将她推给杨宇尧。
这次也一样。
而昨天晚上的所谓“解围”,打从一开始,就是他为她造成的困境,而他也许只是出于愧疚,才在那时及时解救了她。
从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在意她。
周亦澄脑中情绪乱作一团,而对面的杨宇尧却好像没有到此为止的意思,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喜欢裴折聿,我猜得没错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
周亦澄僵硬地扯起嘴角,只想快一点逃离这里。
她避过杨宇尧的目光,却又在此时,刚好与从对面包厢门内走出的人对上了目光。
裴折聿推门的手停住几秒,反手将门关好。
看出周亦澄眼神的不对劲,他皱了皱眉,没有率先开口。
走廊算不上很安静,各个包厢的声音都隐隐渗透出来,但周亦澄却像是自动屏蔽了那些杂音,只觉四周一片死寂。
眼神交汇的那一瞬间,她便隐约明白了什么。
“……都是你默许的吗?”周亦澄越过杨宇尧,问他,“包括这一次,他借用你的手机,把我骗过来。”
不算激烈的情绪。
裴折聿看了一眼杨宇尧,在短暂的眼神交流后,承认:“是,抱歉。”
……
那些用细节与温柔所编织成的自欺欺人的谎言,一寸一寸被真相土崩瓦解。
“可是,你又凭什么觉得,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呢?”
齐梓露的声音似又在耳边响起,生根的刺肆意生长,穿透心底,鲜血淋漓。
回想起这些天来的心动与义无反顾,周亦澄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她仿佛溺水的人,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一直以为,如果是你的话,至少不会骗我。”
没敢再看裴折聿的反应,她不等电梯上来,有些踉跄地避开杨宇尧,踏入一旁的安全通道。
……
走廊上只剩裴折聿和杨宇尧。
良久,裴折聿叼了根烟,点燃:“你跟她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