觊觎——梨酒儿
时间:2021-12-08 09:46:27

  可是没了一只手,会很不好看,还有可能会……吓到她。
  他没有手没关系,只是不想再更多的遭人嫌弃。
  已经够不堪了。
  病房门口医生拿了检查结果,在和老师谈话,宋砚坐在角落,隐约能听到一点。
  医生说她没有明显的出血和外伤,初步检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主要还是着凉冻到了,复温补液,再把烧退下去,人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美术老师总算松了一口气。
  宋砚唇角动了动,紧绷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一些。
  他起身想离开,可一站起来,眼前一黑,人差点倒下去。
  他从早上到现在一点东西没吃,应该是低血糖。
  宋砚从衣服口袋里找到仅有的两颗糖,剥开其中一颗的糖纸,含在了嘴里。
  他想,还是先坐着休息一下。
  医院里人来人往,特别是急诊这地方,两个小时前救护车推着人进来,然后就是一阵哀声大哭,老妇人跺着脚,扑在床上喊“我的儿”。
  快哭撅过去。
  一群人围在那里,各种哭各种劝,只有小女孩安静的站在一边,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瘦小的孩子一脸无助和惊恐,十岁的她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
  她手里拿着一把美术裁纸用的小刀,慢慢要往自己手腕上划,她咬咬牙,是真的要下死手。
  宋砚阻止了她。
  她力气小,也挣脱不了,一眨眼,眼泪滚珠一样落了下来,拿着刀的手在抖,边哭边说。
  “爸爸是救我才死的,奶奶说的没错,我是个灾星。”
  重男轻女的奶奶从小就不喜欢她,奶奶只有爸爸这一个儿子,她一直希望,能再有一个孙子。
  她一直都骂她灾星,在她有意识有记忆起,这样的认知就已经在她心头盘旋。
  现在,果然因为她,把爸爸害死了。
  “我死了,就不会再给家人带来灾祸了。”
  她不知道怎么才死的容易,只是看电视上别人拿到往手腕上划,划了这个地方,出很多血,就离死不远了。
  前面抢救室还在哭,医生护士劝不住那家人,只能先让出地方,让他们先把情绪发泄干净。
  宋砚知道,医院里这些生死离别,平常稀疏,可眼前这个小女孩说的话,却让他心里有隐隐触动。
  “不管是灾星,还是什么,生下了,就要努力活下去。”
  他沉声的告诉她,眼眸漆黑。
  “再难都不要想死,活着才最重要。”
  宋砚他是梨山那场灾祸里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没人知道他活下来的决心有多强烈,他只知道,唯一的信念就是,一定要活着。
  他也被骂灾星,被很多人嫌弃。
  他是个不堪的垃圾,也给别人带来了麻烦,或者是祸端,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死。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他一定会活下去。
  这女孩还那么小,就想着要死。
  她心智还不成熟,她可能不明白生和死意味着什么,宋砚没办法解释给她听,只能尽力的制止她,不要自己寻死。
  女孩听他说着,眼泪还是忍不住的往下流,可拿刀的手还是慢慢的松开了。
  她回头看着奶奶还在哭,爸爸一动不动,难过铺天盖地,还是很迷茫,但却没再继续想着要死了。
  过了很久,终于安静了一些。
  女孩还远远的看着不敢上前,她犹豫了很久,往前走时,回头看了宋砚一眼。
  “哥哥你的家人也进医院了吗?”
  宋砚点了点头。
  他也很虚弱,抿着唇角垂眼时,眉眼苍白,比病重之人更加像病重了。
  他启唇,声音很轻的,像是自言自语。
  “是……我的福星。”
  .
  “弥月你终于醒了。”
  赵瑶内心愧疚,自请守在弥月身边照顾她,输液输了两个小时,她终于醒了。
  病房里空调开的很足,特别暖和,就算只穿一件单衣也不会觉得冷。
  弥月彻底回温过来了,因为低烧,后背甚至都开始出汗了。
  她没什么事,就是晕了太久,脑袋昏沉沉的,一坐起来就有种要倒下的感觉。
  她睁着眼睛,眼珠子转了转,还有点懵。
  “太好了,你真的都要吓死我了。”赵瑶总算松一口气。
  弥月只记得自己下山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然后就滚了下去,当时撞到脚很疼站不起来,后面越来越冷,人就没意识了。
  她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在医院。
  手背上扎着针,正在输液。
  “我怎么到医院来了?”弥月开口,声音有点哑。
  赵瑶摇头,说不知道。
  “李老师说是有人背你下来的。”赵瑶是后面赶来医院的,她仔细想了想,她到的时候,只看见李老师和肖倬在。
  “肖倬他去找你了。”
  赵瑶拿了温度计给她。
  “护士姐姐说让你醒了再量一量体温,体温正常下来就可以出院了。”
  弥月点头,把体温计接了过来,夹在腋下。
  她就不该想着要多画那一会儿,摔下去的时候整个人都绝望了,起不来又冻得瑟瑟发抖。
  “李老师都急哭了。”赵瑶说:“她还有课,刚刚走。”
  赵瑶说着,赶紧给李老师发消息,告诉她弥月已经醒了。
  免得李老师再担心。
  弥月太不好意思了,特别愧疚。
  因为她一个人,让大家大动干戈,还害得所有人这么担心她,打乱了原本该有的节奏。
  她手握了握,觉得手心残留的温度灼烧的奇怪,迷糊间,是有人一直在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极其温柔的告诉她——
  “不要害怕。”
  她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的,就是觉得,那种感觉,熟悉又陌生。
  弥月努力回想,可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拿出体温计看。
  37.5℃,已经差不多快正常了。
  “弥月,你要不要给你家人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你?” 赵瑶想,发生这么大的事,肯定还是要通知家人才对。
  弥月摇头。
  说起家人,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宋砚,毕竟爸妈现在都不在家。
  可宋砚来了也没什么用,而且他不见得乐意搭理她的事。
  “我没事。”弥月笃定道:“我等下出院,晚上还能接着上课。”
  正说着话,肖倬提了一碗粥推门进来,放在桌上。
  见她醒了,笑着朝她招了下手,就要离开。
  弥月话到嘴边,他人已经小跑着出去了。
  弥月和他也不熟,看着他的背影,只能又把话咽了回去。
 
 
第10章 .  外套   怎么这么不听话啊。
  傍晚时分,弥月输完液,恢复的差不多了,就准备出院。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还是尽量吧这件事的存在感降低一点。
  毕竟是自己违反规定在先,发生什么都是她自己的错。
  就不要再继续丢脸了。
  她下床的时候突然看到旁边凳子上放着一件外套。
  这衣服好熟悉……好像是她的。
  弥月越想越不对劲。
  她上山的时候只穿着一件长毛衣,根本没有穿外套。
  而且这件外套——
  她好像放在家里都没有拿来。
  “这是我的吗?”弥月拿起外套,问了赵瑶一句。
  赵瑶点头:“对呀,我见到你的时候你还穿着,后来说你发烧,我就帮你脱了。”
  见鬼了。
  弥月疑惑,但还是拿起了衣服在手里。
  一出门,寒风袭来,差点把人吹倒。
  弥月刚被狠狠冻过,现在对温度格外敏感,于是赶紧把衣服给穿上了。
  套上后,瞬间暖和好多。
  回到宿舍,弥月准备先去洗澡,然后上晚上的课。
  进宿舍就发现她的床上也多了一件外套。
  于是她问在宿舍的同学,这是从哪来的。
  “刚刚有人送来,放在底下阿姨那里,说是给你的,我就拿上来了。”同学解释道。
  弥月心里更加一百个问号了。
  正好这时候,手机响了一下,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弥月点进去,发现竟然是宋砚给她发的。
  【不好意思,才看到你的消息。】
  【衣服给你送过去了。】
  宋砚竟然给她送衣服过来了!
  弥月看到这几句话,反应过来后一惊而起,马上跑到窗户边上,扒开窗户往下面看。
  她还是莽撞了。
  从这里往下看,空空荡荡,来来往往有几个人,也全是女生,怎么可能看到宋砚。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送的东西,说不定早就已经走了。
  她身上这件也是宋砚送来的吗?为什么会穿在她身上呢?
  弥月想问宋砚,可刚打了一行字,又全部都删了。
  在微信上说也说不明白,而且宋砚可能一两天都回不了她消息。
  她还是等回去之后再问他吧。
  反正还有两天,集训就结束了。
  于是弥月只发了短短两个字过去。
  【谢谢。】
  .
  宋砚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刚上火车。
  他到车站才发现最后一班车已经发走了,查了下手机,发现还有一趟晚上九点的火车,于是又赶到了火车站。
  坐火车快一点,半个小时就到了。
  只是火车站偏僻,下了车之后,还要再有二十分钟车程,才能到家。
  他下火车时,满头大汗。
  明明是零度的天气。
  没到出站,他快要走不动。
  宋砚咬了咬牙,轻喘着气缓了缓。
  明明身上热的出汗,手臂却寒冰入骨,每一寸皮肤深到骨肉都仿佛冰冻了起来。
  疼的连他都没办法忍受。
  医生嘱咐过他,这只手千万不要强行使力,不然会牵连整个身体。
  他自己知道,所以从来不乱动。
  可这次不仅牵扯到了旧伤,又添新伤。
  宋砚回到家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他从房间抽屉里翻出止痛药,吃了两颗。
  止痛药他已经很久没碰过了。
  因为他知道,以后的日子还有很长,他不能总靠着止痛药活下去。
  能撑的时候,他都会自己撑住的。
  止痛药的起效似乎比以前慢了,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痛感才在渐渐的减弱。
  宋砚脱下外套,里面衣服已经湿透。
  全是汗。
  那天晚上,他坐在桌前,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是因为手疼过去之后,胃又开始疼。
  他一整天没有吃东西,肚子里空空的,一下吃了两片止痛药刺激太大,胃里疼的翻江倒海。
  他想坐直,却连背都要直不起来。
  但比起手上的疼痛,这能够忍受,所以觉得没有什么。
  那之后两天宋砚都没办法静下心来学习。
  他一日三餐都是面包,能填饱肚子不胃疼就好,至于他的手,熬了两天,已经好多了。
  宋砚这天一觉睡到下午两点,起来的时候浑身舒畅,疼痛感散去后,肚子也有点饿了。
  他在冰箱里找了点小米,准备熬粥喝。
  一碗简单的小米粥,什么都没有放,甚至砂糖都没有,可这热乎的食物,吃进嘴里,特别暖胃。
  吃了小半碗,大门口突然有动静。
  宋砚顿了下,手上还拿着勺子,门已经被打开了。
  弥月走进来,抖了两下,迅速的换好鞋,就把包放在了沙发上。
  外面太冷了,她本来想着回家暖和暖和,可她一进门,竟然更加阴寒。
  怎么连空调都没有开。
  弥月赶紧去把暖风开上了。
  他们这里每年冬天温度都很低,最低的时候能到零下十几度,可地处的位置却很尴尬,中间地带,天寒却不通暖气。
  冬天要是不开空调,真的活不下去。
  她早已经满血复活,精神十足,进门一眼看到宋砚在吃东西。
  再看一眼,就是一碗寡淡的小米粥。
  “你是不是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弥月打开冰箱,看自己留下的饺子面条,还有肉菜那些一点没动,反倒是那箱面包少了不少。
  “就光吃面包吗?”弥月反应敏锐,几乎立马猜到。
  可能她现在看到他喝这碗热粥都是他这几天来吃的最好的了。
  她真是无奈,可话到嘴边到底什么都没说,想了想,从冰箱拿了一包饺子出来。
  “我给你煮饺子吧。”
  怎么这么不听话啊,说了让他好好吃饭,好好吃饭,一点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不用了。”宋砚看了她一眼,眸里更黑了黑,第一次说出拒绝的话。
  “这家饺子很好吃的。”弥月以为他不想吃饺子,忍不住解释,“虽然是速冻的,可是比自己包的还要好吃。”
  “或者不吃饺子,那我煮面吧,西红柿鸡蛋面,最好吃了!”
  弥月眼睛亮亮的看着他,给了好几个提议,揣摩着现在做什么最好。
  宋砚话在嘴边打转。
  他手捏着勺子,手指紧了紧,说:“你刚回来,先休息吧。”
  “不用,我又不累。”弥月想着,觉得还是煮面好了。
  多加点配菜,营养均衡。
  不是他需要吃什么,而是不需要她辛苦做饭。
  “我自己来。”宋砚见她非要开锅,站起身来,直接从她手里拿过了面条。
  弥月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看着,手里已经落了个空。
  这还是第一次宋砚和她抢着做饭,弥月都觉得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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