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真夫妻——东边月亮圆
时间:2021-12-08 09:49:04

  国营单位也得看营业吧,百货大楼也放出风声来,下个月就不收票卖电器——到底是单位,一套流程走下来哪有那么快。
  也不单是这一项,原来得抢着买的糕点,现在几乎都不收票,尤其是农村开始搞土地承包后,可见的大丰收,现在上粮店买细粮都不用抢,不像以前,天不亮就去排队,生怕买不到。
  生活变得越来越好。
  赵秀云打淮国旧出来,顺带去菜市场买菜。
  现在正当季的东西多,她想着孩子有点上火,挑了点苦瓜,又买好大一个圆西瓜,重得很,放在自行车前筐推回家。
  到家再给放进冰箱里,大夏天的,大人孩子回来都想先吃这一口。
  赵秀云其实挺想换一台冰箱的,实在是越用越不够用,她有时候一打开看,满满当当的,都没处可以放东西。
  尤其是冷藏柜,一到夏天冰棍都一根接一根垒上去,密密麻麻没有缝隙。
  孩子贪凉,不是妈妈数着,一天能吃两根,可不买,她们自己也有钱上外面买,总之是管不住的。
  现在路边小摊小贩更多,苗苗有时候下课回来,就路边买东西吃个半饱,她讲夸张些,几乎是一天蹿一截个子,身材越发纤细,要不是一张还算有些肉的鹅蛋脸,赵秀云都要以为自己前头十年喂进去的肉全白搭了。
  现在也是,吃再多,都只长个,不长胖。
  赵秀云想方设法想给孩子补补,她就觉得像小时候那样肉嘟嘟的,别提多有福气,可惜都不起作用。
  乱七八糟想着事,午饭她一个人吃的,苗苗上午下午都有课,就在学校附近吃,方海上班的时候都是在单位解决,只有她一个人胡思乱想,吃过饭索性到接线员那儿唠嗑。
  几乎隔几个巷子,就有这样一位接线员,负责给街坊邻居们接电话,传达消息。
  虽然打电话不便宜,架不住有时候非得打不成。
  赵秀云都盼着将来电话也能便宜,最好人人都能用得起,不然在这讲事情,是一点秘密都没有。
  果然,她接到禾儿电话,听着那边雀跃的声音,又有高明确认接到人的话,心里才松下来没多久,只是挂上以后,就得接受询问。
  都是老街坊老邻居的,这事倒也不算秘密,她一五一十说完。
  接线员道:“嗐,我当年到新疆建设兵团的时候,也就这么大年纪。”
  那才真是千里万里路迢迢。
  说到新疆,赵秀云又想起好久没到王梅家转转,她路子多,生意做得越发大,现在已经不做散客生意,改成批发。
  小麦他们都准备这趟从青岛回来,也批发一点回来卖,虽然大学不用学费,但领补贴就是刚好过日子而已,他们也想着多攒点钱。
  反正没事做,赵秀云拐出巷子去买点心,准备到王梅那儿坐坐。
  王梅平常都不在家里住,而是在租住的大院子那边,从进院门就搭着棚子,一点地方不浪费,琳琅满目都是商品,吃的、喝的、用的都有,这还是给来进货的人看的而已,她在郊区还租着一个大仓库,最近还在张罗着买辆车。
  别人来,她是没空招呼的。
  赵秀云来就不一样,别提多热情。
  王梅现在其实是老板,没有那样忙,把她请进会客室,泡上茶说:“试试这个,一个朋友送的大红袍。”
  家里其实没有喝茶的习惯,赵秀云闻闻说:“给我就是牛嚼牡丹。”
  一口下去也没喝出什么不一样,说:“这要原来,茶也是特供票。”
  倒不是产量少,是几乎都出口挣外汇了,在国内卖的自然少。
  岂止是茶,很多东西都是,王梅赶紧说:“我这儿刚到些好烟,老方不抽也得随身带一包等着送人吧,待会拿两条走。”
  能是什么便宜东西,赵秀云才不要,说:“他不让学生抽烟的,自己也从来不带的。”
  用方海的话来说就是“这种有瘾的东西,你们万一有什么潜伏任务怎么办”,他可试过两天两夜一动不动。
  又没送出去,不过王梅没送出去的东西不止这一样,又说:“有两只洋娃娃,是我给孩子的,你必须拿走啊,不拿我硬送。”
  赵秀云无奈道:“早知道我不来了。”
  “不来我也得亲自给你送过去。”
  推来推去,赵秀云最后带着金发碧眼的洋娃娃回家,一只给苗苗,一只收起来,等着老大回来给她。
  转悠一天,到这个点,还是心里惦记着说,也不知道孩子们这个点吃过饭没有,在青岛玩得高不高兴。
  不过想也知道,只有她在担心,孩子一准是乐不思蜀。
 
 
第226章 青岛   第二更
  赵秀云猜得不错, 几个孩子岂止是乐不思蜀,是从上火车开始就美得没边。
  托王月婷妈妈是列车长的关系, 熟人多,给几个孩子买的卧铺票,正好一个包厢四个人,门一关安全得很。
  一上车乘务员就来过,是王月婷认识的阿姨,嘱咐过有事尽管去找。
  当然,禾儿是觉得不会有什么事的, 她只拿出扑克牌,高高兴兴张罗着要玩。
  王月婷大剌剌敞开自己的书包说:“我哥说烧鸡要先吃。”
  谁都没少带吃的喝的, 禾儿赶快把牌收起来说:“我有水果。”
  小麦也不甘示弱,拿出两个大饭盒来。
  他们这趟车是下午三点出发,要明天下午这个时候才能到青岛, 有好长的时间可以消磨,
  吃完东西就打牌,打完牌说笑话,四个人玩得正好, 门一关是躲进小楼成一统,连这回花的钱怎么分都说好了。
  虽然现在还没有aa的说法,但孩子们无师自通,决定每个人花多少钱都记下来, 回头再平分, 要是大人的话肯定会觉得这样不行,不过他们一点也不,在外面不管吃什么喝什么都是这分的。
  当然,高兴之余也得谨慎, 三个女孩子去洗手间都是结伴,留大米一个男孩子看行李。
  禾儿听妈妈的话,在火车上也没精心打扮,穿得灰扑扑,只等到青岛再说。她对这座沿海城市期待很久,据高明说,海从白天转到黑夜都不会腻,这不仅是重逢,也是她人生勇敢地迈出第一步的开始。
  连小麦都很兴奋,她看着窗外后退的一切,心里想,红军两万五千里,她终于带着弟弟走到这一步,只等录取通知书出来。
  姐弟俩的所有志愿填的都是广州,内心里希望最好能再上一个学校,虽然不是龙凤胎,但默契一向很好,成绩也是不相上下。
  大米没有姐姐在的时候也是独当一面,十七岁的年纪,已经算是大人,过早出来奔波而显得成熟稳重,平常总是稍显沉默,跟着几个女孩子玩的时候,格外想念高明。
  小团伙里只有两个男的,少年的友情最珍贵,恐怕除禾儿外,跟高明联系得最多的人就是他。
  王月婷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一下都看着窗外不说话,她比禾儿大一岁,说话做事看着还更小,受尽父母哥哥们疼爱长大的孩子,有一种不知世事的惹人怜。
  为人只有两个字可以说尽,仗义,谁有点什么事她都是冲锋陷阵在第一线。
  这一阵突如其来的情绪,很快过去,几个人吵吵嚷嚷起来,到十点才说:“得睡了。”
  明天到青岛可还有很多事情做。
  不过说是这么说,一人占着一张床,都翻来覆去睡不太着。
  在青岛等待的高明也是。
  他在这待小两年,朋友没交到几个,本身就是内敛的性格,只把心思都用在读书上,在学校连年是第一,给他爸高天得意地,恨不得上哪都宣传。
  读书好的人,在家里腰板就直。
  高天回到青岛是在罐头二厂做保卫科科长,级别比之前低一级,工资因为地区问题也低些,不过对一家人来说还是很够用。
  厂里分三间房,高明自己住一间,一米七几的大小伙,后妈都不敢再阴阳怪气地跟他说话,否则他爸第一个就不干。
  他在青岛的生活还算舒心,只是格外想念自己的朋友们,兴奋得睡不着,只盼着天亮得再早点。
  天谁的话也不听,太阳照旧慢腾腾升起,高明不耐烦得很,早早出门去吃饭。
  只要放假,他都不太愿意待在家里,背着书包去图书馆学习,反正他爸钱给管够,三顿饭在外面吃都行。
  他从小也攒着一笔,至今都没怎么动过,反正从能亲爸身上薅下来的羊毛,坚决不拔自己的。
  打厂职工院出来,离得不远就是海,风一吹闻得到海腥味,他先是买早饭,边吃打算溜达到火车站去等人,也不管才几点。
  走几步路忽然想到,拐进招待所问:“你好,请问我定的两间房有给我留吗?”
  他还交了五块钱预留费,这时候订房间都这样,夏天还是青岛的旅游旺季,要是没有当地的亲朋好友帮忙,那说不定得拖着行李满街找住的地方。
  前台对这个天天来的男生有印象,说:“留了留了,连着的,是今天住吗?”
  高明答得铿锵有力,说:“对,我的朋友们今天到。”
  这话听着有些奇怪,前台多看他一眼说:“行,到了你直接领过来吧。”
  高明正好去接,感觉时间也富余,索性不搭公交,慢慢走过去。
  哪里是富余,他在火车站又熬好几个小时,广播才通知进站。
  比原定的晚半个小时到,不过这么点时间,大家都默认不叫晚点。
  禾儿从第一遍“即将到站”的广播响起,就拿好自己的包,巴巴伸着脖子看,怎么看也不像有站台的样子,只有火车“嘎噔嘎噔”慢下来。
  叫性子快的人急得直跺脚。
  王月婷也沉不住气,她没有多少坐长途火车的经验,只觉得待在这小小的地方里,一开始是新鲜有趣,长一点只叫人觉得憋闷得很。
  恨不得把窗户打破,仰天长啸两声。
  谁都不比她好到哪儿去,终于站在地上的时候松一口气。
  这时候送客都可以送到火车门口的,所以逃票屡禁不止。
  高明早知道他们坐几号车厢,等老半天了都。
  不管怎么熟悉的人,多么频繁的联系,乍见面总是会有点卡壳。
  禾儿倒是挺自然的,说:“你帮我拿包,我帮月婷拿。”
  王月婷的包最大最重,体力又最差,要是叫她一路提过去,不知道多累得慌。
  小团伙里的两个男孩子都是好劳力,反正一路换着背也不辛苦,在火车站门口打电话,各自报平安后去搭公交。
  下午时分的太阳还是颇有威力,车厢里只有些微空气流动,晃晃悠悠半个小时,王月婷小脸惨白说:“我想吐。”
  禾儿赶紧拿火车上没吃完的话梅,叫她多吃几个,压没压下去不知道,酸得人口水直流,好容易到地方,王月婷没憋住,直奔招待所的厕所去,两个女孩子赶紧跟上。
  男人肯定是不能跟的,高明跟前台开票交钱,预留款可以抵作枕头被褥热水壶的押金,要是有损坏可是要赔钱的。
  大米看着久不见的好哥们,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好半天王月婷才小脸蜡黄出来,一看就折磨得不轻。
  本来晚上要去吃海鲜,高明提议道:“要不休息一下再出门吧。”
  也是体谅王月婷,但她第一个不同意,有气无力说:“不行,我今天马上就要看到大海。”
  五个人里,大家一向都肯迁就她,高明看她的样子,有点不放心说:“真没事啊。”
  禾儿最了解她,说:“没事,待会就活蹦乱跳了。”
  都不用待会,放好东西走出招待所,王月婷鼻子动动,夸张地说:“我闻见大海的味道了。”
  神情愉悦得好像吃过仙丹,一下子容光焕发,哪还有刚刚的模样。
  高明好笑捅一下好哥们的腰侧,大米伸手锁他喉咙。
  两个男孩子也有自己的小秘密。
  禾儿看在眼里,疑惑地歪下头,还是撇撇嘴没问,到地方小心翼翼脱掉鞋,踩在柔软的沙子上。
  沪市也有海,不过实在太远,远到这些年只去过两次,又不及青岛的大。
  这种体验几乎叫人着迷,几个都高兴得不行。
  高明住在青岛这些日子,因为离得近,有时候早晚背书烦就到这儿转转,连那儿有石头都数得清清楚楚的,尽合格的地主之谊不是问题。
  等吃饭的时候还说:“第一顿我请啊。”
  他们一向是这规矩,没说好的话就是平摊花钱,一开始是因为小麦他们不想占谁的便宜,久了都习惯这么做。
  这么说话,还挺有大人的样子。
  连行为举止也想靠拢,都不用谁起头,几个人默契交换一个眼神,有些偷偷摸摸,又大大咧咧说:“我们喝酒吧。”
  这年头,酒是稀罕东西,毕竟要用粮食,对孩子们来说更像是大人专用。
  王月婷很有发言权说:“我二哥床底下藏着一瓶,我们喝掉了。”
  这个“们”,指的除高明以外的四个人,他一下子有些酸溜溜地,但还是说:“买回去喝吧,也可以买点下酒菜。”
  到底还带有三个女孩子,别闹出什么事来才好。
  禾儿最近很迷扑克牌,说:“我们可以喝酒打牌到天亮。”
  不知道的以为她天天这么干呢。
  反正一年到头都不一定有这么一回,连一贯稳重的小麦都说:“行,那吃完就回去吧。”
  高明是带着换洗衣服出门的,晚上他就跟大米住一间,五个人干脆在房间里席地而坐,吃的喝的摆得乱七八糟。
  大话是都很能说,一个人也只敢尝一口。
  禾儿是第二次喝,脸皱成一团说:“还是好难喝啊。”
  就这味道,为什么大人这么喜欢,比不上汽水的百分之一。
  好在也只买一瓶,剩下的都是汽水,他们玩得别提多高兴,没敢真的通宵,一来是纠察的人会查,大半夜男男女女还在一间房,少说是个作风问题,二来明天还有要紧事要做,得好好休养生息。
  招待所离澡堂远,只能一毛钱买一瓶热水,在洗澡间兑凉水冲。
  高明两个就站在楼梯口,这个角度能看到洗澡间进出的人,又不至于离得太近。
  站这儿,说话都有回音,两个人声音压得极低,不知道以为是什么地下党交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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