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一转眼之间,她的世界里变得这么难过和绝望。
撕掉了画板上的画,哗啦一声,只见周围几个同学都在抬头看向陈青荨。
只见陈青荨在撕掉画之后拿起画笔蘸上了新的颜料,开始在画纸上画了起来,黑色、紫色、灰色、深蓝色这些暗沉的颜色成为了她新画作的主色调。
诡异的线条让人一看就能感觉到画者绝望、压抑的心情。
唯一让人感觉到舒服一点的是画面最上方有一点小小的光,似乎代表着画者心中还在祈祷着奇迹。
整幅画都让人能强烈的感受到画者那澎湃的情绪,尤其是绝望和压抑的感觉几乎透出纸面。
王欢喜看到陈青荨放下画笔,凑过来夸赞:“你真厉害啊!“
抬头一看陈青荨,却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无声无息的哭着。
她所有压着的情绪都爆发在这里了。
陈青荨却忽然想起了外公,小时候外公抱着她在书桌前学画画,他曾经对她说过的:“画画啊最能表达情绪了,小青荨的画很有灵性呢。”
她的亲人,外公早就去世了,现在外婆也要离开她了吗?
王欢喜安静的递过来一张纸巾,什么都没说,等陈青荨情绪稳定之后又递过来一块大白兔奶糖。
再甜的糖到她嘴里也还是苦的。
她的画惊艳到了所有人,老师在课堂上连连夸赞她,说她:“情绪饱满,天分惊人。”
美术老师想到陈青荨的亲爷爷是国内知名画家,还以为是陈老爷子教的,因为陈婉儿也会画画,以为这是陈家的家学,夸到:“不愧是画家陈海潮的孙女啊。”
陈青荨却认真的说:“我的画不是他教的,是我外公教的,他才是最厉害的。”
比陈老爷子还有名气吗?老师问道:“那你外公叫什么啊?”
“他叫贺铭章,号闲庭老人。”
老师一听,没听过啊,难道是她孤陋寡闻?
陈青荨心想,不久之后,贺铭章的大名会响彻画坛。
美术课下课后,大家都抱着自己的画回教室,众人还在讨论彼此的画,沈恪拎着装电脑的书包从天台回来,正好看到陈青荨的画摆在桌边,他扫了一眼,又扫了一眼。
觉得有点意思。
问了句,“你这画卖不卖?”
陈青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一时都没有听见,直到王欢喜拉了她一下才反应过来,沈恪竟然跟她说话了?
还是问自己买画?
她下意识的,“不卖。”
沈恪没说话,陈青荨这才反应过来他可是个精神病,会不会因为她不卖他画就对她下手?
却见沈恪说了句:“画得不错。”
就不再说话了。
陈青荨虚惊一场,放学后就提着画回到医院里去陪外婆了。
现在有两个阿姨帮忙照顾外婆,陈青荨的任务是陪着外婆聊聊天,让外婆心里甜,她还把王欢喜的大白兔奶糖带回去给了外婆一块。
外婆吃着糖看着陈青荨的画,露出了一丝笑容。
有个画家老伴的她自然很会看画,说:“这画真的不错啊,你外公当初就说你有天分,让你好好学画,可你这孩子却自己不学了,半途而废,你外公为此遗憾了好久,若是他知道你继续画画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陈青荨哪里是不想学,她是故意说不想学的,小时候家里太穷了,她是怕给家里增加负担罢了。
上辈子她回陈家之后也画过画,但是陈老爷子一见到她的画就竖着眉毛数落她:“画得什么玩意?没天分!”把陈青荨的自信心打击得稀碎,她也就不怎么画了。
外婆摸摸陈青荨的画,忽然说:“你外公生前最喜欢那幅画,叫什么来着?哦,对,我给起名叫‘捡破烂的小孩’,他却觉得不文雅,起名叫做《拾荒的孩子》。”
《拾荒的孩子》那幅画后来在国外被拍下五千万美元,据说被一位富豪收藏家给买走了,那是外公的成名作,陈老爷子第一次拍卖外公的画也选的这一幅,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幅画是一副传世杰作。
外婆说:“你外公画这幅画当时是照着我们家蔬菜们门口常来拾荒的小男孩画的,每次画画前他都给那小孩吃他自己带的饭盒,然后自己饿肚子画画,像个老小孩似的。”
俩人正闲聊着,陈家人来了,这次陈老爷子也来了。
他们一进病房就见到了陈青荨的画,陈老爷子看了那画许久,说了句:“你这画画的手法和笔触跟你外公倒是挺像。”
陈青荨道:“对,我外公教的。”
陈老爷不屑道:“可惜啊,你天赋有限,这也就是你最好的发挥了。”
外婆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但想到对方是陈青荨亲爷爷,她说话又有点顾虑了,怕她把话说重了惹对方不痛快,将来对孩子不好。
但是陈青荨是上下两辈子都听到陈老爷子贬低她,直接开怼:“嗯,我是天赋有限,我外公画画水平也不行,只有您画画最好,那您把我外公的画都还给我吧!”
第17章 下章V
陈老爷子一听要画,立刻道:“不行!”说完之后发现自己反应过激了,又缓和语气说了句:“不是都卖给我了吗?”
陈青荨随即从包里掏出一叠崭新的一万块钱,说:“当初您把我外公全部的画搬走时一共扔下五千块钱,我这里还您一万块,把画都还给我。”
“都卖给我了,哪有买回去的道理?”
陈老爷子:【怒气值+300】
陈父见自己父亲不乐意,就说:“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是你爷爷喜欢你外公的画。”
陈青荨道:“那些是我外公的遗物,当时我不懂事,现在我要拿回来。”
陈老爷子见她真的想要,就消极不吱声,反正不吱声谁也不能强迫他。
陈母看老爷子这一脸不乐意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心里却也觉得既然是人家遗物,还回去算了,再说陈老爷子自己也是画家,又不是不会画?
她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也不会说出来,毕竟陈父很孝顺老爷子,陈父当年白手创业那会儿没有钱,老爷子卖掉了最心爱那副画《牛棚杂记》凑了两千块给陈父,这才有了启动金,陈父到现在都想着把那副画买回来重新还给父亲。
陈父一见自己父亲不高兴,立刻对陈青荨道:“把钱收起来吧,你爷爷也不是不把画还你,他只是喜欢你外公的画,想再欣赏欣赏,再说家里有专门藏画的房间,能更好的保存你外公的画。”
怕陈青荨不高兴,还劝道:“都是自己人,几幅画而已还分什么你我啊?我们家的东西将来不都是你们这些孩子的吗?”
陈母一向是夫唱妇随,也跟着劝:“是啊,我和你爸这么辛苦,将来这偌大的家产不都是你们姐弟几个的?”
陈青荨一听这话,还家产都是你们的?她都压不住嘴角的嘲讽了,这话应该是‘这偌大的家产都是带把的儿子一个人’的吧?
不过她也见惯了陈家人的嘴脸,废话也不多说,“如果爷爷不把我外公的画还给我,我就会把户口迁出来。”
众人都愣了,没有想到她怎么会忽然提到了迁户口!
为什么会单独提迁户口这种不痛不痒的事呢?
外婆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在想这孩子的意思是不是在说你们不还画我就回外婆家?
但陈家人却知道陈青荨这话的意思,他们是想让她给弟弟陈耀旭移植肾的,合法移植的一个重要条件就是陈青荨和陈耀旭在户口本上是一家人,是亲姐弟,这样国家才会同意亲人之间的器官捐赠。
这都是国家为了防止黑色交易出台的保护政策。
外婆不知道陈家人的阴谋,但是陈青荨上辈子早就明明白白的,忽然对他们提出迁户口,他们自然全蒙了。
然而陈家人又一想,陈青荨怎么会忽然提出迁户口呢?她难道知道真相了?可是全家都没有透露一丝口风啊!
不管怎样,不能让她把户口迁走,要是真的迁走了,那他们之前那般做戏哄她不都白干了?而且她走了,儿子怎么办?儿子还等她十八岁到达法定移植年龄之后把肾给他呢!
“提什么迁户口的胡话?你是我们的亲女儿,我们是一家人!以后可别说这种话了!”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陈婉儿柔声说:“若是迁走了户口,你还怎么在东帝上学啊?”
是啊,当初他们要给陈青荨转学到东帝高中才把她户口迁过来的,但是陈青荨已经知道,这不过是他们精心计划的借口而已。
陈母附和道:“对啊,还得上学考试呢,东帝可是最好的高中啊,你别一时赌气耽误了自己的学业。”
外婆一听这事儿会耽误陈青荨的学业,赶紧拉住她的手,说她:“别胡闹啊,东帝那么好的高中,光是学费就那么贵,你得好好在那里读书。”
又安抚她:“你外公的画放你爷爷那里也挺好的,他若是知道他的画有人欣赏和喜欢,只会更高兴的,恨不得拉着你爷爷聊上一宿不睡觉的。”
陈老爷子见众人都帮他劝,也跟着说:“就是就是,知己难得啊,我懂你外公的画,放你们手里你又不懂!”
陈青荨心想,你后来将外公的画都卖光的时候,可不是知己难得!
但是她也不打算继续在跟他们争执,不想让外婆跟着操心,同时也觉得跟陈家人浪费口舌没必要。
众人见陈青荨不再提迁户口的事,均是长舒了一口气,以为她听进去劝,放下了此事。
一晚上都在跟她打亲情牌,“好久没回家里住了,你这些天照顾外婆也太累了,晚上和我们回去住吧?李婶和王姨都会照顾好外婆的,你也歇歇,总在医院里熬着,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这话之前就劝过她,但是都被陈青荨拒绝了。
没想到这次,她却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陈家人喜出望外,以为她这是不生气了,想跟家里人拉近关系,还特意打电话给家里阿姨准备陈青荨爱吃的饭菜。
晚上陈青荨也顺从地跟他们回家吃饭,吃完饭之后各自洗洗睡了。
众人都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
结果,过了几天,陈母接到派出所电话,“跟您核实一下情况,您的女儿陈青荨要把户口迁走。”
第18章 一更
陈家人都懵逼了。
他们以为陈青荨说迁户口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
他们以为她后来不再说什么,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没想到根本不是,她是不声不响的直接去迁户口!
要不是派出所工作人员看她还未成年,特意跟陈家核实一下, 陈家人都还蒙在骨子里呢。
陈母挂下电话就给陈青荨打电话询问这件事, 陈青荨云淡风轻地说:“我不是早就跟你们说过吗,不还我画,我就迁户口?”
都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是吧?
那她就让他们知道她的态度!
“你这孩子, 怎么这么……”这么任性!
陈青荨不耐烦听她唠叨, 跟外婆关心的唠叨不一样,外婆的心里都是对她的关心, 都是为了她好, 她说什么陈青荨都乐意听,而陈母的唠叨是什么呢?是指责, 是想吸她血。
她直接说了句:“要么还我画,要么我迁户口,自己选吧。”说完就挂了。
陈母就是有千般万般话想跟她说也没了动静,人家根本不听, 她被憋得一肚子气,怒气值一下就飞到陈青荨那边,【来自母亲的怒气值+500】。
接下来, 陈青荨开始收到陈家人的大数额怒气值刷分了,尤其是陈老爷子最高, 【怒气值+800+800+800……】,再加上陈父陈母和陈弟弟的,这四个人不一会儿就刷到五六千怒气值。
一下子就弥补了陈青荨这几天因为担心外婆而无心刷怒气值的损失。
只有陈婉儿一点怒气值都没给她贡献,甚至她还在高兴,陈青荨把户口迁走对她而言是好事, 最好连陈青荨这个人都离开,陈家大小姐这个位置有她一个人坐就好了,反正以前也是这样子。
所有的资源、宠爱、金钱都是她一个人的,没有陈青荨来分享,她还是那个被父母疼着、被同学们羡慕的千金大小姐。
此时的陈家,陈父气得重重拍了下桌子,沉着声怒骂:“胡闹!没有分寸!一点教养都没有!”想像骂下属那么骂陈青荨,但想到终究还是亲生女儿,到底还是没骂得更过分。
陈老爷子就没有那个顾忌了,孙子孙女虽好,但是都比不上儿子能给他钱花,也比不上自己的利益重要。
他坐在客厅就开始骂陈青荨:“真是个作家精!搅屎棍!要不是为了耀旭,这样的孩子我们陈家才不认呢!”
“不是自己亲养的就是不行,这个性格这个家教是个什么玩意儿啊?出去说是我们陈家的孩子都丢人!上回在订婚典礼大闹,那还是跟外人呢,现在跟自己家人也闹上了,简直是无法无天!”
事关老爷子的利益,当然他最生气,骂得也难听,什么亲孙女养孙女的,陈婉儿这个不是亲生的孙女比陈青荨那个亲生的好一万倍,听话懂事还会哄人,带出去谁家不夸陈家的孩子养得好,哪里像那个陈青荨,简直是刺头!
“我看她根本不惦记着和我们的亲情,她就是看我们家有钱,故意回来分钱来了!跟我们一点亲情都没有!”
老爷子骂骂咧咧的,恨不得没认过这个孙女。
还是陈耀旭坐在旁边静静的说一句:“可是,她的肾能救我的命。”
老爷子一下哑火了,自己宝贝大孙子的命还压在陈青荨身上呢。
陈母听见老爷子骂陈青荨骂得难听,刚开始她还附和两句,毕竟她也被气得不轻,可是后来听见他骂得越来越难听,心里也不舒服,毕竟孩子是从自己身上掉下去的肉,再不喜欢,那也是自己生的。
听见陈耀旭的话,陈母说:“是啊,耀旭还指望着青荨呢,这时候不能让她跟我们离心。”
陈父也知道生气归生气,但他们没有能制辖陈青荨的筹码,陈青荨可以潇洒地什么都不要离开陈家,但是陈家现在不能离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