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夫一再的提醒六个小伙,道:“你们没听见衙门里刚死了一个土财主,就是吃药吃死的,别以为我吓唬你们呢。”
石头等人吓了一跳,也不笑了,十分严肃道:“真的啊,怎么会吃死人呢?!”
“他啥药都吃,把药当饭吃,又乱吃,这人能不出问题吗?!”马大夫道:“小伙儿们记好了,病急别乱投医,不然有你们的好多着呢!”
六个小伙儿吓的不轻,再不笑了,不住点头,道:“一定戴手套,包管不弄进口鼻里去。”
“这样就对了,这样才规范,磨成细粉。”马大夫一步一步的教,教完了才走到张融融身边,笑道:“这几个小伙子,是真能干。”
可不是,作坊里的活基本都是他们,现在也是能挑起作坊的大活计了。
张融融跟马大夫道:“药粉与花草不同,可以直接入油就有效果,花草还需要时间沉淀。等这一批上来,直接放到铺面里卖,到时候卖了多少瓶,入帐后,到年底一把结算。咱张家不占你老马的便宜!”
马大夫道:“一个方子的事,况且方子还是老太太完善的,我哪能直接分成?!这样可不成。老太太这分明是叫我占你们张家的便宜了。”
“只是这一款给分成,而且怕是卖的也好不到哪去,再赚钱也有限,有啥占不占便宜一说?!”张融融笑道:“老马啊,咱两家这关系,要是推来推去的就外道了!”
马大夫心中感动,笑道:“成,老太太客气,那我可就不拒绝了。不管年底进帐多少,我都高兴儿!”
“这样才对。”张融融笑道:“做生意这回事,我始终禀持一个理念,就是人多力量大。只要一心,事业才会做大。就凭着老马和你儿子的这人品,一定会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马大夫笑道:“再怎么样,都是老太太客气!”
马大夫回了家,就与马娘子还有儿子说了这事儿。马娘子和他儿子倒是觉得张家挺客气的,这个时候也没想过这方子会赚多少钱,因此心里也没啥负担。更没当回事。只是寻思着张家哪怕是小事上也讲究回报,这样的人家家风正,规矩,又一板一眼的特别好,马大夫天天与他们家来往着也不吃亏,也不会被人骗。总比在外面被其它人骗去看病好得多了。
大夫家里就是这样的,哪怕马大夫现在是半退休状态了,也有多少亲戚啊,亲邻啊,什么拐着弯找到他的,不仅要免费看病,甚至还巴不得马大夫家里把药也给包了,不用给钱,这种,被马娘子和他儿子一律认为是骗看病的。医者家里,就是这样,没得办法。
还好,马大夫交往的张家并不是这样的人家,走的再近,也从来没有占过便宜。是真的没得说的。
所以,对于老头儿的退休生活,家里人也放心,有事没事的总往张家跑,总比有事没事的被人骗去看病的强。至少让人放心不是?!
张兴柱回来就交代给张强了,道:“这一款,等上了货架,以后每卖出一瓶都另外的计,有你马叔一份的,一年一扎帐,到时候可别记错了。”
张强道:“诶,我晓得了。在记帐方面,我还得与姑奶奶多学学呢,就怕以后记错了,那就闹笑话了!”
“马上要开业,可得仔细着用点心思。”张兴柱多少有点焦虑了,不知道怎么说,心里总感觉有点抓耳挠腮的感觉。这是家里第一回 办这么大的事情,投入的东西实在太多,精力也多,万一,如果,也许……这就不能想这三个词,一想就无限的想象下去,没完没了,焦虑的要死。
张强应下了。
等张恒回来,兄弟二人往赵掌柜家里去了一趟,去送了礼盒,也没多留,喝了杯茶,就跑了。
赵娘子亲自招待的,想留人吃饭,到底没能留得住,然后打开礼盒看了看,闻了闻,对身边的奶娘道:“妈妈闻闻,这东西好不好?!”
赵娘子也是富家姑娘出身,从小身边是有奶妈的,一般不出意外情况,奶妈一家都是要跟着陪嫁的,等于是一辈子吃她的饭,伺候她的。两人的感情,相当于母女的情份。而一般像这种有点讲究的人家,万一奶妈中间出了事,或是挑选不当,不仅被人看轻,还容易出事情。所以,不管关系好不好的,若是真出了事,一般能捂也得捂住。运气好,是母女情,运气不好,是养着寄生虫还趴人身上吸血那种,还不能打死的畸型关系。
奶妈自小跟着她,也是见识过富贵和好东西的,接过来闻了闻,道:“好东西呀,看来这张家确实是有点东西。”
“若没点东西,能有那魄力和实力,说开就开铺面,辅的摊子还这么大。”赵娘子笑道:“能提前送来,便是一种看重和情份,我也当投桃报李,老爷不在,叫管家来,准备份礼,等开业的时候郑重送去才是!”
奶妈笑应了,叫了人来吩咐了,等管家走了,才笑道:“这花香迷人的味儿,给姑娘们分了用就挺好。这中间的瓶子,倒是有股药香味儿,夫人用着正正好。也不嫌腻歪,不然太香了,这年纪不合适了。”
赵娘子叹了一声,青春留不住,闻了闻中间的,果然很喜欢,道:“开业那天多采买些回来使。也多买些礼盒,送人用就挺好。”
奶妈和身边的丫头都应下了。
“老爷在府城也不知道顺不顺。”赵娘子有点担心,又骂道:“老家伙要是敢进不三不四的地方,看我不打断他的腿!老娘替他在后面周全礼数,他在前面逍遥快活,可没这么好的事儿!”
奶娘和丫头们忍着笑,都没敢接话。这怎么接话都不合适啊。
张恒张强又去送了李氏和陶氏的娘家,然后把马大夫家,还有季家也给送了。然后就是自家人了,都各自得了一瓶儿。
李氏娘家果然很惊喜,高高兴兴的用了,准备着八月初一送开业礼呢。
陶氏的娘夏娘子还特意跑来了张家一趟,谢了谢老太太记挂,这才走,可见对于张家惦记着媳妇娘家这件事是万分的感激的。能将媳妇的娘家当一回事,事事不忘记的想着,这样的情份,陶家心里是真心的觉得女儿没有嫁错人家。
对于夏娘子的感激,大妮心情其实挺复杂的。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旦嫁了人便是人家的人了,有什么事,婆家把娘家当根葱,通知都不通知的事多了去了。便是如此,也只能认了,吞了,咽了。糊弄着过。不然还能伤筋动骨的吗?!就没有几家真的能硬气的折腾。因为折腾不起!所以但凡遇到这样尊重娘家的,就格外的少见,加上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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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疯婆娘
生女儿是真的看运气, 结亲更是看运气,运气好,结一个像样的有规矩有礼数的人家, 运气不好……只能赔本认命。她若不是有爹和姑奶奶还有哥哥们兜底, 哪有今天?!
大妮对于张融融是真心的孝顺,越活越知道,女儿家如同浮萍,命运若是眷顾你, 能兜得住你,哪怕运气不好, 结亲不利,也还是会有人爱护的。然而, 若是……
大妮垂下了眼皮,自从听说季大嫂企图点火把季家油坊给烧了大家一起死以后,她的心里的感受更深。
季大嫂如今也不知如何, 还挨了打,她太轴, 只怕是心里已有心病难医了吧?!
说实话,大妮若没有张家兜着,若是落到季大嫂那个位置,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许没有季大嫂那么烈的要大家一起死,左不过是真的受不住了,跳了井就完事了!
善良的人,不忍反手还刀,善良的人,懦弱的人, 没本事的人,没用的她,只会狠心对自己下狠手。
所以,有张家兜着的她,是真的很幸福。
大妮再清楚不过自己的定位了,她就是一个没志向,没大用的人。既便所求不多,然而,世道对女子苛刻,若非张家,她想要如今平静安宁平和的生活,是做梦!
就算现在的生活,是真的平静的很,她依旧只是做点活,没什么大出息,她已经很满足了,她更知道,兜住这一切的人是谁。她很清醒,冷静而知足。
哪怕没什么用的人,能为家人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关切,她就有存在的价值。她创造不了大的价值,但她是真的尽心尽力的关心着爱她的每一个人。
有大妮在,张融融一切都用不着操心。事事都有她想着,生活细节上,有时候兴柱和安平顾及不到的,都有她在。
张融融偏疼她一二分,其实也不奇怪。
季老娘看着送来的头油,闻闻,她也识货,原本就是做油坊生活的,对于油性特别熟悉,这个气味,这个留香,这个油的品质,是真的没得说。
季老娘便知道,张家哪怕投入过多,也绝对倒不了。
她心情挺复杂的其实。
张家若是败了些,也许能迫使大牛和大妮来家生活。张家若是兴旺,这就算了吧,是妄想!提都不能提!
季老爹隔天就回来了,回来心情就极为沉闷。
“咋了?!”季老娘紧张的道。
“油坊彻底的黄了,年底说分成不分成,提也不用再提。彻底的没戏了!”季老爹道:“三个打的不可开交,现在是老死不相往来了。老大还把老大媳妇打了一顿,闹着要休妻。老大媳妇拿着刀要自尽,说,除非杀了她,否则,休妻,没门。她要死也拖着一起死,活也要一起活。想要撇开她,分开她与儿女,除非她死……”
季老娘心头一哽,差点吐出口血来。
“我看她是半点没伤心,半点不怕闹大,是铁了心的要老大也别想活好。”季老爹道:“这是两个冤家凑在一块了。置气的夫妻也不是这样的。这哪里是置气,这分明是冤家遇上窄路了,谁也别想谁好……我来的时候,这两个还在家里大打出手呢。老大媳妇也狠,老大打的狠,她把老大给咬了。这么大一个伤口,深的很。这哪里是小咬,这分明是恨到了极点。她还在村里放话,要是哪天她躺了尸,必是老大给毒杀了,到时候村里若是不给她作主,她就化为恶鬼,叫村里灭村,一个都别想活,她还跑到她娘家去闹了闹,坐在大门口骂她娘家人,说一生几个大老爷们,连娘们也不如,女儿,妹子在婆家被欺负了,连门也不上……哪天她要是死在夫家了,到时候一个个都别想好,她要是冤死了,包管把娘家村里也给灭了,一个个的劈腿也生不出来儿子,丧了良心的就这样骂,她爹娘都在家里哭,说是咋生了这样一个要债的……”
“这个,这个疯婆娘!”季老娘哽着,然后哭了,道:“……这天杀的,这是要把老大给作死啊。”
比起她当年,可厉害多了。
作妖,必是当年受到的迫害太多,所以反噬了呗。季老爹有话是说不出来,其实,老大媳妇搞成这样,他们是有责任的。尤其是季老娘,更有责任。
可是老夫老妻的,作的孽,也指不出来,只能认命!
季老娘难道不知道,她说不出啥话来,只能在那落泪。
“村里人都说她疯了……没人敢近她的身。”季老爹道:“老大算是栽在她身上了。两口子现在结了仇,都不住一个屋了。她做饭也不给老大吃,叫老大自个做自个吃,这哪里叫夫妻?!”
“她做的吃的,只带孩子们吃,钱和屋都霸占着住着,只叫老大住小屋,老大气的不成,不肯下地干活,她就坐在门口骂,把他当成老牛一样的骂……”季老爹落泪道:“……说是老大有种,明天就药死她,有种就药死她,或是半夜掐死她。以她的烈性,便是死了,这一辈子,他也别想松快!”
“这是,这是记恨着当年老大不为她出头呢……”季老娘大哭出声,道:“是我造孽了。我造了孽了……”
季老爹叹了一口气。
现在呢,难道盼着她死掉吗?!
作了孽跑了,不管了,老大受苦了,然后就要诅咒她快点死吗?!
何苦来哉呢。
这日子!
季老爹反正是这样的心思起不了,可是想一想,老大媳妇也确实是可恨。然而,老大也太作。要是好好的经营生意,油坊还是油坊,兄弟还是兄弟,媳妇还是媳妇,哪怕有点磕碰,关系也不怎么好,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啊。
现在呢?!
“老大的日子可咋过啊?!可咋过啊……”季老娘再忍不住了,号啕痛哭起来。
大妮进来正好听见,心情无比的复杂,她进不得进,退不得退,眼睛通红通红的,说到底,与其心疼这老两口,或是季老大,她更心疼的是季大嫂。或者说是同情。因为当初,她与季大嫂也没啥交情,或是共患难的情份。当初的她们,都是自顾不暇,都是各自不能自保的泥菩萨。
大妮一时站在那里,没动,想退出去,血液却像冽住了似的,动弹不得。
“老二和老三的日子呢?!”季老娘哽咽道。
“至少还睡一个屋,无非是吵吵闹闹,骂骂咧咧,日子不还得过?!生意黄了,他们也只是守着田地和屋子过日子了,与村民们一样……”季老爹道:“三兄弟不来往了……在村里也是一道风景线了。”说罢苦笑了一声。
季老娘哭的不能自已,“我造了什么孽啊,怎么生了这么几个孽障啊……怎么就这样了……”
大妮这时候要是贸然出现,定然尴尬,干脆把带来的东西放下了,然后出了院子离去。在这个院子里,仿佛回到了过去,不能呼吸一样,只要出来了,拼命往家走,她才觉得没了窒息感,才觉得像活过来了一样。
她不喜欢季家。一点也不喜欢。
经历那番,所剩下的不过是责任和不得不来往的义务罢了。
若说喜欢这两老口,永远也不可能了。
她总是,想要逃跑,不想提,不想听过去的事情,甚至都不愿意再接触那个环境。连回忆或是看一眼,都觉得想要逃跑,想要退缩!
当聋子当瞎子没什么不好。她管不好,也管不了。她也无法违背心意说季家没做错。装聋作哑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