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融融笑道:“是有福气, 咱强子恒子娶到这样的媳妇, 不是福气是啥?!恒子别光喝酒, 记得也给你媳妇剥只大虾!”
张恒笑嘻嘻的应道:“哎哟,姑奶奶吩咐, 我哪有不从的,这就给我俊俏的功臣媳妇剥一只虾来。”
陶氏脸红了,啐道:“姑奶奶叫你剥你才剥。不叫你剥, 哪能想得起来!这只虾我是生受了姑奶奶的好,可不是你的。你显摆你的去罢。”
张恒笑嘻嘻的道:“我显摆也是为了咱的儿子。”
说罢下了桌来喂她。陶氏瞪她,一张脸飞红。
李氏笑的不行了, 道:“你俩可饶了我们的眼睛罢,在那边也罢了,今天这么多人, 还要腻腻歪歪。我的眼睛可得瞎了……”
说罢对张融融道:“姑奶奶可瞧瞧, 他们的关系还不好, 那可真不是,天天那边头, 唉哟哟,直往我眼珠子里戳啊。不看还不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这可真是……今儿也逃不了呢。”
张融融笑道:“他们年轻,腻歪些也正常,你当嫂子的可宽容宽容罢。来来来,我剥螃蟹给你吃。”
李氏心中一暖,笑道:“姑奶奶可仔细别戳到手了,这螃蟹的刺可利。”
陶氏吃完了虾见都打趣他们,便马上打发走了张恒,笑嘻嘻的凑上来道:“姑奶奶,只大嫂有,我没有么?!”
李氏瞥她一眼,道:“这也要争,你能吃吗?!”
陶氏笑嘻嘻的道:“不能吃就不能望着了?!姑奶奶剥的,我可想吃了……”
张融融哈哈大笑,道:“这不是馋猫是啥?!不能吃的,你可歇歇吧。”
季老娘听着陪着笑,心里是真不知道该羡慕谁。羡慕老太太么?!是啊,看看这热闹的捧着哄着的,儿孙绕膝的快乐,她是真的嫉妒的不行。羡慕李氏和陶氏吗?!她也是。若当年她也有这么一个慈祥的长辈,也许事情也与如今大大的不同!
这样的媳妇,她是不能有了。她抬眼看了一眼大妮。原本,若是关系好,大妮也会这样对她的。
只是,没有如果了……
不过有一说一的是,张家的家风是真的没得说。
李氏陶氏品行好是真,但张家待她们也没有那种克抠也是真,疼她们是真真的。就这一点,难怪李家陶家半句不满都没有,李氏陶氏也是真心实意的服侍着长辈。
光张家现在张强和张恒能独挡一面,并且还能执掌家里的大权,尤其是财政上的大权,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张融融是肯放权的。而李氏也管着一家的开支,陶氏虽在养胎,但也是尽心尽力的帮着家里出谋划策的。也会干些活啥的,能管到事情。这样的放权,在根本还没有分家的家里是不可想象的。
没有哪家会这样放任小辈。尤其是她无意间听李氏和陶氏说过了以后头油的利润分成银子是算好了以后各进各房的。家里人人有份。也就是不是张融融或是张兴柱统一管理,以后分家再分帐,现在公用那一种。而是除了家里公用的以外,分成银子到时候是直接分成各人,或者说是各房。
这样的定例,也就没了纷争,人也更尽心,更感恩而有所回报。
季老娘一开始是真不可理解这种放权,这不是把权力本身给放掉了吗?!咋能放掉这么大的权力呢。尤其是财产上的。
现在,她却渐渐的懂了。
正因为肯放,人才心齐。
若不然,迟早要因偏心生大事儿。
但季老娘自认自己是做不到的。哪怕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她也还是会对当初的油坊集中管理。不分家绝不分出任何一丝的权力去。
她渐渐的也气短起来,因为比起心眼,她也许是有一点,但若论心胸和魄力,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与张融融相比了。所以张融融的福气,她是得不到的。
想开了,也就只能羡慕羡慕而已!
季老爹渐渐喝的多了,就呜咽起来,道:“亲家,亲家啊……”
他抱住张兴柱道:“都说多子多福,你看你只两个儿子,却相亲相爱,我呢,生了四个孽障,过节,却是这样清冷,造孽啊……都是我造了孽啊。”
张兴柱也喝多了哪会安慰他,只会说大实话,道:“生子不教如养猪,谁叫亲家你不会教子,被猪拱回来,现在知道伤心了,晚了!”
张恒黑线,瞎说什么大实话呐?!
季老爹哼哼哧哧的开始哭起来,道:“……晚了,晚了……还好有大牛,还好有大牛啊。幸亏了亲家你啊,若不是你,只怕我们也害了他,到老了可指望谁啊……”
季老娘的脸色已经不能看了,无法形容的一种,是既羞愧,又有点愤怒无奈……谁会喝多了把自家本来就不体面的皮给全扒下来呢?!这哭哭啼啼的,她真有一脚踹上季老爹的冲动。
正说着呢,马大夫来串门了,他吃完了晚饭就迫不及待的拎了一副棋过来,见此一愣,道:“大过节着,哭着呢?!哭啥呀?!临老了还如狼心狗肺的活,也有狼心狗肺的好日子活,来来来,莫哭了,来下棋赏月……”
说罢支使张恒,道:“还不快摆开一张桌子来。”
张恒无奈笑道:“马叔,你老支使起我来是半点不客气,当孙子一样使唤……”
“那不能,是当儿子一样的使唤……”马大夫笑道:“臭小子还不乐意了不成?!”
“不敢不敢,马上给你摆桌子,”张恒笑道:“我的未出生的儿子还指着你老呢。”
马大夫踢他,道:“会不会说话,别说怪话!”
张恒笑嘻嘻的拖桌子去了。
三个老家伙凑到桌子上开始下象棋,季老爹也不哭了,抓耳挠腮的在那准备下棋,一会一个说你诈棋,一会一个又说你不能悔棋,跟老小孩一样的纠缠起来,吵吵嚷嚷的热闹的不行。
月上梢头了,有不少邻居也过来张家坐着磕瓜子看热闹,取笑道:“越老越小,下个棋还能吵成一团,出息了……”
但嘴上这么说,却也是凑上去指指点点的怎么下,应该怎么下才不会输,说的认真了还吵嚷起来。
反正他们是无心赏月了。
今儿的月儿是真的圆,月亮周围似还带着一层光晕,又有一种朦胧的雾感,又有一种昏黄的润泽的感觉,它虽不及太阳闪耀,却也是辉洒大地,永恒的存在。
“月亮真美,”张融融笑道:“清辉洒在人间,让人间也有了光辉。”这就是盛世的意义吧。盛世的时候,百姓还有空,在中秋的时候抬头看一看月亮的美。它一直在,只是在乱世之中,没有人有空过节,更没有人去仰望星空了。
月之光华,是可以直视的。不像太阳,不能直视。
所有,它一直是诗人的主题。
月光与月影,黑暗与光辉,星空与月缺月圆……它盛着的是世人对天空无尽的美好的想象。
而它现在,在此刻承载着的是盛世的力量。
中原大地都在庆祝着中秋。
大妮笑着问大牛道:“月亮上会有神仙吗?!”
“也许会有的吧,”大牛也乏有想象力,道:“不是说上头有嫦娥和月兔吗?!”
大妮笑了起来道;“月宫之上,一定很美,像仙境。”
张融融听了只笑,若是他们晓得这月亮上只有怪石头,不知道会有多失望。仙境却不只存在于人类的想象中,人力的力量是无穷的,后世,人类会在星河之上造出一个月宫来。
所以天宫到底是先天存在的,还是人造的又有什么要紧呢?!反正,它最终,会随着人类美好的想象而建造起来。
陶氏笑嘻嘻的道:“可惜咱都是没文化的人,不会作诗,若不然,赋首诗,多美啊。”
张恒道:“这有何难?!且看小生来唱一曲。”
张融融大笑,道:“恒子最近没看戏了吧,这是戏瘾发作了?!来来来,赶紧的来一曲!”
邻居们也都大笑,拍手喝彩,道:“快些唱!”
张恒笑嘻嘻的,怪模怪样的作了个小生的姿态,身上无袖仿佛有水袖甩了甩,道:“诸君且听我唱来……听好喽!”
“去时陌上花似锦,今日楼头柳又青……”
“再来一曲,”一曲罢,人心意犹未尽,一时喝彩,来的人更多了,听说是张恒在唱,一时大笑道:“这小子,不赖不赖,像那么回事儿……”
“粉墙花影自重重,帘卷残荷水殿风,抱琴弹向月明中……”
古人对于读书,有些人是真读不进去,读了就忘,背也背不下来,但是爱好唱戏的,只要喜欢,再难的都能背得下来,哪怕可能字都不识。也是玄学!所以人人都会来这么一句两句的,渐渐的唱到有人会唱的地方,会有哼声喝声……
第234章 回城
天明了。昨夜闹到后半夜才睡。所以家里人都睡到快日上三竿才醒。
起来直接就烧午饭吃得了。
陶氏笑骂道:“也是怪恒子, 戏瘾上来,一个个的都不肯罢休,闹这么晚。到现在这头猪睡的还没起来呢!”
李氏道:“我去作坊那边看看。”
张强昨夜守着作坊睡的, 李氏惦记他,所以起来后将孩子带来这边就忙过去看张强,张强睡的早,早就醒了, 看到她来,便笑道:“昨夜大老远的都能听见恒子唱戏的声音。”
李氏翻了个白眼道:“他是个皮的,这么大的成人了还跟孩子似的, 昨夜闹腾到姑奶奶都晚睡了。”
“他本来就是那种性格,不闹腾点都不像他, 还是闹腾点好。”张强当然为弟弟说话。
李氏哼笑道:“是是是,你们亲兄弟真亲, 我也得靠边站!”
说罢又心疼他没吃早饭,道:“起来了咋也不过来叫门, 吃早饭啊。”
“这里没人,我咋能放心离开!?”张强道:“石头他们估计也快到了, 早饭不打紧, 你赶紧回去做午饭, 别到了午饭时候他们回来了, 都没饭吃。”
李氏算了算时辰, 石头他们从张家村出来,哪怕走路,估计中午前肯定能到,便道:“行,一会子我叫大妮来给你送口早饭吃。”
说罢又急匆匆的走了。
昨夜做的菜是真多, 也不是多讲究的人家,不会说不吃剩菜,也不可能浪费的倒了,除非坏了。但这天气还可以,菜一晚是坏不了的。所以李氏忙把昨夜的菜都找出来,算一算够不够,再添几个菜,然后准备多烧一点。
大妮醒了还有点不好意思,道:“竟睡过头了。”
“你是有身子的人,别太累了,这些我来,”李氏笑道:“大妮帮我煎个鸡蛋饼,送去给你大哥吃。他起得早还没吃早饭呢。”
“诶。”大妮乖巧的应了,先是煎了饼去送给张强,然后又马上回来开始给家里人都准备早饭,也来不及煮粥啥的了,这个太费时间,有这功夫,等做好了都算是午饭了,因此只调了些稀面糊糊,然后打点鸡蛋,摊上鸡蛋饼,然后切碎碎的放在桌子上,谁起来了吃都能用筷子吃上几口。
然后她就开始帮着李氏做饭,帮着择菜啥的。
季大牛跟着王安平火速的去了衙门,而张云帆也早就去了铺面。
张融融和张兴柱起来的时候,正好有热乎的饼子吃,很是垫了两口,张兴柱笑道:“还是这种简单的食物吃着舒坦。大鱼大肉的吃着,这年纪是真不克化了。”
昨夜季家老爹老娘被大牛给送家去了。所以家里此时还挺冷清的。
陶氏带着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玩,一会一人喂块饼,一会一人给喂颗剥好的菱角。挑的嫩的都给孩子吃了。
正说着呢,石头和春妮等人已经到了,先是飞奔过来这两个,其余人都在后头跟着大人推板车。
“爹!我们回来了!姑奶奶,你们节过的好不好啊!?”春妮嘴甜,进门就喊。
“好,你在家过的好不好?!”张融融笑着道。
“好,好着呢,”春妮笑呵呵的道:“见了老四老五,我狠是教了一通,也好叫他们知道些道理,他们可想我了。”
张兴柱哈哈大笑。
“兴柱叔,”石头进来道:“虎子叔和我爹在后面呢,进巷子了。”
张恒听见,忙出去帮忙搬东西。
“这咋又带这许多东西来,挺不好意思的。”张恒道。
张虎笑道:“都是村里不值钱的吃的,带些来是个心意。”
小伙子们兴高采烈的帮着把东西给搬了进来,然后就跟着张恒牵着骡子拿着行李回到作坊那边去了。
春妮也惦记着店里,便道:“爹,你歇着,我先去店里帮忙。”
“行,快些去吧,”张虎道。
春妮打过招呼便麻利的走了。
张兴柱忙叫二人坐下喝水,道:“这天气还是热的厉害,走了一路累了吧?!来也该租个牛车才是,走着多累?!”
“不累,”石头爹笑道:“往年夏里若是要到坝上去扎堤,得走多少路,淌多少汗,冒着雨那也得干,跟这苦比。现在只走这点子路算个啥?!”
一旦有水患的时候,那是迁民夫往江堤上各处去的,有些是要走上好多天才能到的,那种苦真是没法说。也就开朝以后治过水患,修过堤坝,这两年征民夫的事才少了。百姓也就少了很多的负担。
“石头他们这一代人算是能过上些好日子喽,咱们小时候吃过的苦,那是真苦的胆都疼。”张虎笑道:“人这辈子,没啥盼头,只指着世道好些,儿女们能过上些好日子,也就值了。”
张兴柱笑道:“不管咋,咱们养老也是不愁了,世道好些,咱们临老了也能享些福气。”
“这倒是。”石头爹深为认同,对张融融道:“姑奶奶这一代人吃的苦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