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钱氏听了便讪讪的,心里却不服。只是也没说话。
偷偷的扭了一下王安福的腰,快答应呀!
这瘟神婆婆,早送走早好。不然留家里,早晚是祸患,万一以后使劲折腾她,报复她,有的受了。前有钱氏的旧怨,现在又有新仇,小钱氏心里都哆嗦的慌。这要是留家里了,她是别想过好日子了……
王安福顿了一会,道:“行,明天我跟你一块搬。娘住你那,以后每年我还是给奉养的钱粮。按村里的规矩来……”
王安和冷笑了一声,道:“行!”
孙氏不服,道:“村里的规矩,是什么规矩?!有那条件好的,一年给百斤白米白面的,也有那条件不好的,一年只给五十斤黑面的,有一年给四套棉衣服的,也有一年到头看不见衣服的,有给茶叶糖包的,也有一年到头啥都不给的,大哥说的倒是含糊,不如现在说个清楚。奶死的时候忙忙的给我们两个分了家,大哥大嫂得了奶多少私底就不说了,现在倒好,安置娘了,倒是含糊起来!只说一句按村里的规矩,就含糊过去了?!是什么道理?!当年奶刻薄,分家的时候,只说娘跟大哥过,却没给娘分养老的地,怎么?!大哥怎么不提一提,娘的养老地要不要重新分?!一句按村里的规矩就这样过去了?!”
小钱氏急眼了,站了起来指着孙氏道:“二弟妹,你可别瞎说!奶有什么私底不私底的?!分的不都是公正公理的吗?!村里作证,里长白纸黑字的,你别一盆脏水泼上来,把人冤枉死……”
第004章 菜鸡互啄
孙氏冷笑道:“你有什么冤?!奶这些年可是时时刻刻的吹皮,说村前那条河的水能干涸,她的钱干不了。一辈子也花不完!呵,这钱哪去了?!带棺材里去了不成?!我和安和可是一文也没见着!”
小钱氏十分心虚,见理不过,便哭着胡搅蛮缠起来,坐在地上开始撒泼,呼天抢地道:“……要冤死人了,要逼死人了!哪里有什么私底不私底,二弟妹,你别胡说八道冤枉了人……”
孙氏一见她这德性就来火,那火不停的搓上来,道:“坏心的XX!”
她跳了起来指着她,脏话就冒出来了,道:“……作里作妖的给谁看呢?!奶死了,没人护你!你这可不好使!”
王安福额上的青筋不停的跳,道:“弟妹!”
“怎么?!大哥护婆娘要打我不成,当我没男人?!你打啊,打了试试看!快来看呐!就这两口子不是人,连亲娘都敢饿的人,打了弟弟弟妹也不稀奇,呸!丧了良心的王八犊子,有本事就打……我别的没有,我孙家有七个舅舅!你敢碰我一下,我叫他们来拆了你王家!好大哥,你来打,你敢就来打……”孙氏说罢就要往王安福那撞!
王安福胀红了脸,气的要死要活!奶在的时候,家里哪个敢这样对他说话!他捏紧了拳头却不敢下拳。倒不是怕瞪着他不准备拉架,一心纵容的王安和,而是欺凌弟妹的名声不能再传出去。娘这个事,已经叫他焦头烂额的了。
尼玛,这吵的,咋休息!
张兴柱实在受不了了,道:“别吵了!要吵滚出去吵!”
厨房内便是一静!
个个憋着火像个□□桶,瞪的跟乌眼鸡似的!
孙氏小声的呸了一声,道:“别以为还有奶护着你们,今儿这个事,都是你们不占理,便是寻里正分养老田,也得叫大哥吐出来!看看里正向着谁!”
小钱氏也气的慌,捂着胸口轻声道:“……我道你们有好心?哪里想奉养娘,是惦记着娘的好处吧!你才是烂了心肝的XX!”
这粗俗的撕破脸的村妇互骂,惊呆了张融融。她嘴角一抽,难道以后就生活在这环境中,看他们菜鸡互啄?这也太可怕了!
张兴柱看王安平吓傻了似的,冷眼进了厨房盛了一碗鸡汤,把鸡肉全给盛了,出来递给王安平,道:“吃!”与其给狗儿子吃,不如给这个不闹的吃!
王安平不敢接。战战兢兢的。
张兴柱塞他手里,王安平才接住开始小口小口的喝汤,这是他从小到大都没吃到过的好东西,只是今天吃不出什么滋味,他一边啜泣一边喝,眼泪就掉进了鸡汤里。
张兴柱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是胆小了些,但不算是个混仗,那两个,不提也罢。王安平虽说废了些,但好歹是担心娘的。哪怕现在还没什么承担和魄力,好歹还算贴心,以后姑身边也有儿子贴心。他是侄儿,终究不是儿子啊。他要接走姑,却不能叫姑完全没了儿子孝敬。
有这一个就行了。那两个,不要也罢!
“安平,可想学裁缝手艺?!”张兴柱道。
王安平眨了眨眼,似乎没反应过来。
张兴柱却没再多问,似乎已经有决定了,不知怎么的,眼泪突的也喜的下来了,道:“……还好姑活过来了。不然我哪里找姑孝顺去!?”
有村人未走的,听了这话凑了过来。张兴柱也是情到深处,又有演的成份,想顺利的把姑接走,便泪酒当场,道:“……当年,我才三岁啊……姑那时才十岁……要是没有姑,我早活不成了……”
村人听了,禁不住心中酸涩。都是人,谁没个难,不是铁石心肠的,谁不同情呢?
张兴柱道:“……在姑这,我就是儿子,我尽儿子的孝道,姑,我来奉养……”
村人倒是可以理解,有妇人道:“桂枝吃了半辈子苦,好歹有你这个娘家人惦记她,也算是有福了……哎,生儿子有啥用啊,听听这吵的……也不怕丢人!”
这王家的事未免太令人心寒了。生儿子这样还不如生块叉烧!
“钱老太婆是个造孽的……”有老汉摇了摇头道:“从嫁进咱们村起,就是个厉害的,这一辈子,她是没吃到苦,享了一辈子福,倒把苦果全给桂枝了,可怜呐……”
钱老太婆一嫁进来就辖制住了丈夫,把儿子生了给管的死死的,跟木头似的听话,婆婆死的早,基本就没吃过苦,在村里是横着走的,就没一家能吵得过她的。但凡遇事,无不是她占便宜。久而久之的,村里人遇着她都绕着她,不与她争吵。
“多大仇,把桂枝儿子教成了这样,啧啧,还娶了钱家的人为大儿妇,这得多大仇怨才这样啊……”
村人说着说着就说歪了,又说到钱老太婆厉害上去了。
有妇人接话道:“桂枝说哩,钱老太婆要儿子去服侍,不要她哩,我看永生就是她克死的……这死老太婆可不就是个克人的相?!”
“真的?!桂枝真这么说?!”村人涌了上来围住她,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说的有鼻子有眼,脑补很多。
张融融是不知道外面说的热火朝天,她本来就是要造个舆论。不然村人不说钱老太婆克人,就得说她命硬,还克夫了。
风向就是这么回事,这一次,小钱氏就这样了,仇算是结下了。小钱氏肯定得反击。她要不这么说,估计风向就变成钱老太婆一死,没人压着张桂枝了,张桂枝的命硬,克死了王永生……
张桂枝被婆婆丈夫压了一辈子,不能张融融来了,还要被小钱氏给压一辈子抬不起头!
所以她是毫无心理负担的说了。本来就是仇人,也没必要客气!
至于会不会误伤小钱氏和钱家,呵,反正就是仇人,管他们冤不冤,哭不哭!
就是他们,逼死了张桂枝,这是事实。这种言语上的反击,还算轻的!
张融融把鸡汤喝了,鸡腿吃了,也饱了,常年饥饿让她胃很小,很容易饱。连没吃完的馒头都没吃得下。她也没硬撑。
坐了起来,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满是茧子和伤口,才四十五岁的人,身上的皮肤就跟干柴一样干瘪,没有光泽,手上还有很多年的伤痕,都是做活留下的。身体也轻,瘦的不行。这些年受的苦,让她的身体和精神枯萎了下去,没有半点的润泽,实在可怜。
照了一下镜子,面色不太好,皮肤也显老,看上去像五六十的人。面相也苦,像苦瓜一样。都看不出原来的相貌到底是美还是丑了。
难以想象一个人历经几十年如此的生活,压抑而无希望,精神上是有着怎么样的打击。她的生活中没有半丝的甜,一点也没有的甜,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
想一想都令人窒息。
她看着破旧镜子里的自己,郑重道:“张桂枝,我会替你活下去,如果你前半生没有半丝的甜,我会让你的后半生,全是甜。”
顿时心里一轻,最后的执念也从身体里消失了。她整个灵魂一下子轻松了。
张融融明白,比起担心小儿子的亲事,张桂枝更放不下的,是心里的执念。因为她的一生太苦太苦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苦。所以她更多的是想要得到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好,一点点的甜。
张融融坐直了,倒扣下镜子。她自己而言,是不怎么想看到这样的状态的。倒无关嫌弃老或者丑,而是,活着的这种状态,她得改变。在改变好之前,她不想照镜子了……
要好好照顾自己,要保养,要健康,要养生……要随性生活。而这一切,都需要钱!
张融融起身翻找了一下张桂枝的存款,她的钱少到可怜,只有光光的两枚铜板。
沉默。
真的是老来没钱,身无分文,难以想象的惨!
张桂枝是没有财产权的,丈夫挣的钱,全给了婆婆老钱氏,以前张兴柱来看她,还会带吃带喝,给钱,然而钱被拿走了,吃的喝的还进不了她的嘴,到最后张兴柱气急了,便不再给了。
张融融想一想,都想大骂老钱氏是个黑心肝的妖妇!
这两枚铜板还不知道是不是王永生塞枕头底下压岁的。不然她连这两枚铜板都没有!
张融融拿着这两枚铜板苦笑。至于其它财产就更没有了,也就床辅被褥,然后还有一个妆盒,但里面是空的,只是摆着好看,另外就是一些针线筐之类的东西了,值钱的一概没有……
这……
张融融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养老银子是一分没有,儿子也是心狼的,一文没孝顺过……老钱氏预感她自己快不行了的时候,便作主替孙辈分了家,只有王安平还未分,田暂由族里收着,张融融是插不了手那种,然后张桂枝和王永生跟长子过,养老田,没给他们夫妻。家里田地是三个孙子平分了,公产也是,然后私房全给了王安福,毕竟是老钱氏最得宠的大孙子……
那时王永生还没死,但夫妻俩是一穷二白,啥也没有,跟着长房讨饭吃那种……
惨,好一个惨字了得!
简直了,穷成这样,张融融不想说话!
老钱氏挺狠的,怕小钱氏受婆婆气,作主分了家,生怕她翻身当婆婆,拿起威风来苛刻了大房,呵!釜底抽薪啊!
第005章 想退休先脱贫
她有点头疼!还好,还好,还有一个大侄儿。不然她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系统也下线了,不知道心虚跑哪了,空间也暂时进不去,张融融看天无语。
高难度生活啊,这哪里是退休养老生活,这直接是生存困难模式啊这……
如此穷酸!得挣钱啊啊啊!如此急迫!
总之,想好好过生活,先脱贫吧!
这具身体很累了,反正就这个样儿了,干脆啥也不想,睡过去了。
早上天不亮,公鸡就打鸣了,鸡鸣狗叫,还有炊烟,好不热闹。张融融睁开眼,就看到张兴柱睡在一张支起的门板上呢,见她醒了,张兴柱也起了来,道:“姑,你咋样?!睡的好么?!今天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张融融道。
张兴柱揉了下眼道:“我叫老马来给姑看看,开点补药,要是没大事就叫他先回城了,不能耽误人家做生意。”
虽是城里的大夫,也是要看病收钱过生活的!一大家子要养!
张融融没有拒绝,老马就被叫进来了,把完脉道:“没啥大事了,老姑这也是吉人天相。有福了!我给开点补气血的药就好。”
“别开太贵的!”张融融道。
张兴柱道:“没事,看着开,姑的身子骨为重!”
马大夫笑道:“补点气血,也不用大补之物,无非是黄芪之类的,不费个什么,老姑安心!”
张融融点点头。
马大夫开了单子,递给了张兴柱,张兴柱收了,送他出来。马大夫道:“你老姑是真疼你,怕你多花钱。”
张兴柱道:“她就是这样,宁苦着自个儿,也不要人多费心。”
这样的性格就得看命,有人疼,苦不了,若是没人疼,就真的苦命,因为不会叫疼叫委屈。
只是她这儿子吧,没一个看着靠得住的。
马大夫道:“你别太担心了。我先回城了。”
“行,我给你弄早饭去,吃了你再走。”张兴柱道。
马大夫没拒绝,吃早饭的时候,道:“你真要把你姑弄去你那?!”
“怕我家里不乐意?!没事,我还没死呢,这个主还能作得!”张兴柱道。
“我说的不是这个。”马大夫捧着米粥吹着喝着,道:“寡妇归娘家,这里面可讲究!你可想清楚了,真接了你姑回去就别半途而废。接去易,回来就难。寡妇一旦回了娘家就是与夫家绝了关系,儿子都未必有责任养她的老了。若是她遇上有良心的儿子,还能惦记着亲娘,给点奉养……”若是没良心,巴不得把锅甩了不管呢!
张兴柱冷笑道:“儿子要是有良心,也不会叫寡妇娘回娘家去过活!”看这一家子有良心的有几个?!差点没饿死亲娘。
马大夫叹了一声。
张兴柱垂着眼睛道:“我只要接了姑去,我说到做到,再难,也会奉养下去的,便是我中路死了,我也会早早安排好。就像当年姑照顾我一样的照顾。”
马大夫听了沉默,倒是感慨他这一片孝心,放下碗,拍拍他的肩,便要套上车回城了,张兴柱出来送他,马大夫道:“回头来我辅子抓药,倒也不急。你若铁了心,不若等人接去了再来抓。人是没大事了。补身子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