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这铺面,沉默着。
张强道:“爹,这可是爹立起来的家本。”
“强儿啊,你不舍,我更不舍,可是,快刀斩乱麻,人才能有发展,若无机遇便罢了,若有,岂能白白放过?!一颗芝蔴能比得上一个西瓜吗?!”张兴柱坐了下来。
张强有点难受,但也能理解,道:“只是生意这个事,真能做得起来吗,万一……”
“你姑奶奶自有谋算,”张兴柱便将张融融的谋划给说了,张强震惊的不行,半晌都没说话。
“将来有大牛和安平在,便有了在这个城里的底气,真正做事的底气,”张兴柱道:“你和恒子就专门的打理买卖,只是咱们家不能成为商户,你们就只能隐在后面,不许露面,聘请掌柜来吧,你们只需要管理后面的事就好,没事就带着孩子们在家里读书,这个比什么都重要……”
“只是能谋算的成吗?!”张强担心的道。
“你姑奶奶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张兴柱道:“水到了自然渠成,现在没有到时机,你是看不清楚的。”
“况且我看头油这个生意,在别的地方或许只是小生意,但在咱县算是大生意了,依托衙门才好办事,这里面的舍利的问题,还得谈,这样既能冲淡咱家从商的性质,又能给你表叔谋个前程的门槛,有你表叔在,你妹夫也用不着放弃这样的机会。将来他们两个在衙门里也能趁手相帮。”张兴柱道。
张强整个人都有点恍惚,见爹都筹谋到了这地步,便道:“成!儿子听爹安排。”
“倒也不急,稳妥起见,等有了眉目,再说这铺面的事不迟。说到底,我也舍不得呢。只是以后怕是没精力这样天天耗在里面了,家里的事都需要你帮忙。这铺面挣的是稳,可是也困住了你在这里。若是家里没其它的营生也罢了,既有,便是转换营生,也没什么不能够的。你们兄弟齐心办事,我还放心些。恒子的性格有些飘,还得是你,总得多操心些。多盯着他。我有时候说话也不好使了,这小子,以后心野了,少不得要跟我装蒜弄鬼。他钻钱眼里是不要紧,但连累的咱家成了商户,我打劈了他。你不贪不躁,这性子与恒子平一平,正正好!”
“爹,我知道了。”张强道:“我是长兄,多盯着二弟是应该的。”
张强有点自责,因为铺面捆住了自己,其它很多的事,他都帮不上忙。无论是爹这里还是老姑奶奶那,不管什么事,他做的还没有大牛多。
就是这样,爹还是惦记着他。没想过要把他给撇开。
其实他是长子,只要把他撇开,只要他继承了这铺面,他又能说什么?!那边恒子能出的力更多,脑子也好使,肯定更好赚,可是姑奶奶和爹都没把他给撇开。
他是真的知足又感恩。心上也涌上责任感。对张恒的情份也更多了点。为啥,因为之前张恒神神叨叨的跟他秘密的说过,再过一段时间,咱们兄弟要发财了。
当时他是一头雾水,现在却是知道了,张恒也没有藏私,虽然事先已经知道了是什么事情,但是没想过不叫他这个哥知道,虽然嘴也铁,口风紧的很,但那个意思就是一起分成的。
就冲这个,张强心里软的不成。
张兴柱道:“管管你媳妇,以后不管有多好,不许露富,家里只许穿布衣,金首饰全拿起来,不准戴。便是银的,也要低调些。”
张强连连点头。
张兴柱说完就去找张恒了。
张强愣愣的,怪道说家里只要有一老,就有一宝。而这位姑奶奶哪里只是一宝,她是奇才啊。
有时候听戏听故事,那些主人公,哪一个不牛叉?!但凡一个家族的兴旺,都是从一个牛叉的人开始的。一个人的力量很弱,那也只是普通人。一个人的力量也很强,小到可以改变一个家族的命运,大到可以改变历史。
而他们家这一位,真的是菩萨一样的存在了。
张强恍恍惚惚的,他隐约的知道,他们张家从这一刻开始要真正的改变了方向了。
他回家便与李氏说了,要给蛋蛋找私塾,爹说的,钱的事不用操心。
李氏一听,简直狂喜,道:“真的?!爹和姑奶奶也太好了。”
她只以为是爹和姑奶奶会包了家里读书的银子,一时喜的不成。
张强没有透口风,只道:“以后你的金首饰,不许拿出来戴了。压箱底吧。还有衣服,别做太好的,扎眼的很。”
李氏是喜的不成,也没多想,不住的点头,道:“是呐是呐,是该节俭些了,家里有个读书的娃,以后烧钱的日子多着呢,哪里敢浪费的。我以后少做新衣,供孩子要紧!”既便是他们这样的人,想供个读书人,也得扒层皮的。以前是想都不敢想,但姑奶奶和爹有补贴,那就敢了。
因此喜滋滋,走路都带风。
“三岁,是小了点,”张强道。
“哪里小了,人家三岁都启蒙了,三岁正正好呐!”李氏急道。
“成成成,我打听打听先生的事吧,等打听到了,找人介绍一下,给拜师去。”张强无奈的道。
蛋蛋依旧不知愁滋味,在院子里跑的飞快。
陶氏听见了,见李氏高兴的不成,这心里就是一酸,啐道,这么小,还不知道能不能读得进去呢,没那秀才的祖先,就能指着以后能考上秀才了,那是想太多!
这心里酸溜溜的又伤心起来,等张恒一脸高兴的回来了,便道:“我这腹中也不知是不是个小子,若是个小子,也叫读书去!有儿子了不起,就能多得些补贴?!”
张恒一听就知道她酸了,笑嘻嘻的道:“以后咱生多少个,爹和姑奶奶都供。爹刚找我发了话的。”
陶氏眨眨眼,有点不敢相信,琢磨出点味来了,难道是公爹和大伯子和恒子都说了?!
“咋回事?!爹和姑奶奶能供得起?!”陶氏道:“新生意的事情?!”
“嘘,再敢咋呼,事没成,你要是弄黄了事,我休了你。”张恒正色,不像顽笑,道:“什么生意?咱张家做什么生意?!我们张家也不是商户,也不能成为商户,只能成为读书人家。”
陶氏没听明白,道:“到底是咋回事啊?!”
“你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事到临头你自然知道了,现在,我也不多说与你听,只你,也不许向外面乱说话,坏了家里的大事。”张恒道。
陶氏看他一脸得意,却又真的很严肃,便哼了一声,也不问了,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问就不问。”
她放了心,只要她的儿子以后也能读书,就好。这可不是坏事,是天大的好事!
张恒道:“表叔要发达了啊。哎,昨儿还跟你说这一嘴,没想到今儿,已经看到眉目了,了不得,咱家姑奶奶,真的是这个,跟表叔比起来,我就是个弟弟。哎。”
“你是侄儿!什么弟弟。”陶氏白他一眼,道:“话总是说到一半就住嘴,非得引人想问,什么毛病!”
陶氏不理他了,去做婴儿鞋子。
张恒道:“跟你说,你还有多少嫁妆?”
陶氏警惕的道:“干嘛?!你不会是想出什么本钱吧,你休想诈我?!”
“爷们用娘们的嫁妆,我只这点出息?!”张恒气道:“你那点我还真瞧不上。只是跟你说,甭管金的玉的,以后不许戴出来。你那点嫁妆留到咱儿子中了秀才再戴吧。”
陶氏到底是个聪明人,道:“这里面可是有什么干系?!”
“聪明,不能露富啊。”张恒道:“以后你就知道了。什么金的玉的能比得上咱儿子读书中秀才?!以后你是秀才他娘,戴什么都体面,还能穿长袍。那才叫真体面。”
第096章 跳河
“到时候脸皮都皱了, 体面什么体面?!”陶氏嘴上嫌弃,却是笑的呲牙裂嘴,道:“咱儿子, 要是真能中秀才,那我这一辈子, 嫁与你真是值了!”
这话说的,埋汰他呢。张恒哼道:“儿子还没影呢, □□的, 娘们就知道做梦!”
陶氏气的不成,便来掐他。掐的张恒直笑, 直哼哼。然后仰头躺在榻上,笑嘻嘻的道:“以后我管着掌柜,啧啧,这样的事情没经过啊,我这心里还有点怯怯的……哎,不能怂, 是男人就得加油干。总不能连表叔也比不上的。哎, 你说说,这表叔以前就是个小可怜,现在咋就这么精明呢, 这脑袋瓜是沾了姑奶奶的光了,姑奶奶是教的真好啊……我跟你说,以后抱着孩子多往姑奶奶身边凑凑,姑奶奶教一点半点的, 比什么都强,够孩子受用不尽的……”
陶氏不理他的嘀咕,只道:“知道了……”
“你这娘们看着聪明, 怎么就是差点呢,教孩子也不行,生孩子也不行……哎哟……”
“张恒你要找打……”
……
只说小妮大妮和王安平很快就在城门口汇合了,然后就先挑着水到了衙门前去卖,卖的不太理想,这里离家近,百姓们自家有水喝,哪舍得一碗三文的甜汤?!
因此一行人先在城内卖一卖,然后就跟着衙门的脚步走。小妮是不漏过一个八卦。
得知马上衙门就要押着王婆子要走,便道:“走走,姐夫,赶紧的,我们到码头上去候着。今天这事不得这么容易完,我们得卖上很久呢!”
季大牛乐呵呵的,半点不嫌累,马上调头就走。
大妮有点迟疑,道:“真走了,就上了船了,去了码头上万一没人去看热闹,这不就更卖不掉了吗?!”
“姐,你再心疼姐夫,也得动脑子呀,”小妮埋汰道:“不信你问问表叔怎么说。”
大妮看向王安平,王安平淡定的挎着篮子,道:“王婆子未必走得成。那两家这么闹,王婆子若走了,衙门也怕他们两家发疯会报复王婆子的亲戚,肯定要给个出泄口的。”
大妮将信将疑,道:“都已经判了的案子,还能有变吗?!”
“判案不会改变,但结果可能会改,”王安平道:“律法左右不了人意啊。”
“表叔最近在看律法吗?!”小妮吃惊道:“姑奶奶都带你认读这些了?!”
“嗯。”王安平有点不自在,道:“娘说就随便读一读,也不需太认真,知道些律法,以便以后约束自身,不触律法,行事也周全些。”
王安平现在是不知道张融融的打算的,因此也没想多,只是娘怎么说,他就听,就跟着读一读呗,他做事向来认真,让熟读,也就真的一点一点的从生涩啃下来,不懂的地方就问张融融。慢慢的也就有了自己的思考和判断力。眼界和思想各个方面都有了质的提升。
若说读书对人的影响,可以说是日新月异的。
“表叔真厉害。”小妮道,“姐夫你也要学一学算帐啊,不然做生意,人家付钱,你都整不明白。”
季大牛乐呵呵的,道:“有表叔和你姐姐在,我不会也没关系,我脑子笨,学的不好,找错钱怎么办?”
小妮叹了一口气,表情很是一言难尽。偏她姐也没有狠劝。哎,算了算了,不是那块料,再学也没用,学的不好,到最后还得闹笑话。季家那对精明的老头老太生了这么一个奇葩,小妮真觉得不可思议。
一行人说说笑笑,到了码头上等了一会儿,果然,先看到有苦主家属来了,只是来的不多,一家只来两个,一共四个人来。
王安平马上带着大牛去打听了,衙门里的衙差认得季大牛,客气笑道:“还不是闹的无法,县太爷只好松了口,叫苦主一家只出两个人来看王婆子被送走,不许闹事。叫我们来看押着呢。哎,这事也不知道今天顺不顺利,希望这段恩怨随着这王婆子服役,就了结吧。”
衙门里的差役也是苦不堪言,看着季大牛道:“一会子若有哪里不对,还要劳季兄弟动一动。若不然,我们也吃不消。”
季大牛道:“我听我表叔的。”
衙差打量着王安平,笑道:“原来是表叔,只是面嫩,年岁又小,倒是斯斯文文的。是真一表人材呀,读书认字吗?!”
季大牛道:“认字的,表叔会的可多了,会写会算,还会律法。表叔年纪小,可是辈份大。我听我表叔的。”
衙差笑道:“那就劳表叔看不对支应一二了,以后定有谢。”
“叫我安平吧。我哪敢被称表叔仗着脸面。都是本县人,哪里说谢不谢的,公爷太客气了。”王安平道,“一定!”
二人说完了这才回来。
小妮道:“果然吧,我就说这个事哪那么容易完?!”
果然那边王婆子还没来,听说了这事的城里人涌了不少出来看热闹。
古时代又没有电动车,也没有自行车,更没有摩托车,因此那两条腿就是飞毛腿,现代人可能很难想象的健步如飞,他们就是健步如飞,只是甩开了膀子飞一般的来了。
又是人山人海,这东西就好卖了。
今天也是巧了,其它人都没料着,因此卖点心的就只他们四人。
很多人看到王安平和季大牛,笑道:“啧啧,你们张家人可真敏锐,哪哪都少不了啊,这生意做的。”
王安平谦虚的笑,道:“只是赶了巧,本来是想卖给码头上的行商们的。”
众人也没多想,跑去看热闹了。
押着王婆子的衙差来了,左右各一个,王婆子戴着手链,没上枷板,主要是怕她受了伤,再受这二十斤重的东西,人会死在路上。
那四个苦主开始哭起来了。
两边守着的衙差很是紧张,劝道:“看一眼就行了,她马上就被押走了,去了服役,也许这一辈子都回不来了,死罪虽没,可是活罪也难逃啊,你们就都放下吧……”
那四个苦主家属哭的不行,道:“放不下,放不下……”
有一家还带了纸钱来,当下就点着了,就在那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