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严筝一时语塞,他还真是这么想的,多年夏初惹事他善后的经历让他遇到这种别人手拿黑料找上门的情况时,首当其冲想到的就是如何把事情摆平,即便这次拿到黑料的人并不打算敲诈钱财,被夏初打到头破血流的人也是他自己。
“韩城说你是真拿夏初当哥,哪怕他拿你当狗。”林樊见他迟迟没动桌子上的U盘,作势要拿回来,果不其然看到少年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紧张,“没想到是真的。”
严筝的目光还凝在U盘上,针对林樊的话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您的定论别下这么草率,我和夏初哥之间有几分真情假意说白了都与您无干……虽然夏初哥不傻是真的,但不好相与也是真的,您真有什么交换条件不妨直接和我谈,谈妥的可能性更大。”
林樊说:“我已经没什么条件想谈了,你对夏初那种人都能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答应我的事应该也都会做到,势必不会任凭夏初胡作非为。所以这个能彻底毁了夏初的证据,我准备拿它换个内幕,我想知道,你非得认夏初这个哥图点什么?”
“您问这个全是出于好奇心吗?”严筝问。
林樊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主动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摆在他面前:“你不用担心我录音,以你的名声和口碑,你说出的实话也未准有人信。”
“也是。”严筝的语气里满满都是自嘲,“那种没人信的东西,您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听呢?”
此时窗外的朝阳已经冉冉升起,有明媚的阳光透过工作室的窗棂照射进来,落在那少年的身上,意外干净澄澈的模样。
林樊正欲开口,严筝的手机却先响了起来。
在看清来电号码的一瞬间,林樊发现他的脸色在短短几秒内变了几变,深陷入眼窝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艰难的挣扎,但碍于有旁人在场,这些又终究隐去,他抬起头,对林樊笑了笑。
“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严筝说着,试图站起来走出去,到没人的地方接这个电话。
可他的身体太虚了,力气也是真的耗尽了,一时竟难以起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机在眼前振动,最后化成一通未接来电,跃至锁屏提醒上。
——严筝,我知道你在忙,但是你能接个电话吗?
——我本来都睡着了,但突然就很不安。
——我做了很可怕的噩梦,我梦到我失去你了……
——你还好吗?不用很久的,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接二连三的微信消息紧随其后地跳了出来,不但严筝看到了,林樊也看到了。
“姗姗……”严筝紧握着手机在不停地颤抖,一如林樊所愿,他看到了那个少年最原本的模样。
不是(BR)-EIGHT里唱作全能的当家门面,也不是娱乐圈里人人忌惮的小严总……
他也只是个还不满23岁的普通男孩子而已——有个喜欢到想要一辈子赖在一起的姑娘,会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给她幸福顶着全世界的骂名拼命努力,也会因为她的一句话,上穷碧落下黄泉,受抽筋拔骨之苦,净一身罪孽,入她的天堂。
第七十章 小别胜新婚。
严筝一直压抑的情绪, 终于还是崩溃了。
左手动不了,右手的指甲却深陷入掌心,手机上的一行行消息来自那个给了他一次次救赎的女孩儿, 可已经成了这副模样的他却连给她拨回电话, 叫她安心都做不到。
他没有办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更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一直相信着他的她。
“严筝,你冷静点!”林樊自然不知道此时的严筝又一次陷入了自责和悔恨的漩涡,他看到的只是面前的少年呼吸越来越困难, 掌心被生生掐出了血, 继而就像入了魔怔一般挣扎地抓向抽屉里的药。
——他不是想缓解症状,他是想死!
林樊愣神片刻, 急忙扑过去把药打翻,没什么力气抵抗的严筝任凭各式各样的药片撒了一地, 最后颓然地跌坐在地, 眼神涣散得没有一丝生气。
半晌,林樊回过神来, 拿起手机拨120,打算让医院把人带走。
严筝却适时地开口, 依旧如失去提线的木偶般颓唐, 声音虚弱如游丝。
“林导,我经常这样, 你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不是什么大问题, 也用不到叫急救。”他说着,言辞里多了几分走投无路的恳求,“不过有一件事想麻烦您, 可以帮我个忙吗?”
……
严筝要林樊帮的忙很简单,他以如今的状态将电话回过去绝对会被察觉出端倪,所以他希望林樊能帮他对祁姗撒个谎,说他到他那里办事,不小心落下了手机。
“我该说我是谁?”他这个精神状态,林樊即便觉得这个忙帮得缺德,也不好光明正大地拒绝,“这是你手腕上的姑娘?”
“除了她,谁还能对我这种人渣死心塌地。”毕竟有求于人,脆弱的神经也不足以支撑他继续编些无关痛痒的瞎话,严筝难得坦诚一些,“您不是擅长说谎的人,实话实说就好,她知道我在巴黎一边拍戏还一边改您的剧本,也知道您是谁。”
林樊看了他一眼,又花了五分钟做心里建设才顺着未接来电的号码拨回去,机械地按照严筝的交代把那些糊弄祁姗的话说出口。
严筝的判断是对的,林樊并不是擅长说谎的人,幸好被他骗过无数次的祁姗,依然会第无数加一次相信他。
“我知道您。”考虑到对方是严筝在娱乐圈的前辈,自己不能给严筝招黑,祁姗的语气也恭敬了很多,“严筝说您很照顾他。”
林樊之前基本没给过严筝什么好脸色,猛然听到这份说辞几乎怀疑祁姗是在说反话,不料当真是如此从严筝口中得到讯息的祁姗居然郑重其事地道起了谢:“虽然这些话由我来说不太合适,不过作为严筝的……朋友,我也很感谢您没和大多数人一样带有色眼镜看他。”
林樊也五十多岁了,人品一直比较端正的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心虚过了,现在居然一时舌头打结,不知道该如何回复祁姗。
——您不用紧张,姗姗单纯,也不知道我这边的具体情况。
严筝看林樊的脸色为难,急忙拿过林樊的手机,点开备忘录,敲上这样一行字。
好吧。
林樊深吸一口气,哪怕严筝话是那么说,声线还是有些僵:“应该的。”
“啊,对了。”而电话另一边的祁姗果然也没察觉到这点点的蛛丝马迹,话音一转,向林樊打听起自己更关心的事,“我能问一下,严筝过去您那边的时候,状态怎么样吗?”
小姑娘的声音蕴含着浓浓的担心,虽然因为有所顾虑努力掩饰她和严筝的真实关系,可但凡不傻的人都听得出来她有多喜欢那个少年。
林樊转头看看严筝肯定不能按实情交代的状态,越发后悔起帮严筝打这个电话。
“您别误会,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但是他手臂伤得很重,还有……”祁姗既想知道严筝的情况,也小心翼翼地忖度着措辞,生怕说漏了什么严筝不想其他人知道的事,“算了……您当我没问吧,不好意思打扰您了,再见。”
“诶!”听到那边的祁姗要挂电话,受严筝之托的林樊急忙叫住她,那句最荒唐的谎言到底脱口而出,“他挺好的,你……放心吧。”
“你是不是过两天还要回去,考虑过她见到你真人之后怎么解释吗?”总算有惊无险地挂断电话,林樊把手机还给严筝,“你也真行,还让我也一起觍着张老脸帮你糊弄人家小姑娘。”
严筝才刚刚松了口气,听林樊这么说,本就毫无光彩的眼底又灰败了几分:“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吧,我现在的事都已经应接不暇了。”
“要继续给夏初公关?”林樊皱眉。
“嗯,基本都解决了,但还差点东西没处理。”严筝笑得辛酸又无奈,“今天的事多谢您了,以后您再遇到什么难事可以直接来找我,什么都行,圈里不太有我解决不了的事。”
严筝说的是事实,但经过了今天的事,林樊越发觉得他也没什么特别,只是个不得不牺牲掉很多东西,过早成熟的孩子而已。
“你先好好活着吧。”林樊说,“别我有事找你的时候,那小姑娘反过来通知我参加葬礼,我事儿没办成,还得给你随份子。”
严筝眨眨眼,他知道林樊这句话是出于好意,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感激。
临走时,林樊把那个存有监控视频的U盘交给了他,当然话也说得很明白:“我建议你别急着删,哪怕现在不想用也先留着,也许你不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但是夏初他绝对是,什么时候你认清了这点想走,他百分之百会反咬你,你手里捏着这个,应该能少被他撕下两块肉。”
严筝没有反驳林樊的话,笑着把U盘接了,却在送走林樊后艰难地支撑着自己走到工作室的电脑边,开机给U盘格式化。
夏初不值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但那毕竟是帮过他的干哥哥,他答应祁姗要成为一个很好的人,就不能对那些与他有恩的人恩将仇报。
接下来的上午,严筝给夏初打人的事件做了最后的收尾,祁姗既然在舆论上给他铺好了路,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些舆论优势得寸进尺地逼对方答应他的所有条件。
“小严总,咱们虽然是做公关的,但人还真不能什么缺德事都干。”“虎哥”一方的公关团队负责人在被逼到走投无路的那通电话里这样说道,“老话说的好,人在做,天在看。‘虎哥’的确不是完美受害者,所以一开始让你多占点便宜,我这一单少赚点钱我认了,可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能为了保下你手里赚钱工具的价值做得这么绝……成,遇到你我认栽,流年不利,不过我的前车之鉴摆在这里,就祝你没有栽的那天吧。”
对方的恶意如此直白,严筝能如何回答的呢?他只是继续用那种在旁人听来带着几分讥讽的平静声音开口:“好,借您吉言。”
严筝回国的24小时内,又一次缔造了公关界的奇迹,让直播间打人致伤的三金影帝夏初从全网骂到全网挺,而“虎哥”一方虽然没再做出任何回复,但性骚扰的罪名已经被网友坐实,他声明与否都无关紧要,不但他最新那条微博下全是激进网友的痛骂,连带之前发表的一些直男偏向的微博也一并被拉出来鞭尸,说他不尊重女性,简直是当代直男劣根性的代表。
与之相对的,各大营销号则开始不约而同地发一张夏初参加某次电影节的动图——那次正赶上阴雨天,其他应邀而来的嘉宾或多或少都有些狼狈,只有他一下车便牵住了妻子顾亦晗的手,夫妻俩相视的一笑仿佛驱散了天空的阴霾,尤其是夏初本人,那片刻的甜美烂漫几乎可以让在场的所有男星女星自惭形秽。
网友A:心疼夏初初,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人。
网友B:不要总说夏初不是第一次打人了,哪次挨打的人都不无辜好吗?又漂亮又能打怪我们夏初初咯?
网友C:妈呀,这不是去年吗?夏初是批发防腐剂的吗?不但自己不老,顾亦晗自从嫁了他也没变过样,不愧颜霸夫妇。
网友D:有些人之所以会被岁月温柔以待,是因为存在本身就温柔了岁月呀!
网友E:感觉楼上在内涵谁,别这样,虽然是抢夏初角色在先,不过严筝这次也属于受害者了。[/笑哭]
……
可惜严筝是受害者的言论只在一部分粉丝和路人之间达成了共识,在公关界乃至整个娱乐圈业界,更多是叫其他人对严筝的卑鄙手段和恶劣为人有了新的认知。
“甚至有人说你那只手是自己雇人砸的。”不说一向沉不住气的安若,一直对严筝体谅纵容比较多的尹志浩在工作室里把他堵到时都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他们也不想想,夏初那个近三年都在倒搭钱砸资源的主儿能有多少经济价值,咱们一个舞台值多少钱,你这条胳膊又值多少钱。”
他不提这茬还好,提了严筝更愁,之前只是骨裂还可能钉块钢板不耽误回归,现在左前臂两根尺桡骨都断了,他要是还能如期爬上台,那真是医学奇迹了。
可回归延期是不可能的,只能想办法调整其他成员的队形走位,不过B团的编舞为了呈现出最好的舞台效果,一直有一个特点,就是缺一个人都会让整个台子显得空……这次回归到底还是因为他的原因受到了影响。
“抱歉,都怪我一时冲动。”严筝垂眸道歉,“又要你们迁就我,是我没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