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万丈辉光——夜羽乱
时间:2021-12-10 09:39:28

 
  要是他心不够脏手段不到位,怕是早被人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他说过那是他母亲欠他哥的,所以他得还。
 
  祁姗那时就在想,一个能够理智认清亲生母亲的错误,哪怕对方把母亲送入监狱依旧愿意为之赎罪的人,会有那么坏吗?
 
  包括现在,就算夏初和严穆再狠心,做出舍将保帅的决定也需要征得严筝同意。
 
  严筝对嫂子和大哥的愧疚都是真的,所以明明有能洗白的方法,却依旧选择由他自己一人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祁姗脑袋里突然闪出一个很可怕的可能。
 
  他万劫不复了,然后呢?
 
  他一直想赎罪,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却是只要他活着,造下的孽就越来越多。
 
  他已经洗不白了,再这样下去不但没办法让大哥和大嫂原谅他,夏初和严穆也会被他拖累,那么他的选择会是什么?
 
  她手指打着颤按在严筝的号码上,这次拨到第五次终于接通。
 
  “你在哪里?”祁姗带着哭腔问。
 
  回应她的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良久良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般,她听到对面传来了一声轻而慢的叹息。
 
  “祁姗,”他叫她的名字,如同梦呓,“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第九章   真的,我爱你啊!
 
  祁姗把车飙到严筝家只用了半个小时,路上红灯倒计时的每一秒都像是深凿在她心上,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整颗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提醒她如果再不快一点,很重要的东西就会从她指缝中溜走。
 
  “严筝,你这个混蛋!开门!”她疯了一样砸他家的门,可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门里面静悄悄的,除了嘀嗒的水声,什么都没有。
 
  祁姗不敢再浪费时间,她开始一个个试门的密码,从他的生日试到他亲哥哥干哥哥的生日又试到她的生日。
 
  “冷静一点,不能慌。”祁姗的两只手都在抖,“就算是死他也得让给他收尸的人进得去门,夏初除了他老婆闺女和他自己的生日其他人都记不住,所以不可能是别人的生日,这串数字是他最后想传达给这个世界的,也不可能是夏初一家的生日……”
 
  祁姗的脑子转得飞快,拿左手稳住右手,指尖在键盘上飞速敲了“5273”四个数字,厚重的密码门总算敞开一条缝隙。
 
  “严筝!”她直奔浴室,见到了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场景。
 
  乳白色的大理石瓷砖上静静躺着一把染血的刀,少年无声地伏在浴缸旁边,手腕上流出的血把浴缸里的水染得通红,听到声响,那双早已失了焦距的眼睛慢慢抬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对她笑了。
 
  “原来人在死前真的会出现幻觉……”他又把眼睛合上,重复着他在电话里说过的话,“对不起……”
 
  “你别死!”祁姗愣了一会儿,跑过来抱住他,她有太多的话想说,现在能说出口的只剩下了“别死”两个字,“……别死。”
 
  严筝笑得惨惨的:“傻不傻,为我这种人哭什么,你该恨不得我去死,除了这条命,我已经没有能赎清身上罪孽的东西了。”
 
  他一心求死,祁姗却没空给他讲道理。
 
  因为水流的作用,严筝手腕上的伤口还在不停流血,她急忙把他的手从浴缸里拿出来,又扯了一旁的毛巾缠在伤口上止血。
 
  做完了这些又打完120,被她半拖半拽到客厅沙发上的严筝才缓醒过来一些,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包括祁姗都不是幻觉。
 
  “为什么……”大量的失血让他的神志还不是很清楚,扯动的嘴角满满都是自嘲,“放我去死不好吗?”
 
  他是真的没想到她会过来,割开血管望着生命力流失的时候他以为一切都要结束了,所以那通电话他接了,想着最后的最后听听她的声音。
 
  她明明那么笨,中文学不好,别人的话外音也听不明白,像他这样垃圾桶里都捡不出来的败类她都能义无反顾地跳进火坑,之前他说谎她从来识不破……
 
  到头来她只聪明了这一次,却做了最傻的一件事。
 
  他就不该活的。
 
  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是他母亲插足了别人家庭的产物。
 
  他不是没想过带着这份负罪感活下去,偿还哥哥和夏初哥没有斩草除根的恩情,慢慢取得哥哥的原谅,尽他所能地去弥补。
 
  可事实却是他伤害了越来越多的人,他哥和夏初哥曾经同徐念的二哥徐朗是很要好的兄弟,把徐念当亲妹妹那样宠,后来因为怜悯收留他闹到一度老死不相往来。
 
  他看得出来,徐念对他的恨意从未削减,他的存在之于她来说就是横亘在心头的一根刺,如果他不死,这根刺也会扎进祁姗心里。
 
  而且他哥和夏初哥做错了什么呢,再怎么划清界限,只要他这个渣滓活着,就会因为他闹得众叛亲离。
 
  他活,永远赎不清身上的罪,被他伤害的人不会原谅他,依旧关心他的人也会为他所累。
 
  只有他死,一切才能结束。
 
  严筝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距离沙发不过五米的落地窗。
 
  不料侧颊突然一痛,他站立不稳,再次跌回沙发里,脸上一片火辣。
 
  “严筝,你特么就是个懦夫!”金棕发色的女孩儿眼框通红,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打过他巴掌的手气得发抖,“你根本没资格去死!”
 
  祁姗恨不得把这辈子学会的骂人话都用尽了:“是!你只要死就什么都不用想了!你人都死了,也不会再有人因为你犯下的错把你挖出来鞭尸怪你,可明明从头到尾都是你对不起我大哥和嫂子,他们凭什么下半辈子反过来要背上你这条命对你愧疚!还有严穆哥哥和夏影帝,你有没有想过你一死舆论就会把矛头再次对准他们,说你从头到尾都是他们推出来的替罪羊!不过那时没了你这个人,他们再百口莫辩在公众看来都是吃人血馒头死无对证!”
 
  严筝似乎被她的话语所慑,怔愣地抬头看她,眼睛逐渐恢复几分清明,挣扎和悔恨在其中交织。
 
  最终他任由救护车和医护人员抬上担架带到了医院,看那个本该恨极了他的女孩子跑前跑后,操着一口不熟练的普通话办理各种手续,救下他这条命。
 
  “我已经把具体情况告诉夏影帝了,他很快会到,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以后别做傻事了。”等她处理好一切再一次回到他病房里,他甚至都很难从她的话语中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了。
 
  仿佛满心关于浪漫爱情的憧憬尽数被残忍的现实浇灭,她尽力了,仁至义尽。
 
  被徐念盖章成人渣的时候严筝依旧保留着最后的体面,这一次却体味到彻彻底底的万念俱灰,万般苦涩将他置身冰窟,泪水从遮住脸的指缝中渗出来。
 
  “你还……喜欢我吗?”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他哽咽得几乎失声,祁姗背对着他,拼命捂住嘴,只让眼泪无声地落下来。
 
  这几天祁姗想了很多,她无数次想不再管别人,她就是喜欢严筝,她相信严筝也是喜欢她的,爱情为什么一定要涉及两个家庭,不能是简简单单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
 
  她甚至想过妈妈要是说什么都不同意,干脆梗着脖子和严筝私奔,没证就没证,她不信等她肚子大了父母还能狠下心不妥协。
 
  但当这份冲动消糜,她看到了嫂子一次次在她房间门口欲言又止,也看到了妈妈眼角的细纹和两鬓的白发,她终于明白了没有人可以无止境地胡闹下去。
 
  她之前已经很任性了,不思进取,玩心又重,凡事只顾着自己高兴,从来没什么志向和责任心,可事实却是她快满24岁,早不是小孩子的年纪了。
 
  她的肆无忌惮是仗着家人的娇惯宠爱,只是生活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一直有人替她负重前行。
 
  如果她狠下心来和严筝在一起,可能都用不了等到她肚子大起来的那天,爸爸妈妈哥哥嫂子就不忍心让她无依无靠了。
 
  但她能这么做吗?
 
  把身上的重担都丢掉,为了所谓的爱情伤害至亲,往后任凭严筝把她养废……再说凭这微薄的喜欢,玩闹般的厮混在一起,严筝确实很多方面都有问题,她能够就此信任他,把一切托付给他吗?
 
  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啊,不然她怎么会明知道他做了那么多混账事后还不管不顾地跑来,只因为想到了一个没有任何依据的可能。
 
  我们还会见面吗?
 
  她垂着眼,掩盖掉所有的柔情和不舍:“如果有一天,我们都变成了很好很好的人,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和祝福,会吧……”
 
  说完,她转身走出病房,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叫他看见她其实难过得发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直到走进走廊关上门才卸了力,慢慢蹲下去,任凭医院的地板上湿了一圈又一圈。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不可能有那一天的,他们,终究不会再见了。
 
  从医院里走出来,祁姗开车去了祁岚的公司。
 
  她把沾着严筝血的毛巾和诊断报告复印件放到妈妈的办公桌上:“妈,严筝已经割腕了,再这样下去您真会逼死他的。算我求求您,最后放纵我不懂事一次,让一切结束,到此为止吧。往后我不会再和他见面,您需要我学的我都会努力去学,该我承担的我不会逃避了。”
 
  幼稚了23年,任性了23年,祁姗终于在距离24岁还有三个月的这一天和过去的自己告别,迈出了走向成熟的第一步。
 
  晚上回到家,她拿出手机一条条翻看严筝给她发过的信息,手指都按在了删除联系人的选项上,却在这时弹出了新的消息通知。
 
  严筝说,祁姗,我说我爱你,你信吗?
 
  祁姗很快回,不信。
 
  即便是最亲密的时候,他们也没提及过这个字,因为他们都清楚,爱这个字的分量很重,不该用来形容他们之间轻飘飘的关系。
 
  他又给她发,你今天的话我记住了,我会好好活下去,去偿还我欠下的债,争取有一天成为一个很好的人,到那一天,你再来相信我好不好。
 
  最后一条信息,他发了语音。
 
  真的。
 
  我爱你啊。
 
 
 
 
第十章   那句爱她,他说得很认真。
 
  祁姗还是把严筝删掉了,一并删掉的还有夏初和严穆,笑起来甜甜的童童姐……她像是要把和严筝的那段过往彻底割舍掉一般,不留一点痕迹。
 
  然后她删光了所有微博,清空了朋友圈,退了所有的追星群,之前严筝送她的东西,她为夏初买过的周边应援也都塞进了箱子里,用胶带封好,邮回法国老家,让远在那边的二哥祁诺在庄园院子里挑个地方埋了。
 
  “祁老三,你这个亚子哥哥我cao慌咧,不就是被骗炮了吼,至于连星都不追,遭受这么大打击吗?”
 
  面对她二哥那无可救药的台湾腔,祁姗冷笑一声:“让你埋就埋,哪来那么多废话,有空担心我不如去好好学普通话,小心以后谈生意遇到中国人被当成□□一枝花。”
 
  赶在她二哥吼出“你吐艳,再也不萱你了啦”之前,祁姗及时挂断电话,翻开毕业后已经尘封了快两年的专业课笔记。
 
  她现在无论是专业能力还是管理公司的能力都差得太多,为了以后更好地继承公司,她提出再回去读两年研究生,提升专业的同时修商务管理的双学位,反正HOWL在法国也有总部公司,她平时上学,假期时也可以在那边实习试着把学到的东西学以致用。
 
  她把想法告诉了妈妈,一向习惯什么都帮她安排好的妈妈居然全然支持她这次的决定。
 
  祁姗终于明白,原来妈妈并不是喜欢控制她的人生,只是过去的她太不懂事,实在无法令妈妈放心,才迫不得已替她把路都铺平。
 
  申请研究生的准备阶段很辛苦,祁姗知道自己笨,所以几乎拿出了全部精力去学习,把一切娱乐活动抛之脑后。
 
  这导致她在严筝开记者发布会的一个月后才第一次看全了他的道歉内容。
 
  插足别人感情未遂,真的。
 
  睡夏初的粉,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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