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泷若叶的膝盖上拿了一张纸,泷若叶见状便又从新折起,鬼舞辻无惨便随着她的步调仿照着折了起来。
月明风清,鬼舞辻无惨靠在窗户边缘,仰着身体,将折错了的纸张拆开,在泷若叶的的指导下纠正了之前错误的步骤,手上的纸张开始有了形状。
他觉得困顿,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他看向清朗的夜空,一轮明月和稀疏的星星挂于其上,除此之外没有额外再伸出来的东西。
他忽然说了一句:“若叶,我没有杀死静;十二羽织心我也没有杀死。”
泷若叶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他们两个人都活到了寿终正寝,看到他们死的时候,我却觉得,此后要怀抱着这种心情而活的人,只剩下我一个了。但我又是赢家,因为我还能继续下去,而他们已经终结了。我不是无法杀死他们,但如果你真的如十二羽织心说的一样回来了,那你不就是更不能原谅我了吗?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我就留着他们好了。是的,你不会原谅我的,所以我想要留下你,就必须用我自己的方式,即使不被你喜欢,也要把你关起来。”
“如果你还活着,那你便是做了鬼,也做下了你讨厌的事情,那你是否也无法斥责于我?那我是否能再次被你接纳?这样的想法说出来是否也会被你讨厌?可是你不讨厌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泷若叶看向鬼舞辻无惨,他靠着窗,已经睡着了,手中半握着的纸花向下滑落,已经叠成功了。
泷若叶将手上的书本放下,将鬼舞辻无惨抱到了床上。
“就算是原谅,该说原谅的人也不是我,你并没有做多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鬼舞辻无惨,还真是贪心呀。
一步步地,想要得到泷若叶的更多东西,不仅是信任,柔情,无法自禁地渴求这更多。
泷若叶透过窗户看向夜空高悬的明月,跃出了窗户。
从山底到山顶的路,是一段完整的石阶梯,山顶有一座神社,也是东京府的人常来参拜的神社之一。
因其建在山顶,有传闻言从山底一阶梯一祈愿,可使神明见其诚心,助其达愿。
在无人的深夜,有一位男子正反复地来往于阶梯上,闭目合手祈愿。他心中焦急若渴,又寻不得他法,夜深更是无法入睡,索性来求神。
他的心愿迫切,因而祈求得倒也很诚心,膝盖吱吱作响也忍耐着酸痛爬着阶梯。
“这是第十趟了,虽然听别人说这样爬一遍就好,我多爬几趟,不就更能让神明看到我的诚心,将其他人的祈愿压下去了吗?”他心里想着,仰视着近在眼前的最后一级阶梯,费力地向上爬了一步。
在只有月光照耀的山间幽林,他似乎听见了女子的笑声。他只顾着祈愿,安慰自己是幻听,自己身在神社,那些孤魂野鬼也进不来。
可不止是笑声,他还听见了清脆的铃铛声,就悬在他的头顶。
他颤抖了一下,借着月光看了过去。
刚刚还空无一物的最后一级阶梯上,站了一位光彩夺目的女子,她头披着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覆盖了大半的身体,那轻纱虽然薄而透,却闪烁着霓虹的色彩,因而显得影影绰绰;她以金叶串联而成的九枚金铃铛以做头饰,缠绕在乌发上,身上衣物华美异常,饰以铃铛,因而一步一响。
“年轻人呀,告诉我,你有什么烦恼?”泷若叶展开雪洞扇,半掩住笑脸,她朝着这位呆楞的男子说道,“旁人无法为你解决的难题,无法破局而出的困境,皆可交由妾身,为君指出明路。”
“求神女解救!”男子顿时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家母病重,公司也经营不善倒闭,我已经无法再支撑我的家庭了!”
“这有何难?”泷若叶轻轻地一挥手,一物无风而动,飘摇到了男子手中,“将此水予你母亲喝下,便可无碍。”
此后,泷若叶又指点他经商之道,几句话下来,他宛若醍醐灌顶,拨云见日,大有焕然一新,东山再起之意。
泷若叶点到即止,打发了他回去。他还恋恋不舍,怅然若失地在山底徘徊了许久。
第一卷 第168章
万世极乐教内, 一名教徒看着下属递来的名单,脸色铁青。
教内一共也就二百五十人,短短几天内居然跑走了数十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递上名单的下属哭丧着脸说道:“这些教徒本来就是因为各种无法解决的不如意的事情才来投奔的, 如今这些事情都解决了,他们根本无心再来信奉万世极乐教了啊!”
“这个世界上,他们的苦痛,除了万世极乐教, 还有谁能为他们解脱?谁能带着他们走向极乐?”
“大人你可以看看这个...”下属将一张报纸递给了他。
报纸的“志怪奇闻”栏目上一篇几百字的文章占据了大头, 上面写着“铃彦姬秘闻”, 旁边配有深夜神社模糊不清的照片和铃彦姬的绘图。那绘图的画工极好, 画上的女子美艳绝伦,影影绰绰, 宛如神女仙子, 让人心驰神往。
“传闻中铃彦姬是出现神社旁边的鬼神, 法力高强, 亲人无害,如陷于困顿,悲惨无望者可深夜去山间的神社碰碰运气, 从山底至山顶的阶梯往来十趟,诚心诚意,听闻铃响声时,便为铃彦姬显灵。据本社记者采访,近期有数十人称目击了铃彦姬, 并得了她的恩惠......”教徒将报纸上的文字读了出来,不以为然地嗤笑了一声,“就这不着调的东西?山上的神社是吧?我今晚就去会会他,破了这装神弄鬼的玩意!”
第二天, 打听情报的下属没有等来这名上司。
他立马心有所悟,如法炮制,在夜晚去了山间神社许愿,失明的左眼重见光明,当即跪信铃彦姬,抛弃了之前的一切信仰。
下山后,他看见了最近脱离教派的伙伴,皆聚在了这里。
“现在想来,万世极乐教才是骗我们的啊!经由铃彦姬大人指点,我现在脑海里一片清明,想当初我还信任教主,以为他是为我女儿祛病,送她去了极乐世界,现在想来我那女儿该有多恨我!”
“铃彦姬大人法力高强,又心地善良,不忍见我等凡人受苦,分文不取。万世极乐教比之,都是侮辱了铃彦姬大人!我最近商场不顺,才信了万世极乐教,希望神子能保佑我。抛去他们的那些说辞洗脑,我分明才是为教派捐了大笔的钱而什么都没得到!”
“我们还是清醒得早的,剩下的那些人,都中毒已深,无法脱离了啊。但万世极乐教的教主,绝对不是什么神子,估计我们这些自行脱离的人,还要遭到教派的报复。”
“既然如此,我们更应该把其他人从万世极乐教中拉出来,信奉神通广大的铃彦姬大人才对!我们人壮大了,还怕没有爪牙的教主吗?一不做二不休,我们直接压下去他一头,我们新成立一个教派,就叫‘亿世极乐教’,反正都是吹牛皮,看谁扯的旗大!”
“好!”
此人的主意得到了其他人的一一附和,众人有了一致的目标,纷纷卖力地行动起来。
童磨回到教派中时,就看见了一派荒凉的景象。他莲花座旁边的鲜花都枯萎了,底下的水池没有人更换新水,发出了难闻的气味。原先灿烂辉煌的教殿,也被打砸破坏,墙壁上用墨水写了芬芳之语,七彩的帷幔被撕成了破碎的布条,拖在地上沾满了脏污。
“......这是怎么了?”童磨的折扇抵在上唇上,面露惊讶之色,却是如看见别人家的房子被烧了一般,并没有什么愤怒与急切,反而觉得很新鲜似的。
“教主大人...”还在留守坚持的教众哭哭啼啼地跑了过来,“现在只有我们了啊,好多人都跑了,去投奔‘亿世极乐教’,反过来骂我们是歪门邪道,全然忘记了教主大人您对他们的好呀!仅凭我们,连残局都无法收拾,好在教主大人您回来了,一定要好好惩治叛徒才行!”
“...这样啊,亿世极乐教是什么东西?”童磨笑了起来,那笑容一如既往地纯洁无暇,找到主心骨的教徒们并不在意童磨露出了什么表情,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就是那个铃彦姬,妖言惑众,把我们的信徒都抢走了!”
童磨听着教众们叽叽喳喳的控诉,对这位铃彦姬起了更大的兴趣。
应该会很有营养吧?
“无妨,大家安心,我今晚就去见一见这铃彦姬。”
“教主大人...”教徒们见童磨表情轻松地安抚了他们,他们顿觉教主大人便是无所不能,之前受的苦都是值得的,感动异常。
“教主大人,之前也有同伴说要去亲自见铃彦姬,戳穿她的真面目,可都是有去无回,您可一定要小心!”感动之余,他们还不忘提醒道。
“怎么会?”童磨笑眯了眼睛,“不是今晚,就是明天,我定能回来。你们就留在这里处理好教中的事务就行。”
夜晚,童磨哼着歌,来到了教徒所说的神社,他无聊地在神社周围晃悠了几圈。
“铃彦姬~在哪儿呢~”
他四处都寻不到那传闻中光彩夺目的神女,想起“从山底至山顶的阶梯诚心诚意地往来十趟祈愿”方能见到铃彦姬,便照做了一通,十趟是跑下来了,但诚心就难说了。
“啊,见到了呢。”看着最后一级台阶上出现的女子,童磨咧开了笑容。
“那么,告诉我,你有什么愿望呢?”而对于泷若叶,则是钓的鱼儿终于上钩了。
两位互相知道彼此愿望不纯的人,在扇子的遮掩下对视。
“我听说铃彦姬是真正的神明,如今看来,不是和我一样吗?”童磨拉长了语调,“真是让人失望啊,人家还想看看真正的神女来着。”
“那你说说,真正的神明应该是什么样子?”
“总该有点不同寻常之处吧?”说完童磨便睁大了眼睛。
泷若叶的背后,伸出了一对纤长美丽的羽翼,宛如她身上披的那片光彩如蝉翼的轻纱一般,每片羽毛都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她拨弄了一下头发,在半空中倚坐,恰似教堂中吟唱圣歌的天使。
“真漂亮呢,我都有点心动了。”童磨露出新奇的神色,“不知道那位大人给予了你多少血液,但你那么关照我,我也得陪你玩一下了。”
“感谢你的投怀送抱。”
泷若叶将怀中的纸张撒向天空,画纸纷纷扬扬而落,泷若叶的手随手向天空中抓了一张,一把填满子弹的机枪出现在她的手中。
童磨看见泷若叶从单薄的纸张中取出东西时,神情一震,却见只是一把机关枪,“我还以为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呢。铃彦姬,作为鬼还用着人类的武器,真是后退——”
几米外的泷若叶却是忽然闪现在了童磨面前,童磨本可以跳开的,可是心中忽然冒出了不想躲开的念头,牵制着他慢了几秒。就在这几秒,泷若叶的枪口已经抵上了童磨的胸膛,扣动板机,一口气将子弹射完,射得童磨透心凉。
“明明是远战的武器,你却来贴身战斗。”童磨在泷若叶射完子弹的那刻找回了身体的自主权,他挥舞了一下折扇,“快拿出你的真本事吧。血鬼术·蔓莲华!”
数条晶莹剔透的冰藤蔓钻出,企图缠绕住泷若叶。泷若叶往空中飞去,藤蔓也无法追赶上她的高度,在地上绕舞着。
为了维持公馆的帐,妖刀似蛭和天丛云剑都不能带出,泷若叶身上也没有日轮刀,因此她选择了其他方式擒获童磨。
“这可说不准呢,刀都能斩断的东西,枪不就更行了吗?”泷若叶从周身飞舞的白纸中随手一抓,一架沉重的狙/击/枪落在了她的手上。
她翻身将狙/击/枪架在了膝盖上,对着童磨的脑袋来了一枪。
“你以为我不会躲吗?”
童磨脑袋一侧,躲过了那发强力的子弹,泷若叶近身,用沉甸甸的□□朝着他的脑袋抡了过去,把他的头砸入了土壤中,然后反手抓出一架加特林,一直突完最后一粒子弹。
“......”泷若叶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看了一眼深陷于土地里可以被打上马赛克的事物,或许她拿一把手/枪就够了,没想到抓中的是加特林。
“咳咳!”童磨从嘴里吐出了破碎的内脏,以蠕动的姿态修复着四碎的身体,“居然到现在也没有透露血鬼术的情报,是只有这些招数了吗?现在为止玩得都挺开心的,不过我也该——”
“我也该拿出真本事了。”泷若叶看着被堵住话的童磨,露出了微笑,“血鬼术——怜姬!”
她将手中粘血的紫藤花种子播撒而下,以此为中心,迅速结成了繁茂的紫藤花海洋,将整座山都染成了紫色,紫藤花的香气充斥着鼻腔,浓郁到了令人想吐的地步。
童磨真的吐了,肢体也停止修复,瘫倒在血泊中。
泷若叶捧起他的头颅,放在了紫藤花编造的花篮中,她看着童磨转动的眼珠,“想睡吗?想睡就睡一下吧。”
“你想干什么?作为后辈来说做得有些过分了吧?”
“我只是想把你当作送鬼杀队的礼物。”
......听了这种话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第一卷 第169章
“铃彦姬大人, 您没事吧?!”
山底下的前万事极乐教教众们得到情报,都藏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观察动态, 整座山都被紫藤花侵占让他们吓了一跳,但又牵挂着结果,一直在山底下等待。
如今见下山的是泷若叶,他们都松了口气, 只见这位铃彦姬大人还是披着那流光溢彩的轻纱, 手上拿着紫藤花编织的花篮, 纤尘不染。
“那所谓的神子已然被我感化, 改过自新去了,从此不会再有万事极乐教, 你们也将那为对抗它而组成的‘亿世极乐教’解散了吧。”泷若叶说道。
“铃彦姬大人, 您的神通和慈心我们都是有目共睹, 我们都发自内心地想要供奉您, 大人可千万不要拒绝我们啊!”
这种情况泷若叶早就想到了,原先她是打算在教堂扮作天使来达成目的,使用真人的“无为转变”很容易就能化作人们心目中的神旨传达者形象, 但之后恐怕会吸引更多人的人加入教派,难免教堂中会有人动起利用的心思,倒不如扮作身份介于神明与鬼怪之间的铃彦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