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年轻人总不会睡这么早,唐六一和张风文件一大堆,都没看完,在屋里挑灯夜读。
突然听见敲门声,唐六一吓得差点跳起来:“谁?”
“是许小姐她们,六一你别慌。”张风一边笑一边去开门,“隔壁就住着这么多厉害的大人物,普通鬼怪不敢来的。”
打开门,许念冰领着人进了屋,坐下后说:“这一趟我跟姐姐出去,找到了不少新的消息,也来提醒一下你们呢,顺便在我走之前安排一下刘子善的去处,对了,他人呢?”
张风站起来说:“他已经睡下了,不过这是大事,我去喊他。”
刘子善的房间在楼上,张风上去敲了门后,过一会儿刘子善才开门出来,大概睡得有些迷糊。
下楼后刘子善明显已经清醒了,这段时间的事让刘子善成熟不少,不会再咋咋呼呼的了。
等两人也跟着坐下,许念冰开始说这一趟的收获,包括长生教的事情和自己带了个人回来,以及乔伟里提到的唐刘张三家拥有的资料。
听完长长的故事,大家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等回神后急忙开口,啥都想问。
许念冰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一个一个来,唐六一,你先问。”
“你说……张爷爷有给我们三家资料,而你已经从刘姑姑和张爷爷手上拿到了三分之二,就只剩了唐家那份,可是,我没听说过唐家有什么不可见人的资料啊。”唐六一皱着眉头,没想到自己家都掺和进去了,明明唐家只是普通人,平时别人都直接将唐家排除在外的。
张风说:“我有听我爸说过,爷爷确实将不少东西都分成三份,咱们三家各自保管,避免谁出事后资料就全部丢失,如果只有三分之一的话,别人肯定看不懂。”
“被分成三份的,除了那份资料,就是当年流水墓中得到的古董……”许念冰想了想,还是将流水墓的事情说了出来。
事情已经这样了,张九英的业障已经做下,报应是一定的,唐六一他们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然而这件事里本应该反应最大的刘子善没什么反应,只就连唐六一和张风震惊过后急忙看向他,他都没生气。
刘子善被这么多人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其实……刘姑姑跟我说过了,她说,张九英做的事情确实很过分,但是,许小姐是许小姐,张九英是张九英,不应该混在一起,张九英……她有自己的命数。”
擅长八卦推演的刘莲,说出了“张九英有自己的命数”这样的话,大概……就是逃不过的命运吧。
许念冰和许念水都坐直了身体,深深看着刘子善,就在刘子善以为自己说错话时,许念水忽然靠到许念冰肩上:“又要……准备葬礼了呢。”
其他人面面相觑,他们都不知道许念水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两人脸上的表情,很悲伤,难过溢了出来,许念水都不笑了。
过了一会儿,许念冰缓缓闭上眼:“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没事。”
只是,两人还是很难过,对她们来说那是小时候陪着她们度过夏日的、和蔼的外婆,不是那个杀了很多人的刽子手。
许念冰不会去否认张九英做过的事情,更不会替她承担那些业障,人做了事,就要承担后果。
她一直控制着自己不造下杀孽,是怕自己终究有一天负担不起自己身后的这些人,可惜,有的人,永远无法被她纳入羽翼之下。
那么,就好好送她离开吧,望日后……有再见之日。
许念冰摸着靠到自己身上的许念水后背,继续说:“总之,张老爷子确实放了东西在唐家,至于唐六一你曾经说你爷爷跟张家关系不好。
“是因为那些古董,本来唐家都放弃了,打算分给刘家和张家的,但是你爷爷打碎了大部分,虽说情谊留存,却也没法欢迎你爷爷,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把那份资料找出来。”
三份资料拼合起来,应该是一整个长生教的阴谋,现在,就差唐家的这份了。
唐六一苦笑着说:“如果唐家真的有,我当然义不容辞,只是我真的没见过,我成年之后进入家里的公司帮了我爸很长一段时间的忙,按理说所有可以藏文件的地方我都接触过了,没有这么老旧的档案啊。”
“会不会,唐叔叔有没告诉你的地方?毕竟叔叔是个很谨慎的人。”张风猜测道。
“真的有的话,难道我现在回去他就能说了?”唐六一无奈摊手。
许念冰开口道:“没事,我猜测这份资料应该就是当时长生教内部的资料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说不定连你父亲都不知道,你可以从你太爷爷的遗物里找找看。”
这么一说,唐六一觉得靠谱,点头应下。
唐刘张三家是一体的,差不多都想问一样的问题,接着轮到木诡。
她问许念冰:“二水,你说那个工厂里有个很像我的怪物?”
“对啊对啊。”许念水靠在许念冰身上转头看她,“还是我发现的,全是触手的怪物吊着很多人,那个怪物在吸收人的生命和灵魂,然后会凝结出红色的矿石,多余的生命力量就成了甜甜的水被储存起来,是不是很像你的花?”
在座的都见过隔壁院子里那棵总是在开花的老槐树,就是没见过木诡的树根上吊着骨头的模样,不过这么简单的景象,随便一想都能猜个七七八八。
许念冰接上话头:“木诡,你有记得什么人来特地问过你的花吗?”
对方把木诡的生存模式抄得这么彻底,应该是很了解木诡本体形态的人,可是从年代上来讲,民国时期的木诡已经很谨慎了,不会这么轻易就暴露自己才对。
木诡沉默下来,仔细回想自己遇见过的人,最后摇摇头:“不行,我的本体给很多人看过,因为我希望跟人们交流是……开诚布公、坦诚的,所以都没隐瞒过。”
“啊?”其他人都惊呆了,只有许念冰无奈笑笑。
从一个妖来说,木诡真的温柔得不可思议,她知道自己是妖,会尽量不跟人们接触,躲在深山里,可有人找来愿意跟她做朋友的话,她也愿意跟生命很短暂的人当朋友。
每次她都很认真地开满树的花跟人说:“我是个妖精,我的槐花会一直开一直开,我的树根里埋着很多很多尸骨,它们让我活着,如果我们成为朋友,我希望你能接受这样的我。”
有的人会害怕自己遇见的是个挂着尸骨的妖精,有的人会跟着木诡一起等花开败,有的人说好一起等,却再也没能回来。
木诡将自己的情况说给太多人听,长生教想知道这个事情实在太简单了,只要找到跟木诡相熟的人就好了。
唐六一忍不住说:“木诡姐姐,你作为一个妖精,太不设防了吧?人类很危险的。”
“没关系呀,能遇见我的,应该差不多都是很温柔的人吧?”木诡笑着说,没有因此而觉得被背叛。
看着她这副样子,其他人纷纷叹气,大概,就是这么不设防,才让长生教学了去。
可木诡本体的情况完全是机缘巧合,是她作为一棵老槐树活了很多年,那些尸骨慢慢堆积起来的,长生教却利用了这种方式,研究出了那样的怪物来。
还只为了长生。
刘子善好奇地问:“如果说很像的话,为什么是触手呢?木诡姐姐明明是树啊。”
“听说还学了螣蛇的模样,混在一块达到某种平衡才实现的效果,那老怪物招摇过市的,店的名字还叫螣舍,是个人都知道他是谁了啊……”许念冰无奈地说。
那些蠕动的触手,像极了螣蛇的尾巴。
张风数了一下:“只是形态和样子像的话,颜色为什么是红色?”
其他人愣住,听张风继续说:“你们想啊,不管是螣蛇先生还是木诡姐姐,本体都是黑色的,如果长生教要模仿的话,应该会学着做成黑色吧?”
许念冰眼神一凝:“所以,他们应该还见过其他的长生者,而且对方是红色的本体?”
“只按本体颜色分的话很难找啊,”木诡忙说,“很多老妖怪都是红色的本体呢,或许那些触手是因为吸食了人血才变成的红色呢?”
“东西怎么做的不重要,我只是想知道,他们的势力范围到底有多大,人太多的话,我就要考虑别的解决办法了。”许念冰一边说,一边取出了那个少年。
少年出来后还被冰冻着,许念冰化开了他身上的冰,不过没收回蛊虫,避免他逃跑。
等少年的面容显现出来,刘子善喟叹:“好年轻啊,这么年轻……跟我差不多年纪吧?”
木诡伸出藤蔓摸了一下少年的骨头,说:“没有哦,他长得年轻而已,骨龄已经三十五了,好奇怪,人会在三十五岁的时候,长成这副样子吗?”
就算是童颜,三十五岁身量都应该真正的少年有所区别,可少年完全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跟许念冰和刘子善站一块别人会说同学的程度。
许念冰听了木诡的话,便说:“我都没看出来,你摸的骨龄准吗?”
木诡沉默一会儿,起身走向少年,直接上手摸少年的头骨:“没错啊,骨头已经是成年人的了,但是这张皮……”
第一百零二章 少年
听木诡那么说, 许念冰也起身走过去,仔细看了一下,发现少年脸上的皮确实怪怪的。
白得有些特殊。
人的皮肤除非是得了白化病, 不然白的程度是有限的, 少年的脸上就是那种把明度和亮度都拉满的白。
在齐家院子里的时候因为光线很暗、许念冰和许念水又没怎么注意他, 都没发现他身上的皮肤白得不正常,换句话说,这不应该是属于人的皮肤。
“你做了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许念冰问少年。
解冻后少年动作有些迟缓,他动作很慢地抬头去看木诡, 好一会儿才能发出声音:“木诡……原来是神啊……”
木诡收回了自己的手, 问许念冰:“为什么他要喊我神?太抬举我了吧?”
“……长生教好像把可以长生的都称之为神,你和螣蛇是他们见过最长生的‘人’, 所以就直接把你们奉为神去信仰了。”许念冰叹息着说。
长生教固执地将自己幻想出来的事情散播出去给教徒洗脑,明明, 他们连木诡和螣蛇都不认识。
听罢, 木诡看向少年,认真地说:“我不是神, 我也不会成为神,我只是一个妖精, 还有, 我的愿望是能像普通的树木一样有死去的一天,不想长生。”
少年的三观仿佛受到了打击, 他眼睛睁得老大, 顾不得身上的蛊虫, 去抓木诡的胳膊:“怎么会呢?你是长生的木诡啊!你应该为了大道修炼,活得更久,与天地同寿啊!”
木诡躲开了他的手, 用藤蔓捆住他:“不要随便在我的名字前面加限定词,我不想修炼,也不想与天地同寿,你听不懂话的吗?”
然而少年是真的听不懂人话似的,反反复复说着木诡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话,跟个复读机一样。
烦得许念冰直接把他嘴巴封了,摊手:“看吧,我就说他们长生教的教徒都被洗脑了,就算知道了真实情况都不会相信。”
不相信还是轻的,他们甚至试图洗脑告诉自己真相的人,好像只要对方也相信了自己,那些真相就能变成假象。
无法沟通的教徒只能用搜魂处理,在少年的记忆里,他来自一个南边的小岛,那地方真的太小了,认真算的话,应该是华夏南海群岛里的一座小岛。
那座小岛以卖海货为生,在某段流行珍珠的时间里,小岛上的人开始养蚌卖珍珠。
少年的父母没什么文化,给他起了个名字叫珍珠,意思是希望家里的珍珠蚌能产出很多很多品相好的珍珠,不说赚很多钱,至少能维持住家庭。
珍珠蚌要养在海边围起来的地方,到了收成的时候,突然来了台风,珍珠的父母舍不得那些养在海边的珍珠蚌,冒着风雨乘着小船去收珍珠蚌。
明明就在这么近的地方,平时不用退潮都能去给珍珠蚌喂食物,风雨来的时候,小船越飘越远,父母再没回来。
于是,珍珠才四五岁,就成了孤儿,小岛上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帮爸妈的忙,没有学校,也不会去读书,他们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就是用那些海货换东西。
有商人会开着大船过来跟他们买海货,这样岛上才渐渐流传起了新的纸币。
珍珠的父母死了,他年纪太小,没法支撑起那片屋子前的一片小海滩,只能被岛上的大人们分走,反而自己去给大人们干活赚钱。
风雨过后商人又乘着船来了,收走了很多海鲜和珍珠,给了钱以及一些大陆才有的稀罕物品。
船上的水手看起来很厉害,他们力气大又有钱——在小岛上的人们来说,水手都比他们有钱太多。
那艘每年来几次的船,象征着财富和自由,可以生存的财富,可以逃离小岛的自由。
珍珠丢下手里的鱼,跃过海场,跑向那艘船,告诉水手,他希望到船上,成为一个水手,杂工也行,只要能离开这里。
水手们看着瘦巴巴的小孩儿,笑他想太多,他太弱了,不会成为水手的。
然而珍珠坚持,说父母死了,不想再留在岛上。
刚好,船上总是缺小厮的,水手们就把珍珠带上了船,平时做杂工,收拾船或者伺候老板生活起居。
在船上,他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老板,那是个英国人,绅士又很有礼貌,对他总是微笑。
船一路去了不少国家,收了各个地方的特产,同时老板做着各种交易,不过船上留下的都是最好的产品,那些东西他要带回国去售卖。
有些特别好的,甚至会进入拍卖场,争取卖到最高价格。
珍珠跟着老板从沿海跑到内陆,再跑到沿海,最终回到华夏,老板突然就做起了矿产生意,算是代理商,他代理很多矿产的销售,帮忙营销和售卖原石、半成品、成品,从中抽成盈利。
接着,就认识了东南亚的玉石大亨乔伟里。
陪着老板跑了十年,珍珠成为了老板身边最信任的人,他带着珍珠去见乔伟里,想成为这位玉石大亨的玉石代理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