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谁在对我家的人动手?”许念冰在脑海里冷声问。
“不清楚,他们每次都只出现一堆黑衣人跟你外婆联络,就是不知道谁在背后搞事,才导致你外婆腹背受敌,暗箭难防嘛。”螣蛇母亲懒洋洋地说。
随后螣蛇母亲打了个哈欠,慢悠悠飞回了自己的雕像上。
千机卦他们蓦然知道了真相,然而心中久久无法平静,害人的,是张九英,她本身也是被胁迫的,不过为什么被胁迫,他们也听不到。
所有的事,似乎随着张九英的隐退,都被埋藏了起来。
只有千机卦若有所思地看着雕像,大概猜出一部分,不过他也保持了沉默。
一个聪明的千机卦就要学会装傻,不该说出口的事情,永远要当自己不知道。
五鬼搬山家的老大忽然走到许念冰身边,问她:“许小姐,我们能找一下你的外婆吗?我们不会怪她害死了人,但是希望她能告诉我们,当时到底谁让她做了那些?她是缺多少钱才同意做了那样的事情?”
那些钱,估计是张九英用来付给风水杂货铺的,她能支撑那么久,还借了白玉风水盘出来,大概都靠这些钱。
许念冰叹息一声:“她不知道,如果她知道,我又何必来这里?”
“可是那位也没说到底谁指使的啊。”五鬼搬山家的老大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螣蛇母亲,只好说那位。
“那就找下一个地方,我找他们很多年了,就算线索断在我外婆身上,我也能重新给它找出来。”许念冰不疾不徐地回答。
曾经花了四十年都没个头绪的事情,刚回来一个多月就找到这么多线索,已经很快了。
对方没留下痕迹,至少是一个很大的组织,跟齐家背后的是不是一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知道,到底是谁泄露他们在那个偏远村子的消息?
还有,张九英当时让许念水送的到底是什么?
难道在那个情况下,还有人愿意帮张九英的忙?
一行人带着沉重的心情从流水墓里出来,他们每人从财宝墓室里拿了一样螣蛇母亲送的东西,都是些玉石或者金属雕刻的艺术品。
螣蛇母亲说算是他们送了很多东西来的回礼,以后也可以来玩,以及,让许念冰把外头弄的冰墙给去掉,不然水不流动她的墓也不能跟着河水飘了。
从墓穴出后来,螣蛇直接变回原型飞回杭州,他是店都没关过来的,再不回去看店怕有人偷东西。
剩余八人开车往回走,依旧是千机卦和许念冰一趟车。
在车子启动后,许念冰抬手升起结界阻隔声音外传,说:“有什么话就说吧,别憋着自己。”
从流水墓出来,千机卦就一直用视线追着她,欲言又止,想不发现都难。
千机卦犹豫了一下,轻声说:“我大概能算到你外公的事情,不过更详细的就不知道了,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
“然后呢?”许念冰根本不担心他说出去,如果他把人提前引来了被她灭掉,影响了别人的命运,那跟她可没关系。
“还有就是,你不觉得胁迫你外婆的人,追求的好像只有一个东西吗?”千机卦轻声问。
许念冰冷笑一声:“呵,长生不老。”
从她外公是千年人参,到刘家保管的太岁、张家出名的不败桃花,都只有一个共性,就是长生不老的效用。
世人都求长生,也不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千机卦微微颔首:“就是这个,如果你真的要查,不如也防备一下那几个人,不管怎么说,一来财帛动人心,二来你们确实算有仇,早防备比较好。”
“那你不用防备吗?”许念冰转头看他。
然而千机卦轻声笑了笑,说:“告诉你个秘密吧,其实不管能力强不强,千机卦寿命都很短的,我们的寿命,只到孩子十岁,也就是说,基本我们每个人,都是孤儿。”
在继承千机卦这个名号后,他们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的死期,无法逃过的死亡。
每活一天,都是倒计时,过一时少一时,过一天少一天,与其追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不如想想,怎么让自己过得开心点。
许念冰听着对方的话,难免感到唏嘘:“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已经很公平了,我们得到的能力,与生俱来,完全不用付出努力,俗话说,有得必有失嘛。”千机卦看得很开。
若不是知道真的没用,哪里会这么简单就放弃挣扎呢?
人活着,其实就是在生活的束缚下挣扎。
千机卦这个种族,带着绝望延续了下来,慢慢明白,挣扎是没用的,只好接受自己短暂的命运。
他们在半路就各自分别,只有千机卦将许念冰送回了他们见面时的那个小城市的火车站,他还给许念冰买了票。
“下一次见面,希望你脾气好一些,小孩子还是会笑的可爱点。”千机卦一边说一边将火车票递给许念冰。
许念冰拿出钱给他:“谢谢你帮我买票,还有,我觉得酷酷的小孩子更可爱。”
冷面萝莉才是永远的神。
两人互相道别,千机卦目送许念冰上了火车,看到她找到位置坐下,等火车开走了才离开。
许念冰回到镇子,刚好十一月份,偏南方的镇子还没有下雪,不过已经完全进入了冬天,早上五点起床,不再能看到升起的太阳,而是黑漆漆的夜。
她回到镇子那天已经是下午,就没去学校,直接回家,木诡也在。
木诡买了地瓜,想烤一些当零食给唐雅吃,端着一篮子地瓜走出厨房,发现许念冰回来了,高兴地跑过来:“二水!你回来啦!”
许念冰笑着应道:“看完墓就回来了,想知道的事情也知道了,还以为这一趟会很麻烦,结果因为螣蛇,反而顺利得过分。”
“顺利就好,不过,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木诡注意到许念冰情绪不高,并不像顺利的样子。
“没有吧,可能是累了。”许念冰说着,捏了捏自己的脸。
木诡看到许念冰眼里的血丝,十分心疼:“那快去休息吧,这天气,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几天没睡过了?”
许念冰叹息:“不敢睡,一次都没敢睡熟,穿得少,是为了活动方便,不过我不冷,木诡,我每一次出去,都怕死在某一处地方了,所以,我得很小心、很小心地走每一步。”
这些都是经验,她必须要记住并且坚决执行的,她怕死,更怕死得稀里糊涂。
木诡无法说什么,她知道许念冰这么谨慎是好事,多少下墓的人,会死不是因为能力不够,单纯就是……不够谨慎,不够谨慎,真的会死的。
没办法,木诡只能先去给许念冰做点吃的,等她洗完澡回来,至少有口热的吃。
吃过木诡做的饭,许念冰才放松下来,顿时满身的疲惫涌上来,撑不住回房间休息,盖上了木诡上回带回来的棉被。
这一觉睡到了唐雅回来,她睡觉还是轻,即使知道木诡就在院子里守着,依旧睡不沉。
唐雅安全地回来,她穿上了新棉衣,应该是在镇子上买的,是跟军大衣一个颜色的棉袄,很臃肿,穿着像年画里的喜庆娃娃。
许念冰找了找自己的衣服,依旧只穿了一件薄外套下楼。
“木诡姐姐,我回来啦!”唐雅直接冲进厨房,“外面好冷呀,今天班长回来了吗?”
刚好,木诡已经烤好了地瓜,扒拉一个出来,用纸包着递给她:“回来了,在休息呢,你小声点儿。”
“回来啦?”唐雅眼睛一亮,急忙放低声音,“班长回来就好,有没有受伤呀?”
木诡摇摇头:“没有,放心吧,能伤到她的人不多。”
不管在意的人多强,还是会担心对方受伤。
唐雅抱着地瓜坐到火盆旁边,跟木诡挨着,乐滋滋地吃着地瓜。
许念冰下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副场景,顿时觉得冬天就该挤一块吃烤地瓜的。
以前许念水还小,正调皮的时候,带着她一块烤各种东西吃,有一年,许念水拿了鸡蛋想试试能不能烤,结果鸡蛋被炸在了灶里。
蛋白溅得到处都是,两人挨了林春秀一顿教训,同时知道了鸡蛋不能直接烤,就算要烤,也该包上湿报纸。
童年的美好记忆,支撑着许念冰一年又一年地走下去,找着一个不知道是生是死的人。
随着时间推移,其实她能记住的事情已经很少了,现在重新回来,反而慢慢记起了许多曾经忘记的事情。
大抵,是许多事情,慢慢好起来的兆头吧。
许念冰进到厨房,跟唐雅打招呼:“唐雅,木诡,我回来了。”
唐雅高兴地举着一根烤好的地瓜给她:“班长班长,快来吃根地瓜暖暖手,木诡姐姐太会挑了,这些地瓜都好甜。”
“好。”
——
晚上等唐雅睡着之后,许念冰到院子里跟木诡说了这一趟发生的事情。
“我想过很多种可能,却从来没想过,我外婆会不行,明明,她应该始终都很强的。”许念冰坐在木诡身边,伸手接住被风吹落的槐花。
木诡说:“或许,是对方更强吧,他们有着特殊的东西加持,加上修炼岁月长,比你外婆强很正常,而且,其实风水杂货铺每一任老板,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强。”
“怎么说?”许念冰看向她。
“风水杂货铺的继承人,一般都很倒霉,类似千机卦那样,命运坎坷到总是逼不得已用仅剩的东西跟风水杂货铺换活下来的机会,你是所有继承人里,最强的一个了。”木诡解释道。
而许念冰强,本身是她没有选择,也有了足够的时间去进步。
可每一任风水杂货铺的继承人,不是年纪小时就遭逢巨变,就是天赋很差,几乎无法修炼,就连换,都没有东西换。
还是那句话,风水杂货铺,是一个过于讲究得失平等的东西,靠它完全没用。
不过这一趟还是得到了很重要的消息——刘家有太岁。
这个消息许念冰前世并没有听说过,太岁这东西稀有,不过普通人就是看个稀罕,没人会相信吃了太岁真的能长生不老。
就连许念冰自己都不信。
只是刘家有这个东西,为什么跟张家一样,她从来没听说过呢?
她真正踏入华夏风水界,大概是在九零年,那时候她不再是个骗子,而是个入行新秀,即使道术不算特别好,大家震惊于她一个女孩子,竟然也能看风水,夹在诸多歧视里,多少也有些照拂。
可这么多年,都没听过关于刘张两家的事情,十分不同寻常。
除非对方在许念冰成长前,就已经吞掉了这两家。
却也没听说过谁手里拿到了太岁和不败桃花啊,若真有人将这两个东西收集齐全,风水界早传遍了,哪里能悄无声息的一个人都没说?
这些事情只有等对方出手的时候才能知道了,对方躲着,本身就无法动任何手脚,可只要敢冒头,许念冰就能将他们的头拧下来!
——
第二天上学,出门时漆黑的天空突然就唤醒了许念冰的记忆。
曾经的初中时代,那真叫一个起早贪黑,天没亮就要起床,还得用冷得要死的水洗漱洗衣服。
当然,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是找到唐雅尸体那天。
许念冰很突然就想起来了,那天下着鹅毛大雪,大得有些过分,后来还听老人们说,那是近十年里,下得最大的一场雪了,整整下了一个月。
身边的唐雅还在瑟瑟发抖,坚持跟许念冰分享没有许念冰陪伴的半个月里她都在学校做了什么。
比如最近天气冷,她手感反而好了许多,木诡就多教了她几个手法。
每当新齐小荷过分的时候,她就趁别人不注意,把铅笔擦着她的脸扔过去,吓得她好几天都捂着脸上课,总算安分了。
许念冰听着,觉得这不像是唐雅的作风,便说:“你以前,都很怂地躲着的。”
唐雅顿了顿,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是发现班长你不在的情况下,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可是我不希望这样,我觉得……我不应该什么事情都靠你啊,然后我试着反击回去,她其实并不敢真的当场跟我翻脸。”
不管对方多嚣张,没到杀死唐雅的吉时,他们就不能动手。
被唐雅发现这个事情后,情况就反了过来,变成新齐小荷开始试着躲开正面相对,而唐雅嘻嘻哈哈地总在被人看不到的地方时不时给新齐小荷一下子。
“班长,我有分寸,只是吓唬一下她。”唐雅小声辩解,怕许念冰生气。
许念冰看来她一眼,思来想去,觉得孩子还是应该要教一下,便说:“第一,学习任何东西,不是为了欺负别人,你不要过于沉溺在捉弄到人的快感里;
“第二,你修习的是暗器,所谓暗器,在于暗,你已经暴露了自己,对方无法还手,不过是因为她家的规矩,不是怕了你,无论做什么事情,谨慎为上;
“第三,永远不要把自己所有的实力都暴露在敌人面前,这很蠢,你有想过,他们知道了你会暗器,那还会用前世一样的办法来杀你吗?”
每听许念冰说一条,唐雅的脸色就变化一下。
对方的话确实每一句都说在了关键点上,唐雅年轻,考虑事情很容易顾头不顾腚,考虑不周全就容易出现这些问题。
现在许念冰和木诡在,她出现问题也有人兜着,可合同只有两年,日后她要自己保护自己的,难道那时候她再学这些事情吗?
唐雅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班长,怪我太得意了,应该小心一点的,那现在怎么办?”
“等,”许念冰抬头看了看依旧漆黑的天色,说,“我想起来你什么时候死的了,是一场,很突然、很大的雪,开始下的第一天,你就出事了,大概,那场雪老天为了你下的。”
毕竟,唐雅曾经死得确实很冤枉,又是这样好的命格,为她下一场雪,并无不可。
一场只有雪见证了的谋杀。
接下来几天,新齐小荷安分得过分,应该是知道时间临近,不再敢惹唐雅出事,而每天,木诡都记得去有彩电的人家偷偷听一下天气预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