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闻言,勉强笑了笑:“五公主待咱们格格好,的确是一件好事。只是,奴婢最近听说了一些事儿,心中有点儿为咱们格格鸣不平。”
“哦,是什么事?”心腹宫女蹙着眉道:“莫非,这宫里头,还有人敢嚼咱们格格的舌根子?亦或是,纯妃娘娘又做了些什么?”
“都不是。姐姐可还记得,咱们格格刚回宫时,皇上曾将新疆进奉的贡品赐给了咱们格格?”
“记得记得,正是因为这事儿,宫里头的人都知道了皇上对咱们格格的看重。毕竟,那贡品可是只给了咱们格格一人,连五公主也没给呢。后来,咱们格格觉得不好意思,便把五公主邀了过来,让五公主挑了几样东西走。”
“可奴婢听说,皇上没将那批贡品给五公主,是觉得那批贡品不好,配不上五公主。皇上在收到这批贡品的时候,面儿上可不大开心呢。”在心腹宫女严厉的眼神之下,说话之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外头的人如今都说,只有五公主不要的,才轮得到咱们格格……”
第114章 二合一
“住口, 不要胡言乱语!皇上无论赏赐了什么东西给咱们格格,都是对咱们格格的看重。你这话若是传了出去,指不定就要有人以为咱们格格对皇上不满了。”四格格身边儿的这名心腹宫女虽然偶尔也犯迷糊, 但在关键事情上还是很拎得清的, 她厉声呵斥了眼前之人:“若是再让我听到别处有这样的传闻, 我唯你是问!”
眼前之人缩了缩脖子,委屈道:“可是这话不是奴婢传出来的呀,奴婢也是从别处听来的……”
“从何处听来的?”
“这……”这宫女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圈:“奴婢是在去小厨房为咱们格格取杏仁酪的路上听到的。”
“路上可曾遇到过什么人?”
“不、不曾……”在心腹宫女的逼问之下,这名宫女显然有些心虚。
心腹宫女盯着这名宫女, 陷入了沉思之中,
很快,这段对话便被心腹宫女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四格格。
在四格格闻言, 心情很是复杂:“难怪汗阿玛当时连挑都没有让五妹妹挑,便将那些贡品赐予了我。”
彼时她还因为乾隆对她突如其来的宠爱而受宠若惊, 甚至在高兴之余, 还觉得有些不真实:乾隆对她的宠爱和看重怎么可能越过芃芃呢?哪怕乾隆是因为过去几年忽略了她,对她心存愧疚, 也不至于如此吧?
如今,一切的疑问可算是有了答案。虽然目前只是道听途说, 没有经过验证, 但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四格格, 这才是真正的答案。
四格格也说不清, 自己在得知此事时, 是个什么心情,难受、低落、愤懑、不甘似乎都有一点儿,偏生这一切又都在情理之中。
心腹宫女小心地看着自家主子:“格格, 多半是有人想要挑拨您和五公主的关系,才会传出了这话,您可千万不要上当啊。而且,奴婢虽然驽钝,很多事情都弄不大明白,却也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甭管皇上赏赐给咱们的东西是好是坏,他愿意特意为咱们做这个脸,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他对咱们的看重。咱们……要懂得知足。”
四格格深吸了口气:“是这么个理儿。能得汗阿玛赏赐,就已经很好,哪里还能再要求这要求那的?”相较于乾隆前几年对她的忽视,如今的乾隆,对她已经很不错了。虽说依旧不如芃芃,但人心本就是偏的,她又怎么可能强求一个帝王对他所有的孩子都公平以待呢?
有些事儿,心里头虽然明白,但情感上一时之间却难以接受,好在身边儿有人及时将四格格点醒,否则,四格格还真怕自己会一头钻入牛角尖中出不来。
四格格握住这心腹宫女的手,诚挚道:“多亏有你在身边儿提醒我。”
心腹宫女闻言,面上绽开了一个笑容:“奴婢愿意说,也得格格您愿意听才行。奴婢笨嘴拙舌的,并不会劝人,也幸好格格您不嫌弃奴婢。”说着,心腹宫女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眉峰紧紧蹙了起来:“那名传话给奴婢的小宫女,怕是不对劲儿。奴婢觉得,她特意让奴婢知晓此事,委实不安好心,格格得好生提防着她。”
“本格格明白。恐怕有人生怕本格格与皇额娘以及五妹妹关系太好,便使了这些不入流的手段,想要让本格格与五妹妹她们离心,本格格也能大致猜出,那人究竟是谁,不过本格格是不会如她所愿的。你最近且派人盯牢了给你传话的那名小宫女,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吧。”四格格道:“若是能够在她动手脚的时候当场将她捉住,就再好不过了。”
……
自从奉命将乾隆偏心眼儿的消息透露给四格格后,小宫女茉莉就一直在等消息,最好是能等来四格格大发雷霆的消息,如此一来,四格格与皇后决裂就成了板上钉钉之事。再不济,也要等来四格格情绪低落的消息,自家主子纯妃便可借着安慰四格格,与四格格重修母女情分。
可惜,她左等右等,四格格那儿风平浪静得很,一直没有什么消息。
纯妃那边儿派人来催问了好几次,最终,茉莉决定铤而走险。
她想起四格格最近正在为皇后做针线活,听说是已经做好了,明日就要呈给皇后了,她便想法子买通了四格格身边儿的人,将那件东西拿了过来,在不显眼处悄悄儿地剪了一刀。
看着手中变得残缺的绣品,茉莉的手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紧张而开始颤抖,她咽了口口水,不动声色地将这绣品重新放回了精心准备的匣子里。只要等皇后发现四格格“孝敬”她的针线活被恶意划了开来,定会觉得四格格是在故意恶心自己,自己对这个庶女的一番好心都喂了狗,而四格格呢,肯定也不会承认此事,多半会觉得皇后是在故意挑刺。如此一来,她也算是完成了纯妃的嘱托。
四格格并不倚重茉莉,为了将四格格的绣品拿到手,茉莉可谓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幸而她运气好,四格格身边儿那个喜欢管东管西的大宫女这几日被四格格派出了宫,留在宫中暂代那名宫女职务的掌事太监,对四格格没有那么忠心耿耿,她不过是舍了些钱银,又在那掌事太监跟前说了一箩筐的好话,那掌事太监便将她想要的东西给了她。
那掌事太监是个老狐狸,事发之后,哪怕是为了不牵连到他自己,他也会极力让四格格相信,针线活在被送到皇后手上之前,没有任何问题。如此一来,后续之事,就不需要茉莉太过操心了。
然而,事情果真如此吗?
就在茉莉准备将这只装了绣品的匣子悄悄儿送回去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一阵冷厉的质问声:“你这是在做什么?”
茉莉手一抖,那只名贵的紫檀木匣子便摔到了地上。
“奴婢、奴婢……”茉莉正绞尽脑汁地想要为自己的行为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却在这时,她手中的那把剪子也掉在了地上。
随着一阵哐当的响声,茉莉的心跌到了谷底。
她知道,自己完了。如果说她单单只是拿着四格格为皇后做的针线活,兴许还有辩驳的余地,可此时她手中还有剪子,简直辩无可辩。
“回禀格格,这小宫女这几日不断地往奴才身边儿凑,给奴才塞好处,奴才按照格格的吩咐,对她的‘孝敬’来者不拒,今日,她觉得时机成熟了,便寻了个由头将您这些日子为皇后娘娘做的针线活给要走了。看来,她是想要对您的针线活动手脚。”
这声音,是那名茉莉认为已经被自己买通了的掌事太监的声音,原来,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
四格格从地上捡起了那个紫檀木匣子,在将那匣子打开后,抚摩着绣品上被剪过的痕迹,不由冷笑了一声。
“说吧,额娘除了吩咐你离间我与皇额娘以及妹妹之间的感情外,还让你做什么了?”
茉莉闻言,倏然一惊,用惶惑的眼神看着四格格,似是不明白,自己费心隐藏的秘密究竟是怎么被四格格发现的。
然而,四格格丝毫没有要为她解惑的意思:“怎么,不说?这倒也好办,我直接带着你去找额娘问上一问,就什么都清楚了!”
……
四格格带着那个名唤茉莉的宫女气势汹汹地杀到了纯妃处:“额娘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这名宫女剪坏了我为皇额娘做的绣品,被我抓了个正着。我查到额娘宫中的人最近与这名宫女有过来往,不知额娘对此作何解释?额娘就这么见不得我孝敬皇额娘吗?”
不巧的是,在四格格带人赶到的时候,六福晋也在纯妃处。
前几日六福晋才因为四格格的所作所为闹了个没脸,如今见了四格格,自然对她没有任何好脸色。
“四妹妹这是做什么,竟在额娘跟前这样大呼小叫的,你究竟有没有把额娘放在眼里?你宫中的下人不服管教,私自剪毁了你要孝敬皇额娘的针线活,与额娘又有何关系,即便是额娘身边儿的人与那名罪魁祸首有所往来,又能说明什么?难不成,你还想说是额娘指使你身边儿的那名宫女做的?”
六福晋虚掩着嘴,对四格格冷嘲热讽:“遇到这种事儿,你不反思一下你为何管不住手底下的人,倒来怪罪额娘,这可真是我今儿个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原以为,四妹妹只是瞧不起我这个做嫂子的,才会当面拂我的面子,想不到,四妹妹竟是连额娘也瞧不起。我家六爷明明是个极为孝顺之人,三爷也是个温文尔雅之人,怎么到了妹妹这儿,竟是对长辈连基本的礼节都没有了?”
“我与额娘说话,六皇嫂插什么嘴?六皇嫂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间点,做不合时宜的事,也难怪会这般讨人嫌。”如今在场的只有纯妃的人、六福晋的人和四格格自己的人,四格格自然用不着跟纯妃和六福晋客气。横竖都已经撕破脸了,怕什么呢?
“这样忠心的好丫头,额娘还是自己留着吧,不要再往我身边派了,我可消受不起!”说着,四格格将那名唤茉莉的宫女往纯妃跟前一摔:“额娘日后最好莫要再搞这些小动作。这回,我是看在咱们母女一场的份儿上,才没有把这宫女带到皇额娘跟前,求皇额娘为我做主,若是再有下回,我少不得要往皇额娘跟前走一遭了。另外,最近皇祖母对我颇为关心,时不时便要把我召到跟前去训诫一二,我若是神色有异,皇祖母问了起来,我是不能瞒着皇祖母的。”
四格格语气柔和,话语中却透着森森寒意。
六福晋斥责她向纯妃兴师问罪不妥,可经她这么一说,她愿意来向纯妃兴师问罪,倒像是给纯妃面子一般。
纯妃没有想到,自家闺女自打从皇家寺庙中回来之后,竟变得这般尖牙利齿,当即便被气得浑身发抖:“你都已经在未经核实过的情况下就认定了这名宫女是本宫派去的,本宫还能够说什么?”
说着,她就将头偏向了一边,一副既生气又伤心的模样。
六福晋见状,赶忙凑到纯妃身边儿为她顺气,又对四格格道:“四妹妹,你看看额娘被你气成什么样儿了?若是你不想被人指着鼻子骂不孝,就赶紧好生向额娘赔个不是!”
“这次受伤的明明是我,我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心血被额娘派来的人毁了,且我昨日才跟皇额娘说了,不日便可将针线活交给她,如今,我却注定要食言,让皇额娘对我失望。我还指望等着别人来安慰我呢,你却让我向一个加害者道歉,这是哪门子道理!”
“当然,额娘无论对我做什么事,都从不觉得自己有错,我也不准备让额娘跟我道歉。我只是想提醒额娘一句,若是额娘不希望您私底下对我使用的龌-龊手段被汗阿玛和皇祖母知道,您就最好不要把我今日来找您之事公之于众。我言尽于此,额娘好自为之。”
若是不看这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四格格今日在纯妃面前的所作所为,的确可以用嚣张二字来形容,不过,她敢冒着被人冠以“不孝”之名的风险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她料定了纯妃要在乾隆和太后跟前维护自己的形象,不敢把这件事闹大,所以,才能肆无忌惮地为自己出了这口气。
四格格离开后,纯妃对六福晋哭诉道:“冤孽啊,本宫这生的哪里是个闺女?分明就是个讨债鬼啊!”
作为孝顺的好儿媳,六福晋这时候自然要为自己的婆婆分忧解难:“额娘不必担心,媳妇这里有一计,兴许可以治一治四妹妹……”
说着,六福晋便将自己的计谋娓娓道出。
从几日前开始,六福晋心中就生出了要治一治四格格的想法,只是丈夫的反对,一直让她踟蹰不已,她也担心若是婆婆知道了自己和小姑子之间的矛盾,会向着小姑子。
不过今日,六福晋亲眼看见了小姑子与婆婆势如水火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在这个方面,委实没有必要再担心了。就冲着小姑子对待她婆婆的这种态度,她要对付小姑子,婆婆定会举双手双脚赞成。
……
“你说,几日前,四格格与五公主来了咱们府上,四格格还给我留下了一件礼物,命你转交给我?”
休沐之时,九门提督回到了家中。
不料,他才一进门,老管家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正是如此,依老奴看,四格格她对您可是上心着呢。六福晋派人上门来,想要走您的门路给她的亲戚谋取官职,正好被四格格听到了,四格格当即便训斥了六福晋派来的人,不许六福晋再提让您为难的要求。后来,她又向老奴打听了一些您的喜好,以及与您和夫人有关的事。在临走之前,她给您留下了这件礼物,据说是她和五公主在港口码头亲自挑选的。”
老管家笑容满面地对九门提督道:“四格格模样生得周正、气质端庄,既有身为天家贵女的贵气,为人又十分平易近人。她并没有因为老奴只是府上的管家,就对老奴端架子,在对待咱们府上的其他奴才们时,她也是一派和气。可这并不意味着她是软柿子,能够由着人随意拿捏。六福晋派来的下人不知分寸,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四格格也是当面儿就呵斥了她,并向她和六福晋阐述了您的不易。老奴要恭喜主子,得了如此佳妇。四格格她,当真很关心您呢。”
听到这里,九门提督眉梢眼角都不由柔和了下来。他本来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刃凶器,如今看起来,竟也多了不少人情味儿。
兴许有些人家会觉得四格格这般不该自己嫂子面子的做派太过强硬,但九门提督却觉得四格格的行事风格很合自己胃口。在原则□□情面前,他也不喜欢拖泥带水、跟人唧唧歪歪,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那些找上门来想要从他身上沾光的亲戚,没少被他怼。因此,九门提督完全没觉得四格格的行事风格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