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听到声响, 从房间的电脑前起身。
“怎么了。”
“气死我了……”
沈秋见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坐到了边上：“是学校又发生什么事了？”
“是啊！我真是服了那几个家长了，孩子成绩不好把责任全推到了我身上，还到校长室情愿, 要换了我！”方筱筱怒道，“之前我已经给那三个孩子着重关注了, 可是他们真的上不来，上课也不听, 我是真拿他们没办法。”
沈秋：“一个班级, 不会所有孩子都是成绩优异的。”
“但是每个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是最拔尖的那个。”方筱筱道, “哎累死了，以前我以为小学老师很好当, 还有寒暑假呢。结果……私立学校真的是太累了，嗓子天天哑, 要死要活还要被家长投诉, 我不想干了都。”
沈秋不太清楚她们学校上班的模式，只能拍拍她的肩表示安抚。
方筱筱道：“秋, 之前你说赵景杭那合同结束后你也有自己的打算，你想好干什么了吗。”
沈秋道：“嗯，其实, 以前有想过自己开个跆拳道馆。”
方筱筱眼睛一亮：“啊？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 现在也有在准备。”
“真的啊！你要创业, 一个人？”
沈秋笑了下：“那不然呢。”
“不然加我一个吧！”
“嗯？”
方筱筱：“我入股！这老师我是真不想当了，跆拳道我不懂，但我可以给你当个行政啊，你总需要后勤的不是。”
“行是行，但是……刚开始也很累的，而且，我没把握一定做得好。”
“那我知道啊，创业嘛。”方筱筱道，“之前我爸妈给了我一部分积蓄，我自己这些年也存了点。其实我一直也想自己干点什么，但是，一直不知道干嘛。”
沈秋：“你认真的啊。”
“认真，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你现在准备到什么阶段了？”
沈秋这一个月来，其实一直有在做规划，包括选址、规模、请多少教练……等等，她已经有了初步的模版。
“现在是选址，联系了两个地方，后天想去看看的。”
“可以啊，后天正好周末，我跟你一块去看。”方筱筱气势汹汹地道，“这学期结束我就离职，到时候跟你一块！”
沈秋原以为，方筱筱就是在学校受了气，一时冲动。
但没想到后来她真把辞职的事提上了行程。
于是，两人在一块选完址后，沈秋便开始跟进装修。
之前她自己存了些钱，再加上方筱筱的加入，开个小型的跆拳道馆，资金还算充裕。
只是亲力亲为，很多事她相当于重新去学，每天都很累。
不过，还是开心居多。
因为真正有了自己想做的事，而且，这件事能填充她的生活，让她少去想其他事。
在赵景杭消失的四十五天，沈秋看到了他的蛛丝马迹。
不是有意的，而是她在朋友圈，看到了赵青梦发的一条朋友圈。
定位在国外，三张图片里，有一张是赵景杭。
但赵青梦估计并不是为了拍他，所以赵景杭只有个侧影，并不清晰。
赵青梦配文：一天天的，真麻烦。
赵家变了天，他们这群人确实都在忙碌中。
这个月，就连赵修延也只是电话了她两个，不过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她告诉了他想要开个跆拳道馆。赵修延说要帮忙，她拒绝了。
至于赵景杭，他是消失得彻底。
不过……沈秋觉得这样也挺好。
只是偶尔，她会控制不住有些难过，也会想，那天在医院，他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
这天，周三，天下了大雨。
沈秋在馆里盯完了装修，准备回家。
路上接到方筱筱电话，她说下了课正要打车回来，但没带伞。
沈秋便说自己在小区门口等她。
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沈秋在门卫亭下站住，等了十分钟，方筱筱的车到了。
沈秋走了过去，把人接了出来。
“晚上我们煮面吃吧，家里还有点菜和肉。”方筱筱说。
沈秋：“可以。”
……
两人说说笑笑，就从小区外走了进来。
五十米外，就是她们住的单元楼了。
越走越近后，沈秋看到单元楼下有个黑色身影，因为撑着把伞，看不见脸。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口突然咯噔了一声。
那身影，甚至是那把伞，她都觉得有些熟悉。
方筱筱没一会也看见了，原本那里站着个人不奇怪，但那男人很高，一身黑衣，身姿挺拔，一个轮廓就让人不得不把视线放在他身上。
方筱筱有些好奇地打量着。
而后，大概是脚步声近了，门口那人终于动了。
伞面被他微微一抬，没有伞衣的遮挡，他的脸终于在雨帘之中露了出来。
许久不见但犹如刻在脑海里的那双眼睛，如玉般清明，平静又张扬，在矛盾中的耀眼着。
沈秋定在了原处，轻抿了唇。
眼前人不知是今天天气有些冷的缘故，还是最近崩波太忙的缘故，肤色有些血色不足般的白。但看着并不难看，反而在这种阴雨天，有些难以言喻的俊逸。
像电影里……长相绝美的吸血鬼。
方筱筱也看清了站着的人是谁，她看了沈秋一眼，眼神询问她怎么办。
沈秋把伞递到了她手里：“你先回去吧。”
方筱筱点了下头。
两人走到了屋檐下，方筱筱刷卡进去了，沈秋则转身看向边上站着的人。
风有些大，雨水被吹得凌乱，斜肆着过来。
眼前人朝她走了几步，微微斜了伞，把风雨挡住了。
“这么晚才回来。”赵景杭开了口。
沈秋听着来人的声音，有些恍惚，沉默了片刻才道：“有点事，你怎么在这。”
“刚回来。”
沈秋想起了刚才在朋友圈看到的赵青梦的朋友圈，她在一个小时前发了落地，召集朋友晚上出来玩。
所以，赵景杭也是同班飞机吗。
他一下飞机就跑这来了么？
沈秋嗯了声，突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赵景杭垂眸看着她，说道：“爷爷去世了后，一直在操办丧礼。后来丧礼结束，又去了国外，那边几家公司和资产要处理，很多事，每一天都忙。”
他现在，是在解释了。
“一个多月了总算处理好了。”赵景杭笑了下，说，“沈秋，你也是够狠心的。”
沈秋疑惑：“什么？”
“这一个多月你都没联系我，不狠心？”
沈秋拧眉，下意识便道：“前一个月我是在待命，但你没联系我。”
“不敢。”
沈秋愣了一下，都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眼前人便揽了过来。
他大衣上还带着轻微的水汽，贴在她脸上时，温热，又带了些湿润。
“联系你，就想回来见你了。”赵景杭有些不满地说了声。
沈秋心口徒然一跳，伸手按在了他胸口，要拉开距离。
赵景杭却用了些力，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所以我就不联系你了，不然会想飞回来。但样的话，会误正事。”
良久的沉默，沈秋微微垂了眸：“赵景杭，我们的合同到期了。”
“我知道。”
沈秋深吸了一口气：“你之前说过的，合同到期，你就放了我。”
赵景杭微微一僵，松开了人。
沈秋没有抬眸，她避了他的视线，只看着他拿着伞的那只手。
纯银的伞把衬着他的骨节更是精致白皙，方筱筱早前在家时跟她说过好几遍，说他虽然人很坏，但手是真的好看。
还真是这样。
“你还想走？”赵景杭问。
沈秋：“我说过的……”
赵景杭拧了眉，声色是压抑得低：“你那晚在酒店说你喜欢我，沈秋，别假装忘了。”
沈秋：“……我喝多了。”
“可我他妈不能当你喝多了！”
沈秋倏地抬眸：“但是赵景杭，我们并不合适。”
赵景杭一顿：“什么？”
“喜欢这种东西，说没有就没有，长久不了。而合不合适，一开始也决定了。”
“需要考虑什么合不合适的问题？”赵景杭有些匪夷所思。
沈秋想，这就是她跟赵景杭的差别。
他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而她却瞻前顾后怕这怕那……怕他没有了喜欢，怕他突然有了合适的结婚对象。也怕自己再次深陷，怎么都拔不出来。
“从始至终，我们之间就不平等。”
赵景杭愣了下，眼底有了慌乱：“是，我承认我之前把你放在保镖的位置，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但以后不会，我可以让你做你想做的事，不会强迫也不会再命令你干什么——”
“合同已经结束了。”沈秋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不要再见了吧。”
“……”
沈秋退了一步，转身去刷门禁，只是，她拿了好几次门禁卡都没有拿出来，她竟然在发抖。
“是不平等！”在沈秋拿出卡去刷的时候，赵景杭猛得拽住了她。
“我喜欢你喜欢得死都放不了手，而你轻而易举就能说走就走！我们之间，确实不平等。”
第57章
有些人倔强, 又敏感。
喜欢这个词汇，轻易说不出口。
醉酒时，她由了自己, 说出了心里所有的话。可清醒时, 却又知道, 那些话, 根本就不该。
沈秋眼里有了湿意，没有回头看他。
赵景杭道：“沈秋, 我们别再闹了。你跟赵修延到底是怎么样我不管了, 之前的事也一笔勾销, 我们就当没发生过行不行。”
沈秋微微一怔, 心里更是酸涩了。
当初他有多生气她知道的，可现在, 他却能说出这样的话。
沈秋回了头：“没有赵修延, 没有之前的所有事，我跟你也是不同世界的人。”
“是不是同个世界，不是你说了算。”
“是啊……是你说了算。”沈秋有些无奈, “但是我也不想被你扯进你的生活里，在你不喜欢或者有了什么利益冲突的时候就把我推开。”
“我他妈怎么就不喜欢了，而且有什么利益冲突？！”
沈秋看着他, 道：“赵景杭，你未来的另一半是跟你一样的人，不应该是我。”
赵景杭愣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她说的意思了。
他攥住了她的手臂, 厉声道：“你当我是赵修延？！将来还需要娶一个事业上能帮得上我的人？”
沈秋：“门当户对, 不是不对。”
“去他妈的门当户对。”赵景杭气得头疼, “我需要别人给我帮衬？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拿, 不需要任何人。沈秋，我要你，也不会管你是什么人。”
雨伞已经拿偏了，雨水飘在他的脸上，沾湿了睫毛，有点像泪。
沈秋在他歇斯底里的话语中乱了心神，心口狂跳，一个多月的压抑似乎濒临崩溃。
他在硬扯着她去他的世界，她却不敢。
“你的喜欢会有多久？”
慌乱中，她问出了这样的问题。问出口后，沈秋自己愣住了，觉得幼稚，也觉得难堪。
赵景杭却静了下来，他低眸看着她，说：“我说我会一直，你又信吗。”
“……我不知道。”
赵景杭心口一揪，从前他放荡不羁，视爱情为无物，也觉得爱情这种东西很可笑。
可竟然有一天，他就因为一个女人不相信他会一直喜欢她，觉得慌张，觉得难过。
“我没有对任何人像对你一样，我……”
“但你有很多人。”沈秋抽回了手，退了一步，“谁都在觊觎你的赵景杭，你勾勾手就有了。”
沈秋觉得此刻她的脑袋都不太能清醒地思考了，因为急于摆脱现在的状况，慌乱地丢出了一个雷：“而且，你，你生气了就可以去找女人去酒店，你好像很习惯这种方式。我不喜欢。”
赵景杭顿了一下，脸刷得绿了。
瞠目间，他突然意识到之前自己为了气她做的事忘记解释了。
“沈秋，不是，我跟那些人不是——”
沈秋自莉莉口中知道，他带人回酒店，不是真做了什么。但这会，她还是拿了这事来拦他。
反正……即便真的什么都没做，他身边有很多女人、很多选择，却是事实。
末了，她也不想等他解释什么，转身开了门，走了进去。
卡擦一声，单元门自动上锁了。
沈秋紧绷着一颗心，按了电梯。
但还好，自她进电梯，一直到回了家，赵景杭都没有再跟上来。
雨还在不停地下，回到房间后，沈秋依旧不能平静。
她走到了窗边，低眸往下看。
这个角度，看不到楼下的场景……但她恍惚间，却觉得自己看到了他的身影。
一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