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提灯——黎青燃
时间:2021-12-11 00:17:47

  段胥怔了怔。
  贺思慕笑起来,她靠近他踮起脚在他的侧脸印下一吻,重复道:“我应了。”
  “我说我应了,你还这么紧张干什么?手指都是僵的,放松下来好好呼吸罢。不愧是段小狐狸,居然敢要鬼王做礼物啊,我……”
  她还没有说完便被大力一扯,段胥握着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托着她的后脑低头吻住了她的唇。那是一个急不可耐的,仿佛久旱逢甘霖般的吻,将焦躁、不安、喜悦、恐惧、爱意倾注其中,他闭上眼睛紧紧拥着她,与她深深交缠,唇齿相依,仿佛可以借由这个吻交换骨血融为一体。
  他赌了太久,输了一次又一次,两手空空双目赤红也要装作游刃有余,装作随时可以卷土重来,实际上他早就毫无余地。
  他也没有给自己留任何余地,每次均是全力以赴。
  贺思慕的手腕在他的手中挣脱,那个瞬间他以为自己将要被推开,以至于不安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里出现了贺思慕的眼眸,美丽的带笑的凤眼,映着他眼里的惶惑,她苍白纤细的手抬起来——然后搁在他的肩膀上,环住他的脖子,勾紧。
  她踮起脚加深这个吻,将自己的身体与他紧紧相贴,将唇舌奉上,闭上了双眸。
  无需不安,无需忧愁。
  鬼王答应了给你便是给你,你一步不退,她便也一步不退。
  你抱紧她,她便亲吻你。
  你爱她一生,在你的一生里,她的眼里也只有你一个人。
  段胥的胸膛急促地起伏着,他的吻从她的唇一路移动向上,亲吻她的眼睛,亲吻她的额头。
  贺思慕抱着他的脖子,抬头看向他,说道:“一直踮着脚有点累。”
  段胥低低地笑起来,仿佛玩笑般说:“要去房里吗?这可是……我的洞房花烛夜。”
  贺思慕目光从他的脸庞上一寸寸逡巡下去,她抬起手勾起他红色的发带又松开,抚摸在他绣着四合如意纹的婚服衣襟,然后抬眼看向他,说道:“好呀。”
  段胥愣了愣,他仔细辨认她话里的意思,他喘息间低声说:“你是说……”
  贺思慕啄吻他一下,答案不言而喻。
  段胥的呼吸一窒,他将贺思慕拦腰抱起,她便笑着环住他的脖子靠在他怀里。他向房间里走去,一脚踢开房门然后回身将房门合上——将她抵在门上亲吻,在亲吻的间隙他说道:“思慕,我还有一张符……”
  “……风夷还真是……大方。”
  “把我的触感也拿走吧,思慕。”
  贺思慕睁开眼睛,她看见段胥从怀里拿出那张绘有符文的姜黄纸,他在房间里铺天盖地的红里笑着,艳烈得让人目眩神迷。他说道:“我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很多很多的机会,但是这一次我要你感觉到我。”
  希望你记住我。
  贺思慕看着他手里的符咒,偏过头去笑道:“好,依你。”
  那符咒在段胥的手里顷刻化为灰烬。
  在那一刻贺思慕感受到与她紧紧相贴的这具身体炽热无比,温润光滑的丝质婚服,他柔软细腻的皮肤。他盯着她,突然拉起她的手,亲吻她的指尖。
  他一根一根手指地细碎亲吻着,从指腹到指根,从拇指到小指,最后他轻笑着含住了她的中指——属心火的中指。
  贺思慕开始细细地颤抖着,这种陌生的濡湿的感觉让她突然失了分寸,仿佛四肢百骸都不是自己的,在身体涌动的不是血,或许是岩浆。
  段胥抱起她将她放在绣着鸳鸯的喜被上,再次深深地亲吻她,那感觉和方才大不相同,那种粘腻而缠绵的,温热而纠结的,从一个人的身上传到她身上的炽热,仿佛一把把她燃烧的火,烧得她连手指都无处着落。
  贺思慕的手指紧紧扣住段胥的后背,她恍惚地问道:“这是……什么?”
  段胥抵着她的额头,说道:“这是欲望,思慕,我的殿下。”
  你的欲望。
  “你想要我。”他低声地说,气息在她的面上拂过,勾人地撩拨着她。他一边亲吻她一边说道:“就像我想要你一样。”
  贺思慕睁开眼睛,她看见她的少年眼睛里带着红色,他浑身都透着红,仿佛被灼烧一般,眼神迷离而旖旎。他看起来不太清醒,眼睛就像从前浴血之时那样光芒溃散,但是深深映着她。
  他看见她睁开眼睛,便拉过她的手亲吻着她的掌心。
  “好像梦一样……思慕……”他轻声说:“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好的梦。”
  贺思慕眼睛颤了颤,她抬起头去亲吻他,深深地亲吻他,叹息着说:“有生之年,你还可以再做几百次这样的美梦呢。”
  他的心跳得很快,非常急促而剧烈,和她第一次感受到的心跳完全不同。
  此时此刻这颗心是她的,为她而跳动。
  她抱着她在世上最喜欢的头骨,亲吻她最喜欢的眼睛,吻着他的耳畔说:“段胥,我是真的,我不走,你轻点。”
  少年紧紧地抱住了她,贪婪地呼吸着她的气味,白皙的手指在她散乱的黑发里收紧。
  “思慕……”段胥低声唤道。
  此心非吾有,思慕于君。
  任君采撷莫复还。
  段胥醒过来的时候,夜风吹着纱帐飘飞,月光安静。之前的种种荒唐从眼前掠过,他一下子绷紧了身体疑心那是梦境,看到躺在自己胸口的姑娘时又放松下来。
  她像从前那样睡熟了就要找个什么东西抱着,此时此刻她便紧紧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露出纤细的脖颈和脖子上的吻痕。
  段胥搂住她的肩膀,在她的脖子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她耸了耸肩膀把头埋得更深了。
  他确实是急躁了,而且没有触觉下手不知轻重,弄痛了她。不过他私心里也想痛一点才好,记得更深刻才好,这样她才不会轻易忘记他。
  段胥拂开遮挡她面颊的长发,发现她脸上似乎有像血一样深色的痕迹。他心中一惊,伸手去轻轻地抹去却不见任何伤口,仔细回忆便想起来,是她咬了他,那是他的血。
  似乎是被他欺负得狠了,也或许是欲望的感觉过于激烈,她刚刚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咬得很用力,见了血。
  见了血她反而更兴奋,力道丝毫不松。
  段胥轻笑着叹息一声,揉着她的头发,把那柔顺的长发揉得一团糟。
  恶鬼由欲望而生,永受饥饿之苦,食人以缓解。
  贺思慕也是恶鬼,她出生就是恶鬼,也不知道自己的欲望究竟是什么。姜艾说有时候感觉贺思慕羡慕他们,因为他们每一只恶鬼在这个世上都有明确的目的,知道自己为何而活,为何而死。
  虽然那些执迷大多不是什么好东西,至少他们知道。
  贺思慕不知道,她的路是一片迷雾。
  段胥吻了她的额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若她的饥饿是因为从未生活于世上,若她的贪欲是感知这个世界,那他便努力帮她达成。
  “喜欢咬就咬吧,你要我的五感,我就给你。”
  愿以吾之血肉饲君,免君饥苦,慰君寒凉。
 
 
第68章 敲门
  贺思慕醒过来时,只觉得身上的感觉难以言述。最开始是温暖,然后是痛,然后是酸,很舒服又不舒服,复杂的感觉在她身体里起起伏伏,这可比她第一次换触感时刺激多了。
  她懒懒地睁开眼睛,便看见身前正在玩她头发的段胥。他撑着脑袋带着笑,手指在她的头发间转着圈勾着,他们肌肤相贴,她还抱着他的腰,腿与他的双腿相叠。
  这种肌肤相贴的感觉,微妙又挠心。
  看见她醒过来,段胥明朗地笑道:“思慕。”
  贺思慕眯起眼睛,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下一刻她就为刚刚的举动后悔不已,她的身体因为刚刚的动作嘎吱作响,而且牵动疼的地方更疼,酸的地方更酸,简直是自讨苦吃。
  她看一眼自己满身的青紫,俯身盯着段胥道:“段胥,你属狗的么?”
  话一出口她便愣住了。这是她的声音?她的声音怎么这么干哑?
  段胥在她的脖子上抚摸了一下,贴心地解答道:“昨天你喊得太久了,现在你的身子与凡人无异,脆弱得很。”
  贺思慕拍开他的手,以她的破锣嗓子怒道:“你也知道?”
  段胥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指向自己肩膀上的咬痕:“我觉得你更像是属狗的。”
  贺思慕一拳砸在他的胸口,咬牙切齿道:“段舜息,你……”
  她话还没说话,段胥就抬起头以一个吻终结了她的怒斥。那濡湿缠绵让贺思慕战栗,他放开她躺下去,温顺道:“我错了。”
  他的拿手好戏,积极认错死不悔改。
  他搂住她的腰往下一带,她原本就没劲的身体一下子塌在他身上,与他严丝合缝地相贴,他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盯着她,问她道:“不过后来我有注意,你后来感觉怎么样?舒服吗?”
  “……”
  四百岁的鬼王大人,主动求欢的鬼王大人,在此刻居然脸红了。
  她色厉内荏地举起手指着他,道:“你给我闭……”
  话音未落,门轰然大开,一个娇俏的姑娘跳着跑进门来,边跑边喊:“三哥,我听说……”
  段静元瞠目结舌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躺在床上的他三哥,他三哥身上的美人,美人光裸的肩膀。正当她张大了嘴巴要喊出声来时,她三哥迅速用被子掩住了美人的肩膀,以食指放在唇上。
  “静元!不要喊!”
  那声尖叫就被段静元生生扼杀在了喉咙里,她愣了片刻,怒气冲冲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压着声音斥道:“你……光天化日,你都对我哥做了些什么?”
  贺思慕挑起眉毛,满脸不可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你说我?”
  现如今的情形,一男一女赤裸相拥在床,且这男人是个武将,且这个姑娘身上青青紫紫。怎么会有人问这个姑娘她做了什么?这明摆是她被做了什么罢!
  再说什么光天化日,该做的黑灯瞎火的时候都做完了。
  段静元用力地点点头,怒道:“你对我冰清玉洁的三哥做了什么?”
  她冰清玉洁的三哥听见冰清玉洁这个词,瞬间绷不住笑出声来。
  贺思慕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段胥,再看向段静元,她指着段胥淡然又笃定道:“是你冰清玉洁的三哥,对我始乱终弃。”
  待他们终于将这尴尬的会面推进至穿戴整齐,坐在桌子边心平气和谈话的地步。段静元抱着胳膊目光惊疑不定地在他们之间打量,段胥拿着茶壶倒了一杯水,段静元刚想说你不要想随便讨好我搪塞过去这件事,便看见她哥把这杯茶递给了旁边的陌生女子。
  “喝点茶润润嗓子。”他拍着她的背说道。
  那陌生姑娘瞪了段胥一眼,拿过茶杯一饮而尽,段胥又给她的空茶杯再倒满茶。
  “……”
  段静元觉得这房间里虽然有三个人,但是怎么感觉他俩眼里就两个人似的。她清清嗓子,对段胥道:“三哥你怎么回事?昨天婚礼上嫂子刚刚失踪,你怎么能就……”
  “是啊,你这郎心如铁的家伙,在朔州跟我山盟海誓,转眼却抛下我在南都另娶他人。我一路追寻至南都想要找你讨个说法,你居然在和别人的新婚夜把我……”贺思慕及时接上了段静元的话,她的声音也是沙哑的,抬起袖子遮着眼睛,看起来情真意切。
  段静元噎了一噎,艰难地开口问道:“三哥……你真的对人家,始乱终弃?”
  段胥瞧着贺思慕在袖子下面带笑的眼神。他调整了一下表情,长长地叹息一声说道:“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看我的。”
  贺思慕挑起眉毛。
  只见段胥拉过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握在手心,低声道:“当时在朔州我同你千百遍表明爱意,但是因你家世的缘故你三番两次拒绝我。我心灰意冷回到南都,便想着除了你之外和谁在成亲都没有什么区别,这才匆匆成婚。成婚之日突遭变故,我便想着也不耽误其他女子,索性这一辈子谁也不娶了。你又前来寻我,我以为你是回心转意,一时欣喜若狂情难自禁,所以……你是回心转意了么?”
  他捏捏她的手,凄楚可怜的目光里藏着一丝狡黠,仿佛是在说——差不多得了,别再演了。
  贺思慕盯着他片刻,甩开他的手,然后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不言语。
  段静元一时觉得自己如坐针毡,仿佛看见戏本子活过来似的,她哥居然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这是怎么回事?是她三哥出问题了还是她出问题了还是这个世界出问题了?
  她揉着太阳穴,努力整理着思绪道:“三哥你……无论如何你要……对人家姑娘负责……但是你才刚刚立誓……你怎么给她名分?这姑娘……她姓甚名谁,家世是什么?”
  “她叫贺小小,是江湖人士,家中几代单传。若要和她在一起我必须要入赘才行。”段胥流畅地回答道,贺思慕从他怀里抬起眼睛,补充道:“区区名分,我们江湖儿女不在意。”
  “入……入赘?区区名分?”
  段静元疑惑地看着他们,她长这么大去过的地方无非就是岱州和南都,也没见过什么江湖人士,竟不知江湖儿女是这样的?
  段胥拍拍贺思慕的背,在她的发顶心轻吻了一下,对段静元说:“对外尤其是对爹,就说她是沉英的姐姐,从北边过来探望沉英的,这段时间还要劳烦你帮忙照顾一下她。”
  段静元僵硬地点点头。
  她觉得不太对劲,但是由于这个上午各种不对劲的事情已经超出她的承受范围,她连刚刚看见她哥亲贺小小的头发,都开始觉得正常了。
  贺小小打着哈欠,嚷嚷着困要继续睡觉,她白皙的小臂伸出衣袖之外,露出深深浅浅的吻痕。段静元立刻捂住了眼睛,从指缝里看见她哥笑着拉过贺小小的胳膊,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回床上,给她脱了鞋子盖好被子,嘱咐她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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